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河走到严册旁边,接过一旁递过来的酒,勾起严册的脖子便仰头饮了下去,因他的亮相,楼内更显得热闹非凡,这千金一散,美人美酒便都拥了上来,也给足了严册的面子。
宋清梦平淡如水的眸子打量着他身边那几个随从,虽然打扮的都像是混迹市井的达官贵人,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并非普通人来。
“看出什么了?”梅茹安趴在他旁边,问道。
“你看,最左面那个留着长须的人,在接酒之前会下意识的闻一闻,然后假装在品,实际上都倒在了地上。”宋清梦伸手指着其中一人,轻声说。
“再看严册身后的那个,长得尖嘴猴腮,身材高挑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袖子里应该藏着一把匕首,隐约能看见轮廓。在他的旁边,那人行动轻飘飘的,看着像是醉了酒,实际上轻功甚好,游荡在这么多人中间,衣服更是一点都没有湿。”
宋清梦点了几个,梅茹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同样的细节,立刻赞叹道:“他们一进来你就盯着他们看?不会被发现吗?”
“不必盯着他们看,只需要看他们的反应就够了,就像练武的时候,并没有时间一直观察对手的动向,但是要留意他们的每一个举动,在最短的时间内对他们形成最大的认知,便可以逐一破之。”宋清梦解释道。
然而他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在褚星河身上,几乎片刻不离,望着他就这么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不知在和那些人侃些什么,没听清楚,便又闻见一阵骚动。
“殿下?”宋清梦只觉得身后一阵风飘过,转头一看,都大人正很不正经的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下去,从人群中穿行过去,身上的衣服也乱了一半。
褚星河此时喝的面色有些发红,盯着眼前人看了一会儿,才一拍脑门:“都大人,这么巧,欠陛下的案子已经查了半年了,怎么还来这烟花酒地里休闲度日呢?叫有心人参上一桩,可就叫为官散漫了。”
都彻听完,面色有些犯愁,连忙凑到褚星河耳边解释道:“殿下,您错怪了,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收到了一张字条,说可以帮我破一桩大案子戴罪立功,来人没说是谁,就说要此时约在雁荡楼见面。”
“哦~”褚星河意味深长道,都彻声音小的很,周围又吵闹,饶是严册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进去几个字儿来,只有阮湘抱着琵琶和几个姐妹哼着的小曲儿,乱了他的心。
“那你可曾见到那人啊?”褚星河递给都彻一个青花瓷杯,仰头喝了一杯酒,笑问道。
都彻摇摇头说:“正是因为没有找到,碰巧看见殿下您在这儿,所以......”
他话未说完,对上褚星河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时明白了,自己要找的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褚星河见他明白了,还一顿支支吾吾的,无奈的用杯子轻推了一下都彻,都彻会意,也仰头喝了一杯酒。
“我说既然都聚一块儿了,咱也别在这儿傻愣,找个隔间喝上几杯,点几个美人儿,别冲了殿下的意。”都彻此人相当的端正,官场上的行话一直都不会说,没想到碰上褚星河倒无师自通了,要是叫宋清梦看见这一幕,都得大吃一惊。
“那成,我请客,走走走。”严册大手一揽说道。
梅茹安名动京城,但不是什么人和什么时间都请的出的,能在佳节远远地眺望一眼,已经是大多数凡夫俗子的一场梦了,就是皇帝老儿来了,说不见,也是不见。
这架子就是这么大,就是这么的无所畏惧。
别看称兄道弟的,褚星河和严册的关系真没见得有多好,甚至平日在朝堂上还有些针锋相对,蛇鼠一窝的金銮殿上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这一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严册不知道褚星河喜欢什么样的,干脆全点了一通,甚至小心翼翼的派人去问了问梅茹安能不能出山,彼时梅姐姐正戴着面纱,站在宋清梦身边,听到来人传的话,捂起嘴哈哈笑了。
“凭他,请我还是差点意思,不过近日我新收了个妹妹,好像对这般大人物还蛮欣赏的,由她带我去,也算是给各位面子了不是?”她轻笑道,说着,一手将宋清梦推了过去。
“不过可替我转告那位大人,我这妹妹性子不好也不爱讲话,若他言语不当,我可保不住会怎么样。”梅茹安嘱咐道,来人点点头,便带着宋清梦过去了。
宋清梦没干过这种差事,刚跟着学了几个动作,只觉得别扭的头皮发麻,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带着他的人见他一直站在原地,眼神比参军还坚毅,又想起梅茹安说的那番话,不敢催,只是温声问道:“怎么了姑娘?”
宋清梦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布满欢声笑语的屏风中,本有些紧张,然而当他找到褚星河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放宽了心。
“哇——”
他只是露了半张脸,雅间便掀起一阵喧哗,众人皆捂住了嘴,就连流连烟花之地众多的几个榜上有名的浪客都不由得看呆了,唯有褚星河靠在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玉扇,笑的不明所以。
“各位大人们,梅姐姐今日不出门,所以嘱咐我将她的妹妹带来了,姿色也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了,不过梅姐姐提醒我告诉各位,这姑娘啊,并非等闲之辈,脾气差得很,不愿意说话也不饮酒,还请各位好礼待着。”
“若真出了什么事儿,莫责怪奴才。”
天下的儿郎都喜欢那些不搭理自己的,一听说宋清梦的脾气不好,又面容甚美,更来兴致了,严册刚要起身,却被褚星河先了一步。
“孤倒要看看这是个多不能惹的主。”
“美人儿!”他将那扇子扔出,想要撩宋清梦的面纱,后者转身一手接住,转过来的时候,那面纱佁然不动,扇子被扔回来,褚星河接住,被荡的向后哨了一步。
就是这么个挑拨人的行为,竟然叫那些对宋清梦虎视眈眈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美人孤喜欢,也算千金没白散,严大人看人的眼光属实好,今夜我们不醉不归!”褚星河扬声道,宋清梦见状,悄声走到他身边,温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小舅舅这亮相可是晚了些,险些叫我喝上头了呢。”褚星河搂着他的腰,带着人往自己腿上坐了坐,宋清梦有些不自在,依旧学着梅茹安教自己的那几个动作,攀了上去。
“殿下谦虚了,您那酒量,我要是再晚来几个时辰,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被你灌醉到话都说不出来。”宋清梦悄声道,怕声音太大,只得凑近人的耳朵。
他这不看便罢了,但眼下那些人依旧生龙活虎,不容得他到处张望,于是眼里尽是褚星河,竟然发现那人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宋清梦轻笑了一声,生出了个坏心思,凑近褚星河的耳朵,轻呼了一口气。
眼前人腾地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尽数被封了下去,褚星河的眼里闪过一阵狠劲儿,仿佛他此刻只想将这人按在身下好好的亲上一番,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似的。
宋清梦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转过头不再看他,给严册滴酒。
“殿下,这位姑娘可真是貌美,不过你觉不觉得,她和一个人有点像?”都彻此人,实在是不会找场合,褚星河正愣在原地,蓦地被叫过去,抿唇缓了半天,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嗯...你觉得同谁像?”看着宋清梦转过去的头,褚星河问道。
“少卿啊,你看那眉眼,若是没有胭脂水粉的,呜呜呜呜....”他话未说完,便被宋清梦递过来的酒堵上了嘴,那力道实在是猛,溢出来的酒洒了一地,叫都彻顿时手忙脚乱,没空讨论眼前的美人和谁像。
褚星河被他的动作逗笑了,连同身子在颤,宋清梦恼羞成怒,抬手拿起个糕点,塞进了褚星河的嘴里。
褚星河看着他,只觉得心生窃喜,把他又向上抱了抱,直到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分寸,宋清梦别开眼,在他耳边重重的咬牙切齿道:“你快点儿,我严重怀疑你叫我来心有偏私,动机不纯。”
“我的动机何时纯过?”褚星河似笑非笑,见宋清梦当真生气了,这才向严册那边挪了挪。
“严兄,孤便不在这儿让你蛮猜了,今日便是掐着你来才来的,不过有几件事需要向你确认一下。”褚星河的声音不大,传到严册耳朵里却清晰无比。
不知是因为这烈酒,还是因为褚星河的话,竟叫严册在数九寒天的日子里,登时满头是汗。
“这这这...殿下,你看我能知道什么啊?我不过一届小官,刑部要是有什么事儿得找都大人,这御史也得找沈大人不是?”严册说道,宋清梦抬手递了一杯酒去,那酒就像是救命稻草,伸手便接了过去。
“是这么个道理不假,但是他们我都惹不起啊,所以有些话,只能在你这儿动动刀了。”褚星河眯起眼睛,抬起酒杯,“从哪儿问起呢,叫我想想。”
“那便先从支援西沙的账簿说起吧。”
他的目光顿时冷的可怕,严册只觉得呼吸声放大,皮肉软塌塌的堆下去,周围的喧闹全都消失了。
怦,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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