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诗和长晓作为两个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修炼的高尚的魔,此刻正坐在豆花小铺里,点了两份豆花,脑子各想各的,谁也没出声。
最终,那一碗甜豆花吃完了,她桌下用脚踢踢长晓:“我盘点了一下,主要还是问昙娘、梦娘的信息。洞天一事可以先放放。这种地方往往极为神秘,从旁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我打算确认了梦娘的信息后,直接去找她本人。”
长晓目光平静:“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按你说的办。”
然后,空气又沉默了。
隔了好久,文落诗才又道:“别担心,以你我的修为,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也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放轻松点。”
长晓极为无奈地苦笑道:“你好像比我紧张些。”
文落诗闭眼。
“那个,长晓啊,”她想到二人要分开行动,干脆阖着眼,语重心长嘱咐道,“到时候随机应变一些。任何事情发生了,都不要意外,不要慌乱,想办法解决就行。同时,灵活一些,自己操控全局,别让人家的甜言蜜语给带跑偏了。”
长晓嘴角直抽。
“障眼法就别用了,长期使用,太耗费修为,万一碰上什么事,腾不出手。顶多在进楼之前,给全楼施个失忆的术法,让大家见完你这张脸之后记不住,没法和别人描绘,就行了。至于带你去房间那个姑娘,相处时间比较长,这个术法定然也会失效,你就只能多给她点钱,下封口令,再或者趁她睡着的时候,施个法锁住她的这段记忆。”
长晓终于忍不住,皱眉道:“不用这么细致叮嘱我,我还是有脑子的,这些我都知道。”
文落诗睁眼,神色凄凉:“这不是怕你手足无措吗?”
“我觉得,咱俩到时候谁更手足无措,还不一定呢。据我所知,一般很少有楼里的姑娘会主动扑倒男人,她们欲迎还拒,都等着来客主动,我这边好办些。但是你面临的情况正好相反,你得自己多加小心。”
文落诗无奈点点头:“他敢碰我,我打死他。”
她真心觉得,他们大约都是为了缓解尴尬,才硬生生聊了这么多废话。要知道,以二人的修为和能力,各种单打独斗都不在怕的。
怪就怪在,这个地方,太特殊了。
突然,文落诗反应过来一件事,急忙盯着长晓道:“我忘了问,你不会真的是打算和人家姑娘去床上聊吧?”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是人家私事,她好像也无权管啊。
长晓被她这话气得眼皮直哆嗦,咬牙道:“你想多了。”
他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我之前和你说过好几次,不会对任何别的姑娘动心,这事你应该还记得。”
文落诗点头:“我懂。这不是情况特殊么,我多问一句而已。”
长晓道眼神又憋屈又愤怒:“那我也多问你一句,你之前在稀音城绛霞那次,我去找你之前,到底有没有人勾搭过你?”
文落诗一愣,想了想,认真道:“有一个,他抓我袖子,然后就被我打了。之后一路畅通,我直接去找彦月了。”
长晓松了口气。
被打的那个是他的暗探,自己人,打了没事。他觉得真是万幸,以文落诗这张脸,在那种地方,竟然能只碰上一个勾搭她的人。大约是晚上人过多,而且她跑得快。
“这回呢?”长晓周身的气息充满阴郁,像是雨后潮湿的丛林,有些晦暗危险。
“什么这回?”
“上次你去的是西楼,不会有什么事,但你若是这次在烟雨东楼里,主动勾搭你的人怕是如同过江之鲫,一群莺歌燕舞花花绿绿,你招架得住吗?”
文落诗毫不在意:“他们一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个,不在怕的。”
长晓眼神阴郁,很明显,他想要的回答不是这个。
“我不会对别人动心思,也不会看上别人的。”
长晓这回满意了,眼底阴郁散开,整个人的气息一下子缓和许多。
文落诗与他聊了这么久,也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不再心脏砰砰跳。她看着长晓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又瞧了瞧他身上那股绝世君子的气质,已经开始料想他被一群姑娘围住的场面了。
忽然,她心思一动。见长晓这么乖地坐在桌子对面,她肚子里冒坏水,打算挑逗挑逗他。
“长晓,”她的语气很欠揍,像拿起毛绒小爪子去挑衅的小猫,“不用这么绝对,也不用有心理压力。你要是真的看上某个姑娘,就看上了嘛,别想这么多,该干啥干啥,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长晓幽黑的眼睫“唰”一下抬起,死死盯住文落诗。
文落诗轻快笑了一声,继续往下悠悠说道:“我呢,虽然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在男人身上动过心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在那种漂亮郎君聚集地地方,我万一真的瞧上某个郎君了,欲.火过旺,你说怎么办啊?”
长晓安静了很久,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道:“若是你真看上了某个郎君,定是你体内阳气匮乏。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长此以往,你周身魔气不稳,寿命会减少。”
文落诗听得目瞪口呆。
她单纯开玩笑而已,这人这么正经干嘛。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长晓又十分冷静地补充道:“你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明晚你我同房,我帮你调理调理。”
文落诗刚想说话,忽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
什么东西?
文落诗眼神狡黠,往前凑了凑:“你亲自上阵啊?”
长晓淡然道:“嗯。只能我帮你治,别人都不行。”
这下文落诗彻底不说话了。
她怔怔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找人帮我去黑市买几个话本子,让我多看看,就能调理过来了。”
长晓眸光冷淡,掀起睫毛:“治标不治本。”
文落诗彻底无语:“行了,说正事。”
长晓眉梢一挑,微微颔首。
“烟雨双楼对面有家酒楼,明天早上谁先出来,就去对面酒楼占个雅间的位置。见面之后,以最快速度交流一下信息,以便稍后的行动。”
长晓觉得,这是这顿饭以来,文落诗说得最正经最有用的一句话。
一旦提及正事,她身上那股冷清的气息迅速回归,面色沉静,眸光微淡,给人一种极大的距离感,好像怎么走也无法走近她。
不过,介于刚刚那些废话,长晓觉得,他早就走近她了。文落诗在旁人面前,绝不会表现出那样跳脱放松又有点可爱的一面。
文落诗又严肃地嘱咐了几句,长晓都纷纷颔首,配合应是。
最后临走时,两人起身,长晓忽然想到一会要面临的场面,顿了顿,问道:“你又不用治本了?”
文落诗面色淡定:“我连标都不用治。”
*
覆雪懒洋洋窝在家里的软榻上,盖着雪白色毛绒绒的薄毯,手里话本子看到最后一页时,忽然想起有两个人还没回来。
她给文落诗传了个信,问晚上还回不回,然后施法让桌案上的茶杯飘过来,拿着喝了一口。
眨眼工夫,文落诗就回信了。
“晚上不回了,我和长晓去青楼。”
覆雪一口茶水喷到话本子上。
她傻愣愣地看着空中飘的几个粉字,怀疑自己是不是话本子看太多,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又一道来自文落诗的粉光乍现。
“仅查案。”
覆雪捂着被茶水淋湿的话本子,在空中写字的手指气得直哆嗦。
“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
真到了烟雨双楼里,说实话,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力。
西楼里,长晓安安静静在大厅的角落里站着。老鸨率乐呵呵凑上去,先招待前面几个醉了不少的人,暂时没管他。
他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女人聚成一团的场面。以前最烦的那几年中,真有一次,不知是谁挑的头,带着一群融雪城里世家或高官家里的姑娘来找他,全都聚在大殿里,各个花枝招展,眼巴巴看着他。
最后还是他母亲出面,将所有人赶走,让她们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娘。
据说那个挑头的姑娘她爹,被罚了一百年的俸禄。
有了那一次大为震撼的经验后,他变得更是冷淡至极,对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凑上前来的姑娘都不管不顾。
不过,那次毕竟是融雪城,虽然闹腾,却每个人都很守礼,不敢多上前一步。
这回就全然不同了。
这里的姑娘们不仅穿着飘然的衣裙左右乱窜着,蹦蹦跳跳去到门口揽客,还在不停地甜腻腻地说话,声音还特别尖。短时间内,左右耳朵同时进入过多嘈杂声音,吵得他头都大了。
他冷冷观察着楼里的场景,开始怀疑,如此人流量极大的地方,会不会对方也安排了探子。
正想着,那老鸨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油滑道:“呦,瞧瞧,这位郎君真是生得俊俏呀,怕是将隔壁东楼里的所有郎君都比了下去呢!”
她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信号弹,长晓还没反应过来时,一群花花绿绿、艳若桃李的姑娘全都凑上来了,围着他站了一圈,各个拎着手帕,眼珠子水汪汪的,乞求般看着他,好像他真能让她们瞬间涨一百年的修为似的。
虽然确实能,但长晓心想,这个案子,好像不查也罢。
不过,多年以来,他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他面色淡然,很有礼貌地沉沉开口:“这位妈妈好,敢问楼里的姑娘,都来此处多久了?”
既然要问出信息,自然得找对雨华熟悉的、在此时间久的人去问话。覆雪这个当地人都因为离开雨华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现状不甚熟悉,更别提那种两三年换一处地方的青楼姑娘了。
他一句话,周围的姑娘散了大半,而一个一直在远处偷偷看他的绿衣姑娘,忽然主动走上来。
“郎君要找在这里待得久的姑娘吗?我在这里的时间最久呀,有一百多年了呢。若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让郎君等这么久?”
她这一来,周围人都泄下气去,叹息不止。
那老鸨一见,更是眉开眼笑:“郎君好眼光呀,一眼瞧上我们楼里的花魁姑娘了呢。”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这句话出自《黄帝内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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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零落星雨映浮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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