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成亲

罗夫人在车帐中笑了笑,道:“希望就在你追求的路上,画中人就是是身边人。”

郁孤怔了下,扬鞭的手力道更大了些,虽然面上宠辱不惊,行动上却好像再也忍不住去见那个人了一样。

她从来没有同常罄恩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这天下战乱纷繁,虽然她不是什么争名逐利的人,也不是什么善于揣度别人心思的人,但是对于常罄恩,她却总是忍不住,这人在想什么。

思念难捱,前世的风,今世的尘,在天地中洋洋洒洒落了满荒漠。

羊群牛群伴着长鹰在身旁和肩侧,牧笛声扬起过了几千里,远处的小城依稀亮着灯,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马车被勒令停在一处山头,郁孤将罗玖玫放下,只见那山中有一小院,小院中有一棵苍天大树。

“娘,这树可有什么说法?”郁孤问道。

罗玖玫不语,扶着大树走过去,道:“这是你父亲刚到西沙的时候栽下的,在地里埋了两坛佳酿,还有一把赠与你的剑,至于在哪里,娘就不能告诉你了。”

郁孤一怔,她原以为郁骋什么都没有留给她,除了那幅叫“微妙”画的谜团。

罗玖玫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把郁孤留在苍天大树之下,也没有再去说什么。

她已经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也已经按照她父亲的想法,虽然九死一生,但总归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纵然罗玖玫再多不想面对这件事,但是郁骋的盔甲和一身为国的忠心,仍旧潜移默化的被郁孤尽数学去。

从今往后,门帘紧闭,江湖之上朝堂之内,又是一场又一场不得不打的硬仗。

或许为将者,生来就有注定悲壮的一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树根同泥土缠绕在一起,一把剑上静悄悄的放着个包裹,郁孤颤抖着手将那包裹打开,只见一枚将军印玺同一块令牌现出天日。

在这东西旁边,则是两坛酒水,郁孤拿了一坛,一饮而尽,又顺手将酒摔在了地上。

坛子碎在地上,酒水却一滴不剩,那嵌在土中的宝剑仿佛被唤醒,在月光下隐隐显出些灵光。

就好像当年年轻的郁骋刚有女儿的时候,脑子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想着总要留下什么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女儿,于是将那个时候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寻了个路边的山头埋下了。

这山后来被命名为“将军岭”。

喝完这一坛,她抱着另一坛酒坐在树下,眼眶湿润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从前年少的时候,满脑子的风花雪月,想着为了这个人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一门心思想从西沙出去,逃开郁骋对自己的控制,破釜沉舟寻一个可能。

没想到后来当真逃开了这般控制,只是这一离开,再回来,便只看见从前最严厉的人如今垂垂老矣。

还嘱咐着自己,莫要追查彻底。

郁孤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何处来的疲惫将她整个人席卷,竟然比在战场上杀到力竭还要累。

成亲,是喜事。

可是成亲的前夜,她却在壑市外的无名山头,醉生梦死了一整夜。

殊不知常罄恩坐在酒楼中,也舍不得睡。

他们之间的感情,比青梅竹马深,又不敢说爱。

爱太沉重了,沉重到生怕说出口,此生都不得相见。

他从身侧抽出一根短笛,站在月色下,不知吹些什么,于是胡乱的哼了个曲子,居然还有些好听。

这短笛是郁孤离开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刻的不精细,音也不准,宫商角徵羽的位置吹出来都找不到个调。

平日里在宫中要是吹上一曲,免不得要被褚星河嘲笑大半天,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视若珍宝。

快要十年,他一直在寻那个正当的理由,叫自己放下一切,选择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车马太慢了,幸好他还来得及。

一般通事,四方畅饮。

临别的前日,褚星河又泡了几朵菊花入茶,想同诸位道个别,不成想平日里最稳重的宋清梦,却拎了两壶酒出来,摆在桌上,叫不醉不归。

褚星河目光呆呆地看向他,有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到了旧友分别之日,宋清梦不声不响却并不影响他心中泛起什么波澜。

“九殿下,清梦,同僚一场,都是兄弟,别的不说了,就希望你们一路平安,早日归来,万事大吉。”都彻倒了杯酒,拱手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褚星河跟宋清梦对视了一眼,也纷纷仰头将酒喝了。

接着就见一旁的孟松也敬了一杯道:“殿下,我的过失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来找我就是,万分荣幸。”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也不多说了,平安归来,再喝酒。”

宋清梦接过杯子道:“孟大人所言极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难尽心中意,今日一别不知来日能否平安相见,便祝各位乱世逢生寻个太平,若能再见,再痛饮上千杯!”

褚星河见状,连忙拦道:“小舅舅此言差矣,不过几杯酒下肚,怎么就上头了呢?”

“此行,我们不仅要平安的回来,还要凯旋而归,将倭寇打的百年不敢来犯!”

“殿下说得好!年轻人就该有如此豪气,”不知安国公从何而来,凑到他们这儿,说道。

他绕到宋清梦身边,两只手紧紧捏住宋清梦的肩道:“云雷啊,从小就有个当将军的梦想,我支持了这么多年,可一想到他真要去打仗,又气馁了。”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舞刀弄枪的,就是在比武场上,我都怕他伤了。这下倒好,直接打上战场了。”

“那战场你们没去过,不知道生离死别才是常事,马革裹尸是理所应当;也不知道白日和黑夜分不清的荒谬,没有过满眼满手都沾着血洗都洗不干净的生活。”老人家捋着胡子道。

“若是要打,就打胜,这辈子都不要再去沙场了。”

宋清梦咬着嘴唇,硬生生把鼻子的酸憋了回去,眼眶中还有月光在打滚,他举起酒杯敬向安国公,道:“太公,这次我听你的,胜了,便再不打仗。”

安国公看着他的模样,一把老泪禁不住落了下来,许是觉得自己下不来台面,于是调头便要佯装离开。

只是这离开似乎还放不下心,一步三回头,看得人直发笑。

陶文站在一旁,抱着本书歪嘴笑了,调侃道:“多大人了?当年小余执意要出家你都没这么紧张吧,宋晨死的时候你还不是最平淡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们中间最不稳重的一个?”

“我哪儿不稳重了?那是战场,随时随地掉脑袋的地方,你没打过仗,净说风凉话!”安国公摇头道。

“好,权当我不知道。但你看清梦,有没有当年自己的影子?”陶文笑道。

安国公一听这话,更气了,佯装愤怒道:“影子个屁!我当年那是虎,把自己当成个大英雄了,成天嚷嚷着造反造反,到头来成功是成功了,就是......”

“就是什么?”陶然随口问道。

“就是...离开了太多人啊。”余老头抬起头看天,月儿正圆。

和当年吃西瓜的那天夜里,竟是一样的风景。

也应似旧,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不同的是江山易主,兵马难收,荆棘开路,当年知心人,如今阴阳两隔。

宋清梦远远看过来,和太公互相扫了一眼,又紧忙缩回视线,两人都是一怔,却纷纷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说来褚星河的眸子里盛满星河,可每次看向宋清梦的时候,仿佛只剩了一颗。

“笑什么呢?”

想是喝的太多了,宋清梦听他这么一问,笑的更来劲了,歪着头眯起眼睛,纵身靠在褚星河身上笑道:“笑你,笑你真好看。”

褚星河张了张口,抬手扶住宋清梦,让人软软的瘫在自己身上。

“你喝多了。”

可怜我们一向舌战群儒的九殿下,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又在宋清梦说话之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宋清梦见状,挑了挑眉,轻轻舔了下褚星河的手,那后者顿时眉心一张,缩回了手,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看着一向骚包的小殿下露出这样的表情,宋清梦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哈哈哈哈...殿下啊,你也有这么一天。”

褚星河攥了攥拳头,在那人将要起身之前,立刻将人捂到了自己怀里,还一路将人牵着带回了房中。

解手回来的都彻撞见这一幕,立刻酒醒了,伸手挡在两人面前,企图把安国公和陶文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然而他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转头一看,那两人只留给他了一张紧闭的大门。

“哎,这俩人就不能注意一下吗?”

他正感叹着,看见安国公向宋清梦的卧房走去,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要跑过去,又因为头晕走不直道。

就在这时,屋檐上滚下一个黑衣人,“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啊!国公,救我!”

都彻眯起眼睛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殿下的小侍卫又出新高招了!

今天早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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