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药的骨瓷瓶子纯白通透，沈晏秋修长干净的手指抚过精致的瓶身，十分相衬。

他竭力稳住情绪，用开玩笑似的口吻说：“以后，师兄替你、挡桃花劫。你喜欢哪个？杀了便是。”

莫惊春眨眨眼，散漫地用脚尖蹬了一下沈晏秋：“如果我喜欢师兄呢？”

沈晏秋的耳朵尖红了，他提着莫惊春右侧的衣襟，柔软的布料缓慢地覆上雪白的肌肤，重新束好腰带。沈晏秋的嗓音略微沙哑：“你的桃花，我的劫。”

老六：你师兄不对劲。他说话不像龙傲天，更像疯批大反派。

莫惊春笃定：我师兄不可能是反派。他那么有原则的人，容不得恶行。

莫惊春认真道：“师兄，你应该有印象，我喜……”

话没说完，沈晏秋将食指压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剩下的半句话，“我知道，不要再说。”

不多时，江韫送来挂炉烤鸭。还是热乎的，香气四溢。

沈晏秋入戏颇深，直接把莫惊春背到楼下的小餐桌前，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还替她挑了一粒甜橙樱桃口味的化食丹。

“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味道。”

老六：宿主，这个龙傲天好像还不错？他对你挺上心的，连你爱吃橙子、柚子、樱桃、葡萄之类的水果都记着。

莫惊春若有所思：猪都是要养肥了再杀的。

沈晏秋喜欢伪装好师兄，她就奉陪到底，看师兄能装多久。

江韫瞳孔地震：“沈师兄，相识四年，你跟我说话从来没有超过六个字的。莫神医若是给你下了蛊，你就眨眨眼。”

这是哪来的妖孽？清徽山最最清冷禁欲、高不可攀的沈师兄呢？无论是仙门新一辈首席的地位，还是修为、家世，沈师兄都是常人难以接近的存在。江韫从来没有见过沈师兄如此温和细致的一面。

沈晏秋介绍：“莫惊春，我师弟。”

江韫低声嗫嚅：“虽然但是，莫神医还没有通过入门试炼吧？还有一个可能——虞国鸿蒙书院的师弟？”

沈晏秋：“对。”

江韫：沈师兄还是沈师兄，跟我说话依然不会超过六个字。所以，确实是下了蛊吧？

片好的鸭肉摆成了一朵牡丹花的形状，配上浓郁的酱汁、雪白的葱丝、翠绿的黄瓜丝，以及比纸还薄的半透明卷饼，入口层次分明，酱香脆爽。莫惊春一副味蕾享受的满足神色，江韫虽然还没尝过这道菜，也下意识觉得烤鸭很好吃。

他悄悄地给莫惊春塞小话本《诡道至尊》、《一剑焚天》、《我有七个如花似玉的师妹》、《回到末法时代拯救修真文明九十九次》……

莫惊春偷偷摸摸地藏起来：这就是热血少年爱看的话本子吗？

灯火摇曳不定。

沈晏秋另取了一盏灵石灯照明，将铜灯熄灭。

灵石灯光线稳定，照明范围大，无烟无明火，安全又便捷。比店铺的灯烛好用多了，唯一的缺点是贵。

莫惊春也有很多疑问：“江韫，你跟我同岁，四年前才十三岁，为什么能参加仙门纳新？”十四岁到十八之间才能报名。

“谁说我参加过仙门纳新？”江韫反问一句，开始传音入密，“四年前，掌门师尊有个小侄女，天赋不太好，十八岁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进不了崑崙墟。她喜欢炼丹，就拜我家老爷子为师。作为交换，我提前加入清徽派。像我们这种，不算正式弟子，虽然有腰牌，但不能领取月俸的灵石和丹药。也没有资格使用秘境之类的门派资源。我今年报名仙门纳新，通过了才能获得正式弟子的待遇。”

莫惊春：懂了，仙二代的特权——符合条件就公费进修，不符合条件还可以自费进修，只要不占用门派的公共修炼资源，不影响其他弟子的福利待遇就行。

江韫流露出一丝小情绪：“我给老爷子说过，把名额给别人，我能行。他偏不信，这下倒好，别人还以为我资质多差呢。”

莫惊春有点酸；“做人要知足。我都结丹了，还在修炼通用的入门功法。你早早加入清徽，各种功法随便阅览，多好。”

实名羡慕。

江韫修为一般，但家学渊博：“拜托，十八岁以前，骨骼经脉快速生长，入门功法才是最合适的。它经过无数前辈千锤百炼，平和中正，最能拓宽灵脉、激发潜能。真正的顶级仙门，只要弟子还在长高，一律修炼入门功法。比如崑崙、清徽。”

他补充道：“修仙之人，将来有大把的时间学习其他功法，入门功法和任何功法都不冲突，没必要提前两年三年的，反倒浪费潜能。本来可以化神的好苗子，结果金丹止步了。凡人境金丹封顶，虞国皇帝有龙气护体，只能勉强算作元婴，也不全是凡人境灵气稀薄的缘故，主要还是在修炼初期，潜能开发不足。”

莫惊春心中舒坦了，“这样啊。”

“你这种修入门功法，十七结丹的，前途无量。我爹念叨许久，恨不得你才是他儿子，开心不？”

“哈哈，你醋了？”

江韫摆摆手，“根本醋不过来，我从小被我爹嫌弃到大。看见沈师兄没有？他也是我爹时常挂在嘴边的别人家孩子。”

莫惊春拍一拍江韫：“其实你也挺优秀的，没必要和师兄比。虞国两亿八千万人口，唯有一个沈晏秋。”

江韫莞尔：“道理我明白。这世上的废物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加我一个？再说了，崑崙墟、清徽派、重华门、涿光山，天才多如云，金丹满地走。嫉妒你和沈师兄也没用，不如加入你们，有福同享，一起成长。沈师兄，以后早晨练剑带上我！”

沈晏秋：“嗯。”

莫惊春献宝似的，摸出两只小小的青玉瓶子：“我有好东西给你们。通脉丹，每隔七天服用一粒，可以拓宽灵脉。你们俩一人一瓶，一定要在二十四岁以前使用。过了二十四岁，效果就不好了。”

江韫惊愕地张大了嘴，又闭上，他深吸一口气：“这种放在拍卖会也要一粒一粒的分场次拍卖、我爹抢破头都弄不到几粒的丹药，你竟然拿来送人？！难怪你那小医馆日进斗金，你却穷得连灵果都吃不起。”

果然，贫穷和咳嗽，都是很难掩饰的。

莫惊春有种心口中箭的淡淡忧伤：“真的这么值钱？”

她穷是因为钟离城主长年拖欠医药费，和赠送通脉丹关系不大，虽然炼丹炸炉也很容易一夜致贫，但她的十二只炼丹炉早就炸完了。雷灵根炼丹就是这么废炉子，她以后可能不会再炼丹。

江韫喝了一口凉茶压惊，“炼制通脉丹需要的灵药有三种都濒临灭绝，多少人高价求购，根本买不到。何况能够提升资质的丹药，为天道所不容，炼丹的时候会降下雷劫。丹成的一瞬间，还需要引雷电灌注七次，才有开拓灵脉的功效。你说呢？除了你，还有哪个雷灵根会当医修？炸炉也要炼丹？”

莫惊春想了想，终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咱们三个可以合作，你出药材，师兄出丹炉，我负责抗雷劫，炼出来的通脉丹平分。”

沈晏秋：“好的。”

江韫眉飞色舞：“成交。这回老爷子一定会夸我。沈师兄，你亏大了，你知道莫神医炼丹一次，要炸几个丹炉？”

沈晏秋稳如泰山：“炼器师，供得起。”

他是最顶尖的炼器师，多少丹炉都供得起。

夜已深，沈晏秋把莫惊春送回客房，立在楼梯口，瞥见两个杂役坐在廊下，借着明亮的灯光吃饭。没有餐桌，筷子是刚用竹子削的，还带着一点青绿的颜色。满是冻疮的手，抓起馒头就往嘴里送。咬一口馒头，再对着灯光，从辣椒丝中挑肉丝，从韭菜里挑鸡蛋吃。挑到一块大的，就很开心的模样。

沈晏秋没有收起那盏灵石灯，而是直接御剑离开。

第二天，半夜三更，江钧回来了。

江韫从未在江钧的脸上看见如此落寞的神情，心中一颤，“爹，事情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