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晦醒来就在医院，虽然办了出院手续，病号服却没来得及让人送自己的衣服来换下，他依言在后排找了个最靠近门口的空位坐下。

等他坐好，众人的目光不再放在他身上，医生说道：“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病人上来接受注射，注射结束后陪同家属带病人回病房，回房后天亮之前不能出门，有不适的情况按响呼叫铃，会有医护去处理，都明白了吗？”

稀稀拉拉响起几声应和：“明白了。”

“701王红英。”

一位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走了上去，两个护士配合，一个扎带，另一个迅速把准备好的针剂扎了进去，注射完成后陪同区一个暮气沉沉的男人将她领走出了会议室。

“702赵安。”

……

病人们有序不紊地注射、离开，人群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直至叫到张晦的爷爷。

“705张泰。”

穿着病号服的张晦站了起来，正考虑要怎么躲过注射，角落里那位白头发的女医生指着他突然大声说道：“你不是张泰，张泰还不能动！你是谁？”

张晦被她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房间里余下的人又都齐齐扭头向他看来。

他绷紧身体准备随时跑出去，口中正常回答道：“我是张泰的家属，帮他来拿药，我们是第一天住院，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我爷爷还在昏迷中，我可以代领吗？”

男医生说：“办理住院的时候没叮嘱你好好看住院手册吗？你这样做是违规的！”

张晦根本没见过什么手册，他敷衍道：“对不住，我打小就学习不好，一看字就犯晕，还没看呢。”

他这话说完，医护们同时变得凶恶起来，异口同声道：“他在说谎，把他抓起来！”

满屋盯着张晦看的病患和陪同骤然起身，齐齐向他扑来！

他拔腿就跑：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张晦没有什么所谓的住院手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手册上的什么信息，但眼下需要解决追在他后面那群少说也有二三十位的病号和家属。

如果是一两个人，张晦觉得自己说不能能凭着手里的水果刀拼一拼，但那么一大群人，压都能把他压死，该怎么办？

他飞速在唯一的通道——走廊上跑着，没几秒就把不算长的走廊跑了一半，让他一眼瞥到了明亮的值班室，灵光一闪，脚下一转躲进值班室，迅速关门反锁。

《予康医院夜间值班守则》第二条：不在值班室接待患者或陪同人员。

那乌泱泱的人群他实在抵挡不住，但既然医护们那么重视规则，会不会病人和陪同们就无法进入值班室？

张晦躲在值班室门后，听见外面乱成一团，但追他的人只在最开始时砸了两下门，尔后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那个男医生的声音：“705家属，你现在进入值班室是违规行为，我代表医院警告你，如果你不走出值班室，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说得跟走出去就不会被采取强制措施似的。

张晦没有理会外面的警告，拿出手机给赵子睿发语音消息提醒他：“这层楼的人都不对劲，我被围堵在值班室，他们可能会去705找爷爷，你要小心。别开门。”

同时他也看到了赵子睿先前发来的几条消息。

【这守则怎么那么奇怪？】

【图片】

赵子睿把张晦发过去的守则做了标记，标红了几个不符合常规认知的地方。

比如：值班人员应对紧急呼叫进行记录，全体发放药品后可进行救治。

又比如：如遇患者死亡，应立即送往解剖室。

张晦想了想，走到办公桌电脑前坐下，先从旁边打印机里抽出张白纸，在笔筒里扒拉出一只红笔，将记忆中平安符的图案画了下来，先拍照发给赵子睿并给他发语音：“你找找房间里有没有纸和红笔，把上面的图案画下来贴门上。”

然后在护士站翻出医用胶带扯了一截把画好的简易平安符贴到了门上。

平安符贴上的瞬间，外面持续不断拍门的男医生痛呼一声：“啊！你对门做了什么？！”

起了作用，张晦却高兴不起来，他看到随着刚才那下拍门声，平安符灰黑了一块。虽然现在那个男医生停止了动作，但如果他继续，这张符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他突然明白之前在家里卧室门上那道符为何会失效了。

他又回到办公桌多画了几道符贴在了门上，同时留了几张塞在衣兜里。

做完这些，张晦握住鼠标，点开电脑上的网页，页面提示请检查网络。电脑右下角的网络信号却是满格，他猜这台电脑连接的可能是医院内部网。

他关掉页面，浏览一遍电脑桌面上的应用程序，连续点开几个都提示需要账号密码登录。

张晦在桌面和抽屉里快速翻找着，桌面上都是些办公用品，抽屉里是一些纸巾护手霜烟盒火机之类的杂物，他在桌上的文件栏里发现一张晋升申请表，上面填了一些个人基本信息和学术成果。

张晦尝试着在账号一栏输入申请表上的名字：王世照，光标再点到密码栏，页面提示：该用户不存在。

他的手指滑到申请表上的工号：0103，回车——请输入密码。

张晦先试了个最简单的123456，回车——密码错误。

000000，回车——密码错误。

admin，回车——进入应用界面！

张晦没想到自己第三次就试成功了，他浏览了一下应用内容，没发现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又切换到下一个应用，终于让他在一个收录病人档案的应用里找出点儿有用的信息，每个病人档案上都有主治医生的联系电话，看号码长度都是座机号码，应该都是医院内部的通讯。

他目光落在旁边的座机上，拨打了第一个号码。

座机拨响后没有被挂断，也没有诡异的警告声，直至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张晦又试着拨了几个，终于有一个号码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喂，谁啊？”

张晦看了眼档案上对应的主治医生的名字：“请问齐建翎医生在吗？”

接电话的大爷似乎耳朵不好使：“谁？你大点儿声！”

张晦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齐建翎……”沉默了片刻，大爷才缓缓回答道：“你是找予康医院的齐建翎？”

“对，消化内科的齐建翎医生。”

“予康医院三十年前就起火烧光了，你怎么打这个电话找人？这个电话早就成了小区门卫的号了……真没想到离开予康几十年还能接到找予康医生的电话。”

“请问您小区大概在什么位置？”

“就是市二院对门那个。”

“延江市第二人民医院对门？”

“对对。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

“您先别挂！我急着找一个人，座机打不出去那个人的号码，麻烦您帮我打一个行吗？求求您了……”

大爷犹豫了一下，他也是与时俱进的人，小区居委昨天才拉了个“某某被网络人员通过语音聊天诈/骗二十万”，警觉地问道：“你不是什么搞诈/骗的人吧？”

张晦没想到会被这么问，他转念一想，扯了个谎：“不瞒您说，我进了传/销窝，被人监视不能打报警电话，麻烦您给我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报警。”

老人一听觉得有道理，正常人也不会在这大半夜的打电话，帮他说一声应该也没什么：“行吧，你把号码给我。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我叫张晦，在医院3号楼7楼，您说了他们就知道。”随即张晦把号码报给老人，道谢后挂了电话。

在张晦打电话期间，赵子睿发来了几条语音信息。

“晦晦，房间里只有床头上病历本的纸，但是没有笔。”

“外面有人敲门……卧槽他们开始砸门了张晦！”

“张晦我觉得那门坚持不了多久，怎么办！”

……

听完语音，张晦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现在被困在值班室，离705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来救援，上次只有一个怪物就差点儿让他们三个人命丧当场，这次只有他和赵子睿两个除了跑什么都干不了的菜鸟，爷爷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对方是几十个都不正常的医护病患及家属……

张晦倒吸一口凉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次是怎么解决的来着？

香灰——纸钱灰——不正常的地方——这次有什么不正常？

好像是从紧急呼叫失效开始……不对！

张晦忽然想到，他深夜下楼吃了顿晚饭，《予康医院夜间值班守则》第四条：值班人员应确保患者及陪同人员天亮前不离开当前病区楼层。

这样算来，从他饭后回到住院楼开始就不对劲了，被提前按亮的电梯和楼层——虽然也能用常理解释……等等！

三部电梯，一部不刷卡用不了的医护专用，还有两部，一部只在奇数楼层停留，另一部只在偶数楼层停留，除了对应楼层，其他楼层无法按亮。他因为其中一部被按亮了7 楼而弃用，然后上了另一部自己按亮了7楼。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两部电梯都能按亮7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