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公主的仪仗队首鸣锣开道,众人有条不紊地乱作一团,唐婉没见过这种大人物,一时也不知所措,就跟着身边的人一同跪了下来。
由于是官员集会,除了各家的仆役三跪九叩,场上还有不少重臣只用行躬身礼。
徐瑾和莫柯繁就归为这一类。
公主的内侍等大家都拜倒在地后发话:“参见公主——”
众人齐声道:“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宁公主的金根车原是想停在最显眼占地最大的马球场边,一太监仪仗边毕恭毕敬地禀报,武宁公主似乎说了些什么,那太监鞠了鞠躬,又命令抬仪仗的人往蹴鞠的场子那儿走去。
仪仗离唐婉越来越近,她越发觉得自己那不标准的行礼难以糊弄。只求不被注意。
不巧,武宁公主就是奔她们而来的。
车上的流苏缓缓拉开,武宁公主现身,众人只是低头,看不见她的样子。
祁杭手微微抬了下,太监会意,朗声道:“公主有旨,平身。”
“谢武宁公主——”
唐婉大着胆子瞧了眼武宁公主的模样,心里顿感奇怪。
公主长得自然是极美的,从小养出来的气度和教养一看便知。
之前唐娴拉着她聊天聊地,大言道这皇家兄妹都跟飞仙一般好看,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这下唐婉算是见识了,唐娴此言不假。
妹妹这般俊美,想必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她的皇帝哥哥也差不到哪儿去。
令她诧异的是,与仪仗的排面与车马的繁复和她的肤白玉貌相比,祁杭穿着看起来稍显朴素,一身银线缂丝宫裙,头上单螺髻里插着水晶玲珑簪,再无其他装饰。
衣服颜色是淡,故而唐婉这个外行人一看就觉得素,但是皇家成员用的料子是顶顶好的,即使素色也能衬出通身贵气。
祁杭平日里就好穿这些舒服透气的,今天突然来了兴致,随手挑了根簪子插上,便来集市里凑凑热闹,物色些美人来玩玩。
原本是想去平民组织的集市来着,毕竟更多的生人,更多的可能。
结果祁杪非说人多眼杂,要是为了找乐趣出了事,得不偿失,在这贵人圈里找,他离得近、管得住。
祁杭挑眉质疑,笑着说:“这天底下还有哥哥管不了的事?”
最后为了让祁杪安心,祁杭还是来了汐澜河畔。
她的马车还未踏及集会内部,就听到南边阵阵响彻云霄的叫好声。
就是唐婉那一下倒挂金钩进球后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她心里好奇,让马车往南边停。
贴身女侍莲歌向外瞧了一眼,说:“公主,是鞠城。”
她点点头,看着底下人跪着的跪着,站着的站着,又瞥见鞠城场内散乱的八个人。
祁杭认出了大半,最后目光看向了徐琛。
年初的樱桃宴上,祁杭一眼相中了当时还未参加科考的徐琛,就如几年前徐瑾对着祁杪的惊鸿一瞥。
她登时就跟祁杪说,这人她要了。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徐家已经跟唐家说好,徐琛和唐婉的婚事早已安排妥当。
祁杭只得罢了,她不愿像她哥那样夺人所爱,成人之美才是君子。
后来她才渐渐感觉出来自己太多情了,一个月可以喜欢上无数个歌伎,又抛弃掉无数个戏子。
如果那时毁人亲事满足自己的私欲,只怕很快就做出对不起这徐二公子的事了。
彼时再见到徐琛,他已经成了亲,祁杭看着多少有些恍惚。
啧,人夫不可负。
她一抬手,等着人们缓缓起身。
“以前只知宋姑娘马球打得好,没想到蹴鞠也蹴得很有水平啊。”祁杭眉眼含笑,先拿宋越开刀。
宋越见过的大场面可比现在的唐婉多,她不卑不亢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在下也只是觉得新奇,斗胆试试,实在称不上有水平。”
嗯?好熟悉的台词。注依落微微撇头看向宋越。
祁杭逗了逗宋越,也没再往下说,转而问候起注依落和她两个哥:“三位在这济安城住得可还舒适?”
大哥云征辉端着样子说:“回武宁公主,济安城风水养人,四季如春,我们三人不住地赞叹,世上竟有这种风水宝地!这回有幸来端午集会见到这种盛景,可见成朝的文化底蕴实在非同小可,我们兄妹久没活动也想着疏通下筋骨,跟各位高手蹴得火热,实在畅快,济安城风景好,人也好,不仅善良淳朴,更是人外有人,刚才唐婉姑娘一个‘倒挂金钩’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啊。”
不愧是外交官,滴水不漏的言语就跟他的盘带一样,最后又是巧妙引到唐婉身上。
云征辉心是好的,刚才的唐婉确实惊艳,一来起个新话头,二来也是变相解释刚才的欢呼声。
只是武宁公主和唐婉二人“夺取”徐琛一美男子的传言前阵子刚闹得沸沸扬扬,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就这样在一众外人眼中成了势不两立的宿敌。
唐婉内心自然是希望绕着祁杭的道走,避免舆论二次增生。
结果云征辉直接往枪口上撞。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唐婉自己偏要出风头,或者说,想打篮球的私欲太强烈了。
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等风波完全过去了,不也就太平了嘛。
但是不管怎样,云征辉,你真的很多嘴。
“哦?”祁杭没有任何的遮掩和隐瞒,转而直视着唐婉,好奇地问,“这么说来,唐四姑娘蹴鞠技术很是精湛咯?”
她也没想跟唐婉交流,这个云征耀纯纯赶她上架。
祁杭虽然无心为难唐婉,但她那逗弄人的语气让唐婉听得头皮发麻。
“回武宁公主,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祁杭听完后,勾唇一笑:“婉姑娘不用这般谦虚,诸位也不必这样拘束。我不是我哥,我可不吃人。”
徐瑾听到她聊到祁杪,下意识抖索了一下。
“我原是想去连拜拜寺里都推了,就想赖在宫里,祁杪非说一直闷在宫中不好,赶我来集市看看,正巧碰上你们蹴鞠——”
她说着,望见代表得筹数的旗帜只立着一个:“应该是还未决出胜负吧?”
“回公主殿下,两队对垒正比至第二局。”监鞠见缝插针道。
“那我来得还算是时候了,”祁杭两手一合贴着脸颊,头一歪,一个活泼烂漫的小公主形象跃然于众人眼前,“宫里的筑球看多了未免眼乏,有机会看看新奇的对垒也是可遇不可求。”
武宁公主这观战的意味很明显了。
太监显然最会做事,他赶紧招呼指挥仪仗领着往贵戚席去。
祁杭在女使的撑扶下下了车,结果二话不说两腿一抬就迈向了比贵戚席更高一层的御座席。
除了莲歌外的其他女使都愣在贵戚席旁,跟也不是,停也不是。
至高层上只有两个位置,是给皇帝和皇后的。
祁杭稳稳坐在了雕花龙椅上。
莫说旁人,这个举动把唐婉都看呆了。
不是,要…造……造反啊?
太监倒是一脸平静,并未有丝毫波澜。
徐琛大不敬地一直盯着祁杭的脸,想看出她脸上的不自在。
压根没有。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这位武宁公主那吓死人的天真无邪,还是在担忧她肚子里是否憋着坏招往唐婉、往徐家使。
半晌也没人吱声,监鞠只好装傻充愣权当眼瞎,举起象征继续比赛的旗帜。
中止的第二局再度恢复比赛。
即便武宁公主看上去再天真善良,那也是一国的长公主,可以说,祁杭的莅临改变了整个鞠城的磁场,让场上的气氛不知不觉庄重了些。
虽说这情敌公主坐在台上,比赛多少有些供她玩味的意思,唐婉却懒得纠结这种令人别扭的敏感细节,只想着好好打完这一场。
赢不赢的,听天命。
注依落方,云征辉发球。
第二局的形式对于她们不容乐观,兄妹二人也是心有灵犀选择将场子往前压,势必再进一球。
唐婉和宋越选择一盯一。
于是,当云征辉接回自己传给注依落的球还没怎么跑上几步,便被眼前闪出的月白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唐婉倒是要试试,到底能不能从云征辉脚下夺取到球权。
她降低重心,双脚脚尖着地,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变化。
云征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弯,侧目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云征耀。
不好,他要后传!
只见云征辉左脚向后拉开半步,右脚内侧一记击球,球稳稳传给云征耀。
云征耀迎球而跑,随后带球爆趟,直指唐婉方禁区。
比起云征辉,云征耀的技术青涩了些。
唐婉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追着,想赌赌运气,便一个冲刺滑铲,右腿一蹬,把云征耀脚下的球给丝滑截断。
云征耀没被铁铲波及倒地,还有向前跑的惯性,唐婉撑着地的左手猛地发力,赶紧从单膝跪地调整到带球跑的状态。
祁杭在席上刚喝上几口紫笋茶,看到唐婉一派行云流水的抢球,眼睛都亮了。
“真是妙啊,这招难道叫暗度陈仓?”
唐婉:不,这叫铲球。
“公主叫它暗度陈仓,那它便是暗度陈仓。”太监在一旁自然地阿谀奉承。
祁杭浅笑了下,伸出食指勾了勾太监的下巴,声线不似刚才在马车上那样甜美娇俏:“就你嘴甜。”
祁杭把目光再转到场上时,注依落和云征耀早已拦住唐婉。
唐婉瞥见从边路往中路靠拢的宋越,当机立断,脚尖把鞠球搓起传中。
宋越带球跑向禁区,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脚,鞠球又被云征辉铲飞。
云征辉:不就是个铲球吗,谁还不会了?
可惜球飞得毫无章法,眼看着就要出界,注依落疾速追赶,猛地一跃,靠头把鞠顶回场内。
自打唐婉使出“暗度陈仓”起,场外看客的呼声是一层比一层高,纷纷惊叹于球手们的高技。
徐瑾和不七这主仆二人都已把手掌拍得通红,姑娘们原本只是来看看俊俏男子,目光也以及被唐婉和注依落吸引。
虽然对规则一知半解,但是人性中的兴奋和热血早已被调动起来。
云征耀跑了半个场接球,速度快如闪电,咻的一下就把追球的宋越甩在后面。
要单刀了!
唐婉死命回防,却也只能眼看着云征耀直扑球门。
邹月学着之前徐琛防守的姿势,屈膝微蹲,平静地注视着带球奔来的云征耀。
云征耀用力摆脚,利落甩腿,将球往鞠室左上角踢。
邹月奋力一跃,用肩膀把球挡了出去。
赶来的注依落抓住机会,抬脚就是一个补空门。
邹月刚救了个球,根本没反应过来,球就从耳畔裹挟着风声擦过。
武宁公主驾到!——统统闪开!
我查了资料,发现古代的鞠室好像就是风流眼,大家就把鞠室当成球门来看就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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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哟,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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