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五给荣礼桓写了封信,把家里的事告诉了他。荣礼桓有心回家看看,只是此时他将入翰林,来回一趟路途遥远,着实不方便回去见双亲。
荣礼桓建议,可以将家里养的猪托给荣老八来管理,让荣老五两口子一起来京城。接到来信后,荣老五回绝了他的建议。
荣老五两口子这一年来,有儿子有周和陪着,还有个小孙子逗趣,人活得越来越年轻了,他不想早早的就去京城享福。还不如留在老家,趁手脚还利索,为子辈孙辈多做一点事。
荣礼桓再收到信,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在这之间发生过很多事,让荣礼桓无暇顾及其他。
荣礼桓其实挺意外自己能得这个探花的,他能感受到重逢以来的皇帝对自己并没有多喜爱。而回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共患难时皇帝对他也没有多亲切。
而从人之常情出发,很少有人愿意整日面对着见证过自己曾经落魄时的故人。
荣礼桓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日早朝后,皇帝把他叫去书房,他才解开了这一疑问。
他能得这个探花的原因竟是文章对了皇帝的症:
这几十年以来不但内战频频,还常需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去抵御四境之外的蛮夷。国内因为内斗壮丁减少,税收也越来越少,可仗不能不打,用钱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种情况下,国库空虚是必然的结果。
“朕看你殿试的文章觉得很有见解,照你的方法,开源节流,确实能省一大笔钱。”皇帝不耐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见面就开门见山,“但此举只能缓解一时,若想充盈国库还是不可能的。”
皇帝自登基以来觉得处处憋屈,一面是陆增手握重兵处处压着他,一面是前朝留下来倚老卖老的老宗族。除此之外,朝内朝外都是这两方的应声虫。
他在朝里处处掣肘,朝外连他老子一半都比不了。他老子建了多少行宫,而他呢,才建了几处,就有人出来跳脚,说他奢靡无度唱衰社稷。
这种皇帝他真是当够了,忒没劲。
如今好了一些,兵权从陆增手上抢回来了,朝里也渐渐有了他的人,但个中争斗耗了他不少银两,如今不论是他的私库还是国库都空了,充盈国库就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
荣礼桓推脱一番,不想掺和此事,但皇帝很不高兴,非逼他说出一二三来不可。
荣礼桓无奈,只好道出个中利害:“陛下,臣以为,这几十年来朝廷内乱频频,商人无法正常做生意,导致商税大打折扣,这是其一。其二是战乱时间太久,耗光了国库。其三,打仗不光耗尽了国库,还使得男丁越来越少的,我朝收的是丁税,男丁骤减那么收到的税也就越少。其四,人丁减少,田地必然不可避免的荒废下来,粮食年年减产,粮价却年年增长。长此以往,国家愈弱愈穷。”
皇帝猛的起身一拍桌子,“正是这么回事!”
话音一转,他突然低落叹气,“这事谁都看的出来,只是谁又有破解之法呢?”
荣礼桓闻言沉默了。
这事不是他这个资历的人能讨论的,他刚刚入朝,还是沉稳些好。
可他不知道,皇帝身边靠谱的人实在太少了,虽然皇帝不喜欢他,但相比之下,他多少还算有些可靠,“朕看你文章里似乎对此事有见解,大胆的讲出来。若有收效,朕一定重重有赏。”
荣礼桓不能太不知好歹,闻言,道:“这针对其一,陛下可以给予商户一定的便利,商户追逐利益方便了,必然纷至沓来,商税必能能有所提升。”
皇帝点了点头,“你文章里提过。”
荣礼桓闻言,只好继续说道:“其二,如今海内比以前还算平稳,在陛下圣明的治理下休养生息几年,内战带来的疮痍很快会平复的。”
听到这里,皇帝面露不耐,这不是纯废话吗?
“其三呢?”
荣礼桓喉结微微滚动,自家牡丹的小肉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大着胆子,“第三,第三……”
要说吗?
对于现在所处的封建社会,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磨磨唧唧,有话快说。”
“陛下,战乱之下男丁折损太多了,能缴税的人必然会变少。可若是那些女子哥儿也能纳税呢?”
皇帝眼睛一亮,兴奋道:“有道理,这男人能纳,女人哥儿难道不能纳吗?”
想到皇帝之前不体恤百姓的荒诞行径,荣礼桓连忙插嘴,急声道:“可是现在田地荒芜,要一家多出几个人的税也不现实,她们也恐怕拿不出。”
皇帝不以为然,“朝廷亏空的厉害,她们就不能体恤体恤朕的难处?只是让她们多交点税,又不是要她们的命。”
娘的,昏君这是!
荣礼桓心里骂了一句,头低的更低了。
“陛下,如今收成不好,再缴税的话,恐怕还真能要了她们的命。到时若激起民变,恐怕又是一笔开销啊!”
皇帝有些烦躁,“那你说怎么办?讲这么多一点新意都没有。”
“陛下,臣想先说说第四点。如今男丁稀少,很多地便荒废下来了。甚至有许多人家本来勤恳耕种,因为没有儿子,或者儿子死在战场上了,没了活下去的动力,也没了交丁税的压力,一家人干脆直接自暴自弃,让本可以长着庄稼的田地荒废下来。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没有了男丁,自家女儿哥儿没有继承权,田地迟早是要丢的,他们便没了盼头。”
皇帝点点头,他显然已经不想听荣礼桓的废话了,他站起身来,已经随时打算甩袖而去了。
荣礼桓话音一转,“可若是这些人家的女儿哥儿能继承家产呢?”
皇帝猛的看了过来,“荣礼桓,你莫要胡言乱语,想不出注意就别乱说!如此颠倒伦常,小心朕要了你狗头。”
“陛下请听臣继续说来:
臣有办法,能快速充盈国库。”
皇帝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又对那一笔钱心动不已,他一屁股坐了回去,甩了甩袖子,“说说说,有话快说,贵妃还等着朕呢。”
荣礼桓又一拱手,“陛下,此事毕竟是有违伦常,陛下可借此借口,让女儿哥儿当家的人家另交一笔银子。寻常人家少交些,商户地主就多交些。
比起把财产白白扔掉,或者让别人的孩子来继承,很多人还是愿意花一笔银子把家产交给自己家女儿和哥儿的。
臣相信,短时间定能弄到一大笔银两来。
与此同时,这些哥儿女子继承了家产,耕种的土地也会变多,长远看来,这是一件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
虽然荣礼桓并不觉得女儿哥儿继承家产“有违伦常”,可他不得不站在皇帝的角度上以利诱之。
虽然他出的主意阴了点,可眼下这确实也算解决办法。昏君眼里只有钱,若无利可图,他才不会考虑让女子哥儿继承家产。
荣礼桓没什么大出息,只想闲来有书读,放下书册能种豆南山下,一家人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他没想搞什么平权运动,他只是可怜他们荣家的哥儿女儿们,还有他的牡丹。
而且这个世道下,女人和哥儿确实要过的更苦一点,。他便因着这小小的私心,为皇帝出了这个主意。
一下子提出让女子和哥儿跟男子一样做官当兵是不可能的,但他为此事开了个头,此时能成女子和哥儿的社会地位便有所提高,但也不会太高。若是后人有心,便在此基础上自己去争取更多的权利。
但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了。
皇帝虽然心动,但长久以来的男权意识让他仍然很抵抗,“可此事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陛下,若是此令推行下去,荒地便很快能种起来,到时候粮食丰收,粮价下降,国库也会很快丰盈起来。”
本国的人口其实不少,可愿意耕地的人实在太少了,尤其是那些只生了哥儿和女儿的人家。
他们荣家八门中的七门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家里有男丁的人家,有不少跟荣良之前的情况一样,有一家甚至数家家产可以继承,钱和田地都是不缺的,这样的人很容易养成好逸恶劳的性子。要指望荣良这样的人勤恳耕种,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听不进去,他越想越觉得荒唐,“不行不行!”
“陛下!”荣礼桓提高音量,前进一步,扑通跪下,“陛下可知道京城百里之外,已经有多处民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1章 14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