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gsa～”玉莲抬头，苍白姣好的脸蛋从帽檐下亮出，笑容肆意张扬。

【你好～】

女人留着利落短头发，身穿贴身运动服，脸上有几条不明显的皱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道：“说中文吧，我学过。”

赵劲峰欣喜：“那太好了，我们几个是来应聘群演的，您看……合适不？”

她看了看他们三人，长相是普通人里的上乘，做群演有点屈才了。

但以群演的身份，肯定能开个好价钱。毕竟在八二区，人类压根儿当不上主角，在剧里只有炮灰的份，像这种长得帅又年轻的，多半不愿意被八二区的主角痛扁，可观众又特别喜欢看帅的人类被痛扁。

奇怪的爽点。

所以人特别难找，酬劳也高。

“进来吧。”女人转身，进屋拿起桌上的烟盒，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抽一口，刺鼻浓白的烟雾徐徐从烈焰红唇中吐出，这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们，问：“都几岁了？”

态度跟皇帝选妃爱似的。

但这住的地方……更像窑子。

三人环看屋内的环境，这里似乎常年照不到光，阴暗潮湿，物品摆放又杂乱，完全不像是需要招人，或者说招得起人的样子。

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这种味道不像尸臭，也不像臭袜子汗味，倒像是一些杂草的味道。

由于经过出租房的事，他们都会气味很敏感，冷不防听到女人问话，玉莲一激灵，干笑一声，道：“十七。”

赵劲峰道：“二十二。”

方权没想到他们都比自己小，讪讪道：“二十五。”

女人又仔细看了看他们，想到本月确实时间紧迫，无奈又问：“能接受三级尺度吗？”

赵劲峰低头小声问玉莲：“什么叫三级尺度？”

“……”玉莲抬眼看他，忍了几秒，想起来这位叔叔之前生活在落后时代，甩头道：“你问他。”

赵劲峰又转头问方权，方权略微震惊，他还以为这兄弟知道是什么意思，否则也不会接受得这么快！

方权垂眸措辞片刻，羞赧道：“就是一些，没有衣服的镜头。”

这下，赵劲峰脸直接铁青了。

果真应了那句话，钱难赚死难吃，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

赵劲峰愣愣嗯了一声，犹豫了。

女人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拿下烟，加大筹码：“刚来的吧？提前预付一万工资，把自己收拾干净点。”

说完，她大方地拿过桌上一个正方形钱包，拉开，拿出一大捆红色钞票，啪的一声扣在桌上，把穿得二流子似的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玉莲和方权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动，八二区他们是知道的，到处都是专门坑害人类的陷阱。

本以为广告是中文，以为碰到的人会是人类，没想到还是八二区的生物，不由得提高警惕心。

不过赵劲峰就不一样，他哪管什么陷阱，直接走过去拿起红钞票，感叹：“跟我们那的钱一模一样。”

他熟练按住一边，钞票哗啦啦地数，眼睛一扫就数完了。

方权见状不禁心想：他怎么像在家白天数钱晚上忙活的小白脸……手法这么娴熟。

赵劲峰数了一万，吊儿郎当地拍手心，爽快道：“管它什么尺度，只要钱给够我就干。”

女人扬唇笑了笑，就喜欢和这么爽快的人类打交道。她又抽了口烟，两指夹了张名片递给他，道：“收好。”

赵劲峰接过来，其他两人围过来一看，看到最上方名字那一栏写着，马利筋：柔柔，都纷纷挑起微妙的眉梢。

紧接着看向对面抽着烟，气场像大哥背后的女人的人。

柔柔强忍着不掐断手里的烟，道：“……如果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

方权忙道：“我们干！”

他已经近一天没睡觉了，再不歇会儿恐怕要比赵劲峰先一步归西。就算眼前这位马利筋女士有什么诡计，那也只能自己认栽。

谈妥之后，三人签了合同。下午，柔柔开车送他们去一个胡同口，叼着烟说：“往里走，尽头有个车库，你们就住那。这附近有几家饭馆和服装店，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死了。”

“明天早上十点，在这个地方等着。”说完，她扭转了下钥匙，开车走了，只留下一地尾气和三个愣头青。

他们先去隔壁找了家牛肉面馆吃了顿饭，吃饱喝足就回车库睡觉。

说是车库，里面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两张沙发一张桌子，一个年久失修的冰箱，以及一间勉强能用的厕所。

灯光扑闪着，光极其微弱，墙面不是挂着蜘蛛网，就是被水渗进来过，左一块黑右一块暗的，都散发着一股潮湿气。人若长期住在这，先不说身体会怎样，精神肯定不理想。

可现在没得挑，只能将就。

三人面色铁青，简单用桌上报纸的另一面清扫了灰，赵劲峰和方权一人睡一张沙发，玉莲则回玉板中养精蓄锐。

方权关了作用不大的灯，四下瞬间暗了下来，然后他发出轻微的叹息。事情变化得太快，转眼间自己就没了工作，跟着赵兄弟闯南走北，觉得很新鲜。

但也许是总算要面对自己一直抗拒的八二区，寻找方家大印，心里略微不安。

不知有什么危机等着他们。

因为那声叹气的影响，一路挺险至今的赵劲峰也有些惆怅，他拿起胸口上的玉板，摸了摸上面的雕龙，忽然想，hia这时候该不会又在看那本《动物的世界》吧？

他……有没有想过找自己？

不是说要学闽南语？

想着想着，赵劲峰烦躁地背过身去，看到陈年沙发旧成深色，又默默地翻了个身。

睡完觉，三人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准备拿着预付工资去置办行头。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花这笔钱不是为了真的装扮自己，而是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好惹，毕竟身处八二区，危险比流安市区多得多。

方权第一个想到的是去纹身，因为他出来工作快三年了，还是长着一副让人误以为菜鸟的样子。

这让他早已积怨多年。

而玉莲是想把头发染黑，顺便烫一下。时髦一直是她的宗旨。

由于三人目的各不相同，所以在一定区域内自由散开，傍晚在胡同口汇合。

赵劲峰语言不同，找店之前还让玉莲帮自己买了本词典。

他穿街走巷寻了十几分钟，终于在逼仄的角落看见一家极为突出的时装店，周围都是装修随意又粗糙的店铺，而它精致高级得有些过分惹眼。

而且门上挂着的营业牌子还是中文。

赵劲峰看了眼腰间的万把块钱，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门角放了个青蛙，有人开门就会挤压它，发出“呱啊——！”的声音。

赵劲峰吓一跳，抬头发现那只经年被挤压得有些干瘪的青蛙已经褪色了，完全没有杀伤力，感觉小题大做了。

这下他放松了些许警惕，像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懒散。

里面的装饰和外面一样，奢靡高雅，空间不是很大，但男女的衣服和配饰都有，每件衣服也都十分好看，像精巧绝伦的艺术品，且空气中还弥漫着怡人又浓烈的桂花香气。

这家店目前看着什么都好，就是气味太浓了，容易影响人的嗅觉发挥。

赵劲峰眉头紧蹙，四下寻找，看到前台坐着一个看报纸的老头。

老头听到声音，锐利的目光往镜片外一扫，人还没看清就甩了一句：“今天不待客，出去吧。”

“？”

赵劲峰回头看了眼大门，上面分明挂着营业的牌子。

这老头该不会看出自己是人类，故意找茬的吧？

赵劲峰有些不爽，无视老头的话继续往前走，来到前台冷冷地看着他：“您再说一遍。”

“？”

老头一懵，哪个混小子敢这么说话，一点尊老的观念都没有！

他抬头正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一眼看到赵劲峰脖子上戴的雕龙玉板，当即神色大变，没稳住从躺椅上摔下来。

“欸欸欸！您可别碰瓷啊！”赵劲峰也惊了。

这老头好好的，看着骨头硬朗，怎么就突然摔倒了？

老头颤巍巍爬起来，勉强扶着前台道：“原来是蒋家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老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赵劲峰不明所以，道：“您好好说话，我怎么看也比您年轻三倍。”

“……不敢不敢。”老头讪笑，表情谄媚：“不知道您来我这寒舍有何贵干啊？”

跟这老头说不通，赵劲峰便懒得纠结，道：“您这是服装店，当然是来买衣服，难不成还有啥特殊服务？”

看来不是别有目的，不过听到特殊服务，老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笑笑不说话。

老头问：“那您要买什么款式？小的这什么都有。”

赵劲峰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玩世不恭，懒懒散散的样子，不由得想起穿西装的蒋陆持。虽然他不爱系领带，领口总是松开两粒，斯文中透着桀骜不驯，但正经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赵劲峰想了想，忽然勾唇笑了下，道：“给我也整套西装。”

“好嘞。”老头放下报纸，扶着老花镜连忙去找软尺。

等待期间，赵劲峰无聊，瞥见镜子里自己戴的雕龙玉板，回想两人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不对劲。

待老头拿了东西回来，碰见赵劲峰面色阴沉，心头一紧：“您是还有什么要求吗？”

赵劲峰问：“您怎么知道我是蒋家人？”

他步步紧逼，“您很了解姓蒋的啊。”

老头忍不住后退，沙哑的声音垂了下来，道：“呃……因为您佩戴的是雕龙玉板，蒋家嫡系才有的。”

赵劲峰低头看了眼，目光投向他，黑眸沉沉带着一丝压迫感。

他语气慢条斯理：“那太奇怪了，您这小店在巷里深处，照理说用不着知道大人物的细节，兴许五十年内都不会有那样的人物光顾，但您却不仅知道，店还是这装修最豪华的，怕别人看不到，又像……不是为本地人开的。”

老头闻言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