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零落星雨映浮华(三十四)

文落诗气得瞪他:“你少废话,我自己出手多重我很清楚。谁能想到对方这么龌龊,搞出转移符这个东西,让你我自相残杀。”

长晓心想,对方不止能让同一阵营的人自相残杀,早些年的时候还有过让他们互相怀疑和疏离呢。他父母据说当年有过离间,估计也是对方设法搞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瞪得太狠,文落诗语气软下来,心疼道:“不管怎样,你是因我而伤成这样、有了性命之忧。我本来就该救你。”

长晓沉默半晌,心道,她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像自己了。

类似的话,是不是曾经他对她说过?

“保护好自己,类似的事不许再有下次,知道了吗?”文落诗又道。

长晓彻底沉默,因为这回他确定,他以前和文落诗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风水轮流转。

“嗯,知道了,”长晓回过神,很配合地点点头,“说回法阵的事,今昙和亭尧恐怕都有问题。”

文落诗立刻肯定道:“我之前也这么想。花圃是亭尧设计的,摆放位置决定了的法阵的构成,那么亭尧的问题基本可以确定。但是今昙……她参与不参与此事,倒是都解释得通。你回头去查查。”

“今昙若是真参与此事,那此事可比你我想得要复杂得多。之前一环套一环,全是陷阱,她那鞋话也不可信了。至于亭尧……怪不得一走了之。我大约知道他是谁了。”

长晓冷笑几声。他前些年查到,对方身边有个顶级阵法师,从未露过面,也挖不出太多信息,但暗中交过几次手。如今为了谋杀他,那人主动暴露,倒是个突破口,很好查下去。

而且,如果没猜错,这人他还见过一面。

文落诗眸色也冷下来:“我也是在救你之前,打迷雾那段时间才想明白,之前的梦娘是个幌子,让你我误以为雨华这里的布局只是毒昙花,让你我放松警惕,觉得事情结束了。殊不知,重头戏在后面。”如今看来,从一入城,就听说今昙的花圃,以及今昙那堆事情,都是对方布了个比他们想象中还大的局。若不是确定覆雪绝对是自己人,信得过,他们甚至要怀疑覆雪最初和他们提及今昙的目的了。

再之后,听茶馆里今昙和亭尧的故事,两人误以为亭尧是乱入的,如今看来,他是藏得最深的一个。

对方绕了个大圈子,声东击西,引得他们误以为问题出在奚梦身上,还演得这么逼真,毕竟奚梦竟真有毒昙花。估计她本人都不知道她早就成为了此局的一环,还注定是一步用完就扔的废棋,到死都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单相思。殊不知,她哪怕没有自尽,也注定是要死的。

到最后,这些都是幌子,真正迎接他们的生死阵,是最初的这片昙花丛。

今昙刚好那日在昙花丛中思念故人,这之中有没有她的手笔,有待查证。

文落诗和长晓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说,自然都懂。

长晓冷道:“这些,待出去之后我全都会查,你不用费心。倒是你受苦了。本来对方是要杀我,结果你和我在一起这些天,真是历经生死,对不住。”

文落诗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她学着长晓以前的样子,一字一句认真回应道:“长晓,不是说了,不管遇上什么事,要共同承担吗?怎么,现在想和我划清界限啊?”

长晓一噎,没说话。

文落诗继续冷历道:“同甘共苦,不能只同甘,不共苦。又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长晓听闻后很久没说话,静静看着文落诗,目光深邃,好像在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什么。

文落诗见他异样,把刚刚说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不对。她想伸手捂住嘴,却发觉双手还在被长晓捏着,只好讪讪道:“把刚刚我最后一句去掉。或者,你千万别联想原句的前一句也行。我没有这个意思。”

长晓瞬间失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说的就是她。

跟当年不小心把“心有灵犀”说漏嘴一模一样。

偏偏,她还口口声声说对他没意思,什么都不考虑,这个不让那个不让的。

长晓不太想让她再佯装挣扎下去,忽然松开她的手,把她的后脑勺向前一捧,然后慢慢侧过头低下。

文落诗被迫仰起头,整个人还懵着,就见他的双唇逐渐靠近。再之后,他眼睛缓缓闭上,头低得更低。

文落诗没躲。

她知道此刻躲毫无意义,而且,她曾经下过决心,无论长晓想做什么,都答应他好了。

她干脆闭上眼。

可是到了最后,几乎只差一根发丝的距离时,长晓忽而顿住,皱眉,像是想起什么,慢慢地把唇收了回去。

他忽然想起,文落诗怕是不愿意。此刻她不躲,可能是被吓懵了,回头又得急得跳脚。

不是决定好不再强求她了吗?如今怎么又控制不住,差点去唐突她?

长晓仰起头,叹口气,像是在埋怨自己。

“落儿,你睁眼吧。”

文落诗掀开纤长的黑睫毛,整个人呆呆的,一双清澈的眸子装满疑惑,好像在问,怎么什么都没发生?

“不会发生的,放心。”长晓像是在努力发誓保证着什么,然后转移话题,“和我说说,你那一箭是怎么回事?”

往往都是文落诗思维迅速,把长晓噎得够呛,这回变成了文落诗没太反应过来。毕竟话题转换得太快,搞得跟长晓刚刚根本没想亲她一样。

“我倒是不知道,你射术也这么好的吗?”长晓笑道。

他知道文落诗有很多不外露的隐藏技能,比如她绣工特别好,比如她居然会调琴,比如她会做饭,比如她当年考了无数个满分。但刚刚那一箭,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那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

他意识到,文落诗会的比她嘴上说的,还要多得多。

文落诗终于反应过来,接上他的话:“我的确打算和你说这事。”

她简单讲了讲遇见戮月弓和被它认主的事情。

长晓听后微惊,思考片刻,道:“戮月弓是主动择主的魔兵,它沉寂千万年,自然是没遇上合适的主人。如今找上你,必定是它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文落诗眉头一皱,沉静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想要戮月弓。我想的是,把它给你。”

长晓面色一凝:“给我?”

“对。”文落诗道,“戮月弓在我手里很浪费。它帮我这一次就已经很好,再之后我估计也用不上它。而你不一样,日后必将历经腥风血雨,说不准还有今日这般遭遇,多一个强大的法器简直如虎添翼,何况戮月弓不仅仅是强大的法器这么简单,它是上古魔兵。”

长晓依旧皱眉头。

文落诗继续分析道:“你看,现在已知的几个魔兵,要么归王侯将相,要么归魔宫所有。比如唤雷针,它在尹岐手里,哪怕大家都知道尹岐这个人不咋地,但他本人以及他那一家子,终归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长晓刚要反驳,就听文落诗又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身怀如此强大的魔兵,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魔兵这个东西,总要有个配得上它的主人才好。”

言外之意,我配不上,但你当它的主人则正好。

长晓静了片刻,沉重道:“落儿,有时候我宁愿你糊涂一些。你就是太清醒,事事都太拎得清,才会活得这么累。”

文落诗眨眨眼:“这跟戮月弓有什么关系?”

“别人若是碰上机遇,得了魔兵,估计得高兴得三天不阖眼,根本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直接笑纳。你倒好,戮月弓找上你,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现在还给我列出一二三四,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何苦呢?”

“可是……”

“感情的事也是这样,别人都是头脑发热、相爱至深时就借着热乎劲谈婚论嫁了,有发现什么问题,都留到之后交给时间去慢慢解决。你倒好,从头到尾冷静得不像话,认认真真分析了那么一大堆,列出十几二十条不行的原因,最后跟权衡利弊、选最优解一样。不是说你这样不对,只是……你不累吗?”

文落诗呆呆地看着长晓,半天才吐出一句:“好像跑题了。”

长晓瞬间一股火闷在心头,被他强制压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个人就应该有反应,但她呢?她愣是直接来了一句,“跑题了”。

理智到出奇。

长晓咬了咬牙,低头不去看她:“总之,戮月弓择你为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用管那些浮名,它选了你,你就是唯一配得上它的人。好好收着。”

文落诗摇头:“我可以和它商量商量,让它把我的心头血吐出来,换个主人。毕竟它的择主标准是至仁至善之人,你也很符合,它估计也会很喜欢你的。”

说着,文落诗无视长晓充满愠色和无奈的眼神,把戮月弓唤了出来。

“小乖,”文落诗又叫了它一声,跟哄孩子似的,“你留在我手里,施展不开呀,我日后也估计不会再用你了。你看看他,想不想让他当你主人?”

不得不说,这个上古魔兵虽有意识,但终究是没个没脑子的,它竟真作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飞到长晓手边,释放出黑色气焰,蹭了蹭长晓的手,好像再犹豫。

长晓低眼,眼中尽是威严的意味,给戮月弓的意识中传了一道音:“老实点,回她身边去。”

大约是长晓的血脉对于魔兵有天生的压制作用,戮月像是忽然开窍,反应过来什么,瞬间飞回文落诗手里,然后表现出一副“不换不换,我就要你”的架势。

如果它不是个弓,是只鹅,那么它此刻,应该是在扑扇翅膀。

文落诗没折了,撇嘴:“我怕怀璧其罪。”

长晓淡淡抬头看她一眼:“戮月弓都不怕,你怕什么?”

文落诗一想也是。这种魔兵还是通灵的,如果真知道会给她带来麻烦,不会择她为主去膈应她。

文落诗想了想,最终决定勉为其难,把这个小乖暂且收下。不过她还是对长晓道:“你若是以后要用,随时和我说,我再跟它商量。”

长晓眼神闪烁,忽然笑了一下:“这是商量就行的事情吗?”

文落诗想起,古书上确实讲过,这种注定择主的魔兵,只有选定的人能使用它,在别人手里如同废铁。

但有两种人除外,可以破格使用。

一,被选定之人的伴侣,也就是文落诗未来的夫君。

二,当今的魔界之主,也就是魔尊和魔后。

想到这里,文落诗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长晓。很不幸,偏偏他还暂时都不符合这两条要求。

长晓忽而笑道:“你若是真想让我用,我提前谢过,等以后吧。”

文落诗不敢确定他说的是第一种以后还是第二种以后,但无论哪一种,她的反应都应是装傻听不懂。故而,她躲闪着他的眼睛,没接话。

文落诗换了个姿势坐着,长晓见状,干脆重新把她搂进怀里,冰释前嫌般抚了抚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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