听到时夙这句话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心头。殷锦舟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

“你想起来了吗？”

时夙在他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殷锦舟抿了抿唇。

宋璟澜的异能到底不是他们稍微动几下就能破开的，只要最后那一道界限没有被破开，时夙就不会真正记起来圣洛汀的一切。

殷锦舟看出来他的纠结，便说，“你要不先自己想想？我还有些事情。”

时夙却喊住了他，“等等。”

殷锦舟的脚立马顿住了，侧头看过来。只见时夙下了床，脚步还算稳，走到殷锦舟面前，问，“我和你……真的在一起过？”

殷锦舟点了点头。

时夙语气不明 ，“那你从上任后几年针锋对决在搞什么？”

殷锦舟没想过他会问这个，旋即失笑，“时指挥。你想一想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时夙当然知道答案。但是他还是难以接受。时夙垂着眼，努力去回忆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但是就像有人拿起橡皮，将为数不多的记忆一点点抹去。

“我的记忆……是宋璟澜催眠的吗？”

殷锦舟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等时夙过多思考，一只手温柔而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轻轻摆过他的肩膀，时夙下意识抬起头。

“时指挥。”时夙觉得，殷锦舟好像从没有这么温柔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星联内有些人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可以肯定，你暂时还接受不了真相。”

时夙强硬地说，“但是那是我经历过的。你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

殷锦舟只是注视着他。

时夙莫名觉得，自己做不出任何会伤他心的举动。

“那你……”时夙转移话题，“所以你那天是早得到消息，在飞船上等着我的？”

殷锦舟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片刻后才想起来最开始时夙被人陷害中药的事情，顿了顿。

“我又不是24小时找人盯着你，”殷锦舟哭笑不得，“我也是看你离开后才发现你喝的酒不对。然后才……”

“所以你果然是蓄谋已久。”时夙干巴巴道。

“好好好。我蓄谋已久。”殷锦舟忽然伸出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随后一副算账的语气，“但是我有个问题。”

“嗯。说。”时夙眯了眯眼。

“时指挥当年信誓旦旦说要给我名分。结果转头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刚见面就对我冷嘲热讽怼了一个多小时。这算是……始乱终弃吗？”殷锦舟语气莫名委屈，神情也有些惆怅。

时夙懵了，他一时之间还没办法转化过来两人的身份，看着曾经针锋相对的宿敌在自己眼前这副模样，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止住嘲讽，“我说过这话吗？你不是诓我的吧？”

殷锦舟面不改色道，“怎么可能呢？当年你可是亲口说的。”

时夙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快去吧，昂。”

殷锦舟知道穷寇莫追，也知道这人跑不了了，便笑吟吟留下一句：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啊。就走了。

时夙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不由摁了摁眉心，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去过圣洛汀。刚醒来的那一阵，浓烈的情感几乎席卷了时夙的意识，让他喘不上气。但现在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冒出别的念头。

时夙难免开始怀疑梦境的真实性，以及殷锦舟所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那伪造这一切其实也很容易。更何况这里是星际协会，时夙也问不到这事情。而星际联盟又有多少内鬼 ，时夙也没法辨认。

长期处于政/治/斗/争中，时夙早已经习惯了事事靠自己。他不会亲信他人话。哪怕在他看来，刚刚殷锦舟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表面一副信任的模样，背地里要仔细查一查。

时夙揣摩着，一个人胡思乱想。他犹豫着，坐在一旁，拿起手环联系叶绾轻。

【麻烦帮我调一下我从新星历一年起所有行程记录。】

时夙自认为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每一年肯定有几件大事能让他记住。对面叶绾轻回复的很快，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发了文件过来。

时夙点开，从上到下一一看过去。

五分钟后，他关了文件，陷入沉思。这一份行程记录自然天衣无缝，否则时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没发现。但是殷锦舟所说的又好像是真的，那么他该相信哪个？

时夙沉思着，忽然想起来他们去蓝慧星时，殷锦舟好像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

但是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提前查到了。时夙心想。

而且……

时夙垂下眼，莫名想起来在平民城里，周淑易和司雁都说过一句话：那三十九个亡魂会让你感觉到不安吗？

以及，梦里那个七指挥，白聆祈。

现在的第七位指挥官叫靳磷深。

时夙犹豫了一下，再次问叶绾轻：

【联盟内部人员资料查询系统发给我一份。我要用一用。】

按理说这种东西就算是指挥官调用，也需要层层审批，但是叶绾轻很快发了链接过来，并且没有问任何事情。

时夙犹豫着，在系统里输入了三个字，白聆祈。

圈圈转动，时夙不自觉放缓了呼吸，直到大大的感叹号跳了出来。

【查无此人。请确认是否有输错字的情况。】

时夙颓然将手放下，看着那感叹号。

这查询就算是死了的也能查到，除非这个人根本没有录入信息，或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前一种没有可能性，除非是后一种。

时夙抿唇，飞速思考着联盟将人踢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是即便如此，只要他录入信息了，这系统就一定能查到，无一例外。

时夙竟也记不清新星历四年前，七指挥究竟叫什么了。

那么这其实是假的吗？时夙心想，难道是殷锦舟为了骗自己，特意找人影响了他的梦境吗？

时夙只觉得手心发寒，他不由自主看着系统主页面上其他人的信息，眨了眨眼，犹豫很久很久也没找到一个人可以询问。

时夙莫名想起来伊九濯，他抬起手尝试打下伊九濯的名字。

同样的感叹号，同样的查无此人。

时夙不由自主关了页面，第一次觉得惶恐。

那梦太真实了，真实的时夙下意识的心绞痛。可是如今不管他怎么查怎么想，得到的结果都是假的。

那殷锦舟可花费太多精力制造这一场骗局了。

时夙心想着，那他造这一场骗局有为了什么呢？为了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吗？可是……这不应该啊。

莫名的，时夙又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应该一点信任都没有分给殷锦舟。可是如今末世之下，感染者数量激增，这让时夙不敢去赌。

万一失败了，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

时夙站起身，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陪他演这一场戏。

既然殷锦舟做出来这一切，那时夙也想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等着自己。

……

彼时，殷锦舟找到了埋伏在关邈身边的人，他被扣在椅子上，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而他旁边，是司雁。

“二位一起说说吧。”殷锦舟坐在他们对面，脸上挂着微笑，但我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司雁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说的成真了。他忍不住说，“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殷锦舟“哦”了一声，慢吞吞道，“什么时候说出来谁指使的你们，什么时候放你走。”

那人摇头晃脑，眼睛底下一片乌青，饿的眼里出现重影，好半天才辨认出殷锦舟。

“我说了，你放过我吗？”那人沙哑的开口。

殷锦舟不语。

“我……你先发誓，否则我不会说的！”

殷锦舟终于开口了，他怜悯看着那人，反问道，“你觉得你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吗？你当星际协会的人是吃白饭的吗？你是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那人颓然靠在椅背上。显然内心在做挣扎。

司雁挣扎了两下，才愤然道，“我说了我不知道是谁！对方就在网络上联通了。告诉我这么做。我根本没法和他交流！”

殷锦舟摊手，“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司雁一张脸气的铁青。

唯有那人挣扎一番，还玩妥协了，“我说，我说。那人是男的。我……我没见到他的脸，但是他似乎是星际联盟的人。我……我没见过他，他不算高。”

殷锦舟面无表情看着他。

那人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细节一样，“哦不，第一次来的那个人很高，但是第二次那个人很矮。太明显了。我以为是换了个人来。”

那人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岂料殷锦舟听完后，居然点了点头。

那人瞬间看到了希望，“我已经说了。所以可以放我走了吗？”

殷锦舟站起身 ，意味不明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出去了。那人眼睁睁看着他和旁人说，“以谋害星联高官的名义，监禁他。这辈子就这样吧。”

那人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拼了命挣扎道，“你言而无信！！”

殷锦舟转过头，慢吞吞道 ，“我何时说过我信守承诺了？哦不，我确实信守承诺了。但是来抓捕你的可是巡逻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非.法.拘.禁，我要……”

不等他说完，就听见殷锦舟温柔而又残忍地说，“是吗？但是那又如何？”

……

小殷，这就是宿敌当太久的后果（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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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迷雾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