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快叫大夫!”褚星河从来没有当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过,他一双眼睛血红,大抵是滚到地上的时候被碎石块划破了脸,干净的脸上落下一道血痕,就刺眼的生长在眼尾。
他的撕心裂肺唤醒了怔愣的众人,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殿下,大夫到了,到安国公府了。”
褚星河二话不说将宋清梦背起身,纵使自己也一身伤,甚至脚还有一些颠簸,依旧闷声不吭的不允许他人插手。
雁荡楼与安国公府是相反的路,离的相当远,薛铭辰刚进宫见了自己的妹妹,这就听说那个惹是生非的宝贝侄子出了事儿,没等人来接,自己跑了过去,等到到的时候,只看见褚星河一瘸一拐的背着身上的人,任谁来都不听。
事发紧急,他走上前拦住褚星河,忧心道:“星河,你把世子殿下放下交给侍卫,你的伤也不容小觑。”
然而褚星河依旧一言不发,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让开,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什么啊,你看看你那个腿,要是废了就彻底废了,这不是开玩笑呢吗?!”薛铭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怒道:“你别忘了,过两日便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宫里已经安排好流程了,和臧北的......”
“嗯...”褚星河只听见宋清梦哼哼了两声,可能是太难受,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让开。”他艰难的抬眼,对薛铭辰说,猩红的眼睛抵在剑眉之下,那副样子,竟与十年前他禁足之前看徐知章的眼神一模一样。
薛铭辰登时有些后怕,想起前几日去地牢里见到的人,一时间如同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被丢在了街道中央。
褚星河拖着沉重的步子,说不疼是假的,只是有时候心里的疼远胜过了身体感觉到的疼痛。
他不敢把宋清梦交给别人,他怕他疼,怕他坚持不住,怕他看不见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会害怕。
本就重伤在身,身上又背着一个差不多大的成年男子,等他走到安国公府,看见打开门的是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挺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
刚将宋清梦放下,便一头栽了下去,晕倒前还嘱咐道,要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
然而他不知道,其实对于宋清梦这种练武很多年的人来说,这种伤只要没伤到内脏,都是能够自己调理好的。
宋清梦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又叫太医喂了几服药,便在一个深夜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国公感觉到手边的被子有动静,趴在他旁边,缓缓抬起头,刚看清宋清梦醒过来的时候,还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等到伸出手,摸在嫡外孙的脸上,这才涕泗横流的哽咽了起来。
宋清梦没见过这样的太公,以往那个小老头总是顶着一张慈祥的笑脸,做什么都手拿把掐的模样,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哭成这般模样,哪怕是当年父亲去世,母亲失踪的时候,他也依旧没有太过外放的情绪。
宋清梦刚想说话,便不受控制的咳嗽了两声,安国公连忙给他递来一杯水,拍了拍自己嫡外孙的后背。
“小清梦啊,太公以后再也不让你到处乱跑了,为国家还是百姓都不重要,太公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好不好啊?”
看着老人发乌的唇色和一头白发,分明几天之前安国公的头发还有一半的黑色,却仿佛在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宋清梦不好再气他,点了点头。
随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放下碗,问道:“对了,太公....九殿下,他...怎么样?”
安国公怔了下,抬起放在桌边的蜡烛,轻轻点起,对宋清梦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太公可以告诉你,但是不论看到什么,一定不能太激动,知道吗?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宋清梦点点头,笑道:“好啦太公,知道了。”
安国公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往屏风的一侧走去,宋清梦明白他的意思,将被褥轻轻掀开,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光着脚跟了上去。
蜡烛映在褚星河的脸上,月光沿河十里将他温暖,仿佛落在鼻尖上的雪,晶莹剔透,宋清梦微微张口,不知为何,有些心痛。
他缓缓蹲在床头,手指轻轻从褚星河的眉间抚摸到嘴唇,那片柔软在记忆里,像乌尔骨一样,叫人欲罢不能又流连忘返。
可是现在,那两瓣平日里一张一合叫他时而有些烦,时而又不得不称赞,甚至如今叫他沉溺其中的唇,苍白又无声的躺在那里,哑了下去。
他明明记得,闭眼睛之前,这人还好好的啊。
怎么自己好了,这人却伤的这么重了呢?
“别这么看太公,我也是后来听街坊提起才知道的,他背着你从雁荡楼一路走回府中,太医看的时候说那条腿来之前就已经瘸了,要不是你轻巧啊,只怕便是都废了。”安国公说道,将蜡烛放在宋清梦旁侧的地上。
“你们年轻人的义气,太公也知道拦不住,不过不用伤心,大概明后天,他也就能醒了。”安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看见你醒了太公也放心了,回去闷一觉,照顾好自己,别叫那担心你的人醒了又晕过去。”
宋清梦点点头,耳根子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安国公将门关上,宋清梦呼了一口气,两只手抓住褚星河的被角,将头埋在其中,嘴角轻轻扬起弧度,眼睛却湿润了,分不清他是想哭还是想笑,荒唐的很。
从雁荡楼到国公府,平日里也要走上两刻中,这人怎么这么傻呢?自己一身武艺糙的很,就是怕他受伤,才让自己为他垫的背。
结果好了,现在他倒又欠了褚星河一次大账。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这位公子,听的如此入神,可是对奴家心向往之?”
褚仲安抬起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女子,那女子一身臧北的服饰,裸着脚踝和肚子,身材曼妙多姿,不但如此,看久了又觉得眉目间尽是风情。
“怎么样啊七殿下,我这番够诚意吗?”坐在褚仲安身侧的并非别人,正是当日口出狂言要用条约换和平的臧北大王子洛桑。
褚仲安闻声,抬眸看向他,笑了下,转瞬间,目光又冷的惊人。
“大王子的诚意我早就收到了,不过像今日这种没必要的事情,以后便不用准备了,不要在我面前装作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也不要觉得,我和那皇帝老儿一样懦弱,不敢杀了你。”褚仲安说道,言语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哈...哈哈哈...”洛桑见势头不妙,拍了拍手,让那女子退下了,连同周围人一同关上了房门。
“我说子澈啊,跟我就不用这么较真了,装傻这么多年,别把兄弟也当成傻子,”洛桑眯起眼睛笑道,又在褚仲安看向自己之前连忙解释道:“不过是为了让你开心开心,才专门找歌姬练的这首歌,不过找这首歌可真不容易,自打当年被你们汉王坟了之后......”
“闭嘴。”褚仲安打断道,“你们都不配谈这首歌,更不配提到她。”
“好,好好好,什么都不让我说是吧,我也不配是吧。”洛桑一挥手,扬起的茶壶顿时碎了一地,他转身,将袖子拢到身后,手指指着褚仲安,正色道:“我今天偏要说,眼看着我即将成功,秦沂劝到那无用的公主都要同意了,你为什么突然出声!”
“还有,雁荡楼那把大火放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通风报信给褚仲弦!你那弟弟是最不省油的灯,让他活着,只会给你我添麻烦。”
他说着,一拳砸在桌子上,留下一个隐约坑洼的痕迹:“我告诉你褚仲安,到现在这一步,这皇上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少给我使什么心思,你和你娘那个...女人,答应我和我父王的,一个都不能少!”
褚仲安听到自己的母亲被提起,仰头看着他,挑眉道:“一个都不能少?”
仅仅一句单调的不能再单调的问话,却叫洛桑十足的底子偃旗息鼓。
“我告诉你,小九已经发现我了”褚仲安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怒意,“那天所有人都看见褚仲衍进了安国公府,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找到人了吗?你把他杀了吗?我说过多少遍,太子、四殿下,或者是我那个爹,你都能动,除了褚仲衍。”
“你知道他身后有多少人吗?你知道他和安国公的关系吗?他要是死了也就算了,但是他现在没死,没死你懂吗!”
“当年戚氏谋反,二殿下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一个几岁的孩童便知道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来得父亲的喜爱,你当真认为我父皇是在软禁他吗?!”褚仲安终于爆发,起身,一脚踩在那满地的碎片上,似乎丝毫不觉得痛。
“他是在培养他,培养他成为最杀伐果断的统治者,褚仲衍在他的心里,要比那几个没有用的傻子重要得多,而你越动他,付出的代价就越多,你明白吗?!”褚仲安喘着粗气说道,额头上青筋绷起。
洛桑本是个七尺男儿,比褚仲安高上半头还要多,此刻在他的逼问下,却显得越来越渺小,几乎要被他喷出的口水淹没在人流之中。
发现大家比较沉默,我再去蹭蹭别的最新更新,存稿够的,不会影响日更(背着小书包,鬼鬼祟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残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