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番外4

“卫四洲——”

一声愤愤大喝突然震响大殿, 吓得一众朝臣全都看向声源。

这不看还好,一看都吓了一跳,这般放肆失仪的竟然是一向君子端方、谦谦有礼的王家状元郎。

只见他人站在食几上, 高大身形有些晃荡, 大袖飘举, 手执一尊,酒液偏洒,显是已经喝醉了,一张俊红的绯色面容上, 水光涟涟, 双眼泪花闪闪。

得, 这哥们儿还没哭够啊?!

不仅他还没停下,周围其他韩家儿郎也泪流不止,十分悲愤, 异口同声地吆喝着安西王的名字, 有些人还不明究理。

韩王两家的长辈只是看了几眼, 也没管男儿郎们闹腾。想当初, 王语妍嫁人时,场景也不过如此,见惯不怪了吧!

韩珏喝了几杯之后,面颊微红,也有些上恼,就对侍酒的大太监喝斥, “陛下怎的还不来, 再不来,老臣便要亲自去请了。”

这可吓得大太监忙遣人去催,心下也一片苦水。新帝显然还在新房里跟皇后温存呢, 催也催了,但谁敢真要求皇帝出来待客,按照规矩,这些活计都算到皇帝的兄弟头上办了。

左右是不可能要求皇帝的,大太监回头只得向阿宝、薛璨和石头哥几位皇帝的亲信兄弟求助。

之后,卫四洲被韩倾倾推出殿,来到宴会上时,场面已经不可控制了。

只见着他那几个生死相随的兄弟,被韩家郎君喝得全支不起身儿,全无形象,只有石头哥免力支撑着,看样子也就几口的极限了。

待看到卫四洲时,男人们一拥而上,将人团团围住。

“臭小子,你总算来了。”

“我给你说,你敢欺负我们家六妹妹,我们跟你没完。”

“对,咱们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你。”

卫四洲:王大舅子,你这唾沫得是一个太液湖的量才成吧!

“卫小四,你说,你当初是不是把我拉到……拉到六妹妹屋子里,还把我倒吊起来,害我……害我憋到湿裤子……”

卫四洲:韩三,我可没说啊,我啥都没说,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事后可别找我算帐!

“卫四洲,老子不想当你的御林军统领了,老子要被他们批死了。说我吃里扒外,帮着你偷情,我特么……我特么要怨死了,这个破统领给你家顾小三做。爷不稀罕!”

卫四洲,“四哥,这是小事儿,你走前把工作交接一下,那个无人驾驶机什么的也交给顾小三吧。”

“不行!”

卫四洲:那还有啥好说的。

“你必须答应我,否则,否则我就……”

卫四洲对上男从们的眼睛,那一双双的泪眼哟,眼泪水跟不要钱似地往外淌,一个两个都哭成了核桃眼儿,偏偏眼神还特别凶悍,这种反差实在怵得慌。

卫四洲忙唤人来脱身,换到了其他人桌前,又对上了老丈人。

韩珏恶狠狠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已经把□□的丹书铁卷给倾宝了。回头哪日你要敢辜负于她,就拿那丹书铁卷砸你丫的大……大尾巴狼。你个……臭流氓,竟然……竟然当着我们家六娘的面儿泡澡盆子,你到底是不是卫骁肃的儿子,我真是……”

卫四洲一怵,“等等,岳父啊,你怎么知道我……我有……”

王语妍捂着嘴,把丈夫攥了回去,摆摆手示意卫四洲赶紧去其他桌儿。

卫四洲瞬间了了,内心一阵惴惴,有种老底儿被人掀了的忐忑。

亲家人都爬下了,他还留下干嘛,赶紧回去找媳妇问清情况啊喂!

在一片祝贺声里,卫四洲溜了,全不知宴席上还发生了很多事儿。

-

卫四洲回到寝殿时,脚步不由得放轻了几许。

见宫人都被遣出来了,问了下情况。

小太监道,“娘娘吩咐了,若陛下回来,便要通知一声。但不许咱们入内!”

“里面只有她一个了?”

“正是。”小太监眼神朝旁一打,果然站着几个宫婢,都是给撵出来的。

卫四洲心下一乐,悄悄推门进去了。

在重重粉色珠纱后,一个人影轻轻晃动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可好奇了。

想起当初两人一起过生日时,小丫头在自己的卧室里折腾好久,害他差点儿睡着了,她突然冒出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不知道今日……

吱吱,一阵电流声过。

鼓点伴着电吉他的伴奏响起来,一下子震得寝殿门窗都翁翁作响,撼动人心。

浓浓夜色中,深静的光色突然变成闪动飞旋的霓虹,这古代门窗都是纸糊的,就算是皇宫也就是个高级纸糊糊,哪里挡得住现代电光投影,加上蓄积了几个月的千瓦伏立体大音响的燥动。

音乐声一下传得老远,配上激情的灯光,远在隔壁的宴会厅的人,一眼就看到帝寝。

好家伙,这是神仙下凡,神光普照啊!

卫四洲:妈呀,这哪是神仙下凡,这就是魔力爆炸啊!

前奏一完,纱幔飞起,一道火红的身影站在高高的书案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杵子……哦,他瞪大眼仔细看,那杵子是丹鹤烛台(汗~~~~),那纱衣里的身形曲线毕露,柔韧有力,扭动间,腰间系着的珍珠流穗跟着晃动飞甩,从脖子,腰,到手腕,脚趾,眩目极了。

她挥手一舞,撒出一大把花瓣时,头顶的机关被触发,兜头落下一大盆花瓣下,正好砸中卫四洲站立的位置。

卫四洲抬手接了一把,桃花,嗯,没毛病!这丫头逮不定已经把他御花园里的桃花全薅秃了……那次的桃花林相亲宴暗示,他明白了。

歌声响起,她已经跳到了他面前。

头上的金冠还在,那根天青石蝴蝶步摇,在金翅凤羽中,看起来有些突兀,只将她那张粉红润白的精致面容衬得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咕咕……

他咽了口唾沫,却觉得像吃下了一嘴儿的桃花儿,纱袖撩过他的脸时,他又想起之前两次看她跳舞时的经历,已经够令人印象深刻的,没想到真正的压轴是在这里……轻纱彩衣里,好像啥也没着。

“笑就歌颂

一皱眉头就心痛

我没空理会我

只感受你的感受

你要往哪走

把我灵魂也带走

它为你着了魔

卫四洲咽下口水时,感觉有点腥咸。

韩倾倾,“哥,你流血啦!”

他再一抹嘴,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顿时耳边的音乐鼓声嗡嗡嗡地,震得他开始头昏,偎上来的软玉嫩香一刺激,血流得更猛了。

留着有什么用

你是电你是光

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只爱你

You are my super star

你主宰我崇拜

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爱你

You are my super star”

这歌儿,卫四洲可记得很清楚,有段时间屋子里反复循环,听得他都麻木没感觉了。

曾经那个站在小圆桌上,手舞足蹈说“我要做歌星”的小姑娘,成了他一个人的大歌星。

他拿布巾捂着鼻子,终于抬起手,握住那只送来的小手,轻轻一攥,抱进怀里,在她脸上用力嘬了一口。

她皱着脸推开他,继续掂着脚步,绕着他转圈儿,歌声更响。

他不得不又用力吸了一鼻子,眼睛被一片白花花眩到。

该死,这也太刺激了。

“手 不是手

是温柔的宇宙

我这颗小星球

就在你手中转动

请看见我

让我有梦可以做

我为你发了疯

你必须奖励我

你是电你是光

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只爱你

You are my super star”

小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她揽住他的脖子,像个小窜猴儿似的,一下子蹦进了他怀里。

音乐未歇,她已经找到了停驻的港弯。

她微微热湿的额头,轻轻帖上他的额头,热烈的气息在两人间激荡,她弯着唇,歪头吻上他的唇,为这场穿越时光的演唱会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洲洲哥,你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喜欢,不,我爱死了。”他猛吸一口,草莓香气害得他忙捂住自己的鼻头。

“嘻嘻,那你准备送我什么新婚礼物?”

“有。我准备了26年的龙、精!”

“啊,不要脸——”

“今晚再要脸,俺就不要命了!”

“唔……”

大殿里的歌声依然不绝,震得整个皇宫乃至宫外似乎都听到响动,站在高处的人都能看到皇帝寝宫中那透射天际的霓虹彩光。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得不迷信一把:果真是真龙天子与天降神女的结合,震动天地啊!

王语妍歪头靠进丈夫怀里,说,“咱们女儿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你瞧,她连神光都招来为她的幸福护架了,你还担心什么?”

韩珏良久才吐出一句,“这,这都唱的什么歌?!”

王语妍笑出声,“珏郎,在我眼眼里,你也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超级英雄!”

韩珏没声儿了,王语妍以为丈夫这是真的醉昏头了,仰头来看时,下颌被托起,一个缠绵甜蜜的吻落了下来,就像许多许多年前,那个蝉声知知、芭蕉花影下的午后。

……

半夜

“啊——”

一声惊嗷从龙床上响起,吓得宫内外的人都惊醒了。

“怎……怎么了,倾宝儿?”

卫四洲忙翻起身,点亮了烛光,小心询问,“你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不要啦!”韩倾倾小脸还是绯红的,面上也有明显的疲色,但眼神清亮,拍开了男人的手,“我,我刚才做了个梦,我好像想起那个密码了。你快扶我起来,哦不,把那个箱子拿过来。”

“这时候,开箱?”卫四洲不解,“这也不着急,等咱明天睡饱了,再开不迟。”

“不行啦!”姑娘着急地拍了把男人大腿,“明天醒来,我大概就忘了,快点快点啦!”

“好好好!”卫四洲哪敢再说不行,眼下太座最大。

深更半夜,时值三点半。

其实时间也不算晚了,照祖制,这时候皇帝得起床准备早朝了。好在大婚期间,按照祖制可休朝三日。

但没想到,帝寝内的灯给皇帝自己点亮了。一阵奇怪的滚轮声响起,之后又没声音了。

门外的人都好奇地帖耳细听。

“哇哈哈哈,打开了打开了,终于不用退回原厂加收开锁费了。哈哈哈——”

姑娘高兴得插腰大笑,得意地扬着小下巴。

唔,下巴上还有几个小草莓。

卫四洲偷偷咽口口水,鼻子一痒,赶紧捂住了。

卧槽!

今晚为了出清他27年的龙精,他的血槽都要被清空了。

控制住自己没再扑上去兴云布雨,将目光集中到了大金属箱子里。

这箱子用的几乎是旅行箱里最大的尺寸了,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一眼看过去,他目光滞住了。

那是一张遗照,他亲手绘的,记忆中母亲的模样。旁边端端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骨灰翁。当初为了搞到这个骨灰翁,他把家里那口唯一值点钱的大铁锅都卖了。

韩倾倾抱起骨灰翁,寻到供案,摆好了。

两人肩并肩,向画中的女子拜了三拜。

卫四洲,“娘,我听您的话儿,把这小媳妇儿娶到手了,您高兴吗?”

韩倾倾,“阿姨,你放心,有我在,洲洲哥以后都会过上开心快乐的好日子。”

两人相视我一笑,十指紧扣。

案头的纂烟在照片上轻轻挽了个圆,又慢慢淡了去。

“睡了吧?”

“等等,箱里有几个东西得赶紧拿出来,不然就过期了啦!”

“什么东西?”

“我买的你们超喜欢吃的韩国辣酱啊!”

“啊?”

“你啊什么啊呀,反正大婚放假三天,你赶紧地把东西拿出来,我准备做几个菜,现在腌上,明天叫阿宝他们过来吃。”

“老婆,这……这深更半夜的?”腌大白菜?!这要传出去,他非得被顾老大他们笑话死。这种时候,泡老婆才是正道啊!

“我们新婚,大家都帮忙了,那么累,我们也该有个回礼啦!”

说着,姑娘高兴地一击掌,“决定了。咱们新婚回送的手伴,就我亲自做一顿大餐给大家。你把阿宝,璨哥琉璃姐他们,小璃,石头哥他们都叫来。”

很快,门外的宫人们收到了皇帝新婚的第一道指令。

不是送热水,不是送吃食,不是叫御医,通通不是。

“送五颗大白菜,胡萝卜,土豆……哦,还有肉,最好是鲜杀的鸡肉哈……羊也要鲜的。哦,羊奶热两壶过来。”

太监拿着一堆食材表,满脸问号地去做准备了。

很快,知道仙女皇后要干的“大事”,亲卫兵们一激动,就把阿宝兄妹从偏殿唤来了。

卫四洲给两人在宫内安排的殿宇常住,本来还想赐个宫的,但到底碍于两姓之别和礼制,只能私下里多加恩宠。在众多兄弟里,也只有他们兄妹入宫后,有专门的殿宇居住,伺候的侍从和婢子也都是从西州那边挑选而来的。

本来阿宝很忐忑,跟妹妹吐槽,“这洞房花烛夜的大好时光,四哥不好好跟仙女儿温存着,叫咱们去参和啥啊?”

小璃心下暗笑,“哥,反正去了听仙女儿的准没错。”

果然,到了帝寝殿外,就看到小太监们端着大白菜、大白萝卜,往里送。

进去后听着韩倾倾熟悉的命令声,阿宝傻眼儿,小璃乐了,兄妹两对视一眼,惊讶之后,满心暖意,满满回忆。

“小璃,还是你来打丝儿。四哥笨死了。”

“好呀,我来。四哥,你还是消土豆吧,你和宝哥都喜欢吃土豆。”

“嘿嘿,四哥,你没吃过红土豆吧?这个种可特别了。”

“红土豆?你哪儿搞来的?倾宝儿,我想吃你做的肉饼。”

“有啦有啦,诺,大葱归你了。”

“好咧!”

以前,好多个共聚的时光里,都是他们四个一起,在那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吃吃喝喝,打打闹闹,还有,嘿嘿,一起学习。

香喷喷的早餐做起来时,殿外的值守人员闻到香味儿,都直吸溜鼻子。

小璃端着肉饼出来,众人全都涌了上来,连声说着道贺的喜庆话儿。

这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紫蓝的天边渐渐泛起暖白,小璃站在高高的宫阶上,抬头远眺,便能将整个皇宫纳入眼中了。

可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并不值得她留恋,她迅速回过头,看向屋子里那群围炉而笑的人们。

这,才是她初最渴望的啊!

“好像少了啥?”阿宝问。

小璃眨眨眼,没有答。

卫四洲跷着脚,“没酒啊!”

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他立即收了回去,韩倾倾才道,“昨天喝得臭哄哄的,今天还喝啊?”

阿宝咽了口唾沫,想到另一件事,“仙女儿,你还记得不,我们第一次到现代过年时,四哥翻楼下去给咱们买的那个,甜甜的,果酒。”

“有啊!我买了的,就在箱子里。”她高兴地跑去翻出四瓶果汁酒来,一人一瓶。

阿宝,“呀,这是我喜欢的柠檬味儿。”

小璃,“苹果味的。”

卫四洲,“嘿嘿,我还是喜欢葡萄味儿。”他偷瞄了一下老婆的BODY。

韩倾倾踢他一脚,“干杯!祝咱们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理想,做出新的成绩。还……还能有一个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

四只八眼,对对看,越看越是笑开颜。

几杯下去,阿宝脸就红了,胆子也大了,“我说,你们两这算是内部消化,要努力造人,才能创造个新家人吧!嘿,我和小璃就不同了,我们小璃已经把这个愿望完成了,顾老三就是咱新的家人。”

之前嘴里还骂人家是负心汗呢,这会儿就得意洋洋显摆起来了。

韩倾倾一皱眉,“不对啊,二哥也是咱们一伙儿的。快快快,怎么没把二哥叫来。”

顾老二可没那么厚脸皮赖在宫里,宫宴一结束,就跟着顾老大回顾府去了。

待顾老二被紧急召入宫时,顾老大特别提醒,“要是见着陛下了,赶紧地跟陛下讨要赐婚。”

婉娘忙把一个金箔嵌玉的红木盒子塞过来,说是给顾老二备了好多年的“定亲信物”,让他亲手交到小璃手里。之前他们可是亲见了薛太妃一出马,就是一对金玉镯子,现在可不能再落相儿了。

顾老二生性腼腆,“这,陛下叫我兴许是有什么公务,这,这……”

“哎哟,老二,你又来了。这种时候就得厚脸皮儿,你被薛家一次截胡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是不是?好在是薛太妃出面,要是换成薛璨那个老奸巨猾的,你连骨头渣儿都不剩,还想抱得美人归,做梦呢去吧!”顾小顾叨叨。

“你说什么呢?臭小子,没大没小,滚一边儿去。”顾老大伸手将人戳开,“你自己都三胎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哥哥是你能教训的嘛?要真能耐,就陪你二哥进宫去把事情搞定了。”

“啊,我?可是陛下又没诏我,我能去?我要擅自做主去了,你该又骂我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了。”

“我去!”婉娘笑道,“长嫂如母,我去的话,于情于理都合适。况且,倾宝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寻她说个话儿。”

于是,顾老二由长嫂陪着进了宫。

“婉娘!”

韩倾倾看到雪肤花貌、高鼻绿眼的大美人儿,可激动了,完全无视了顾老二的尴尬忐忑,两女抱在一起,亲热地坐到一起说起了近况。好在婉娘机灵儿,伸手戳了顾老二一把,将人推到了小璃身边坐下。

婉娘给韩倾倾梳了个妇人髻,喃喃道,“哎,当年瞧着您水葱儿似的鲜嫩可爱,我就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善良的小仙子呢!现在,真的成一家人了。”

“婉娘,我本来就是大魏人。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韩倾倾回握住那只手,那只依然有些茧子、有些糙的手。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有些是伤痕,有些则成了幸福的回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

饭后。

“呀,还有这个东西。”

韩倾倾继续翻着箱子里的物什,拿出一大垒的东西,辅开来。

众人一看,目光都凝了凝,许多悄藏的情绪也涌了上来。姑娘手里拿着的一沓纸签,正是当初第一次到大魏过新年的三天里,她给大兵们写的“新年愿望”签。足足写了一整日,挑灯夜战才写完的。

韩倾倾扬起一沓纸来,笑道,“咱们去校场,好不好?我们去看看大家的愿望都实现了多少?”

卫四洲声音微哑,轻声道,“倾宝儿,这上面许愿的人,好多都……”

韩倾倾顿了一下,仰头一笑,“我知道。正因为他们都不在啦,我们更要把实现的愿望都烧给他们知道,让他们在九泉也能知道,因为他们的大义,我们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这个,算是忌奠一下咱们的革命先烈吧!”

那么多遗憾,从她的小嘴儿里说出来,似乎都没那么悲伤了。

“好。”

之后,韩玉修接到命令,要帮忙轮值换班,就在心里犯嘀咕了。等到知道真相后,他是即怒又屈,整个儿人也柠檬了。

卫四洲的亲兵统领,很好心地安慰道,“韩大人,今儿就辛苦兄弟们了,回头我们请你们喝酒。”

“呸,谁特么稀罕,显摆个铲,去一边儿凉快去。”

“嘿嘿,韩大人,您还真别提,今儿我们兄弟真得好好显摆显摆。想当年,咱们跟着陛……四哥从西州,奔去东州,又从东州打去中州。一路上,多少兄弟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平日里想要寻个能说说当年事儿的,都寻不着了。你羡慕吗?”

韩玉修听到一半,已经举起手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

胡子巴啦的统领只是笑笑,眼角牵出长长的皱纹,眉宇间的风霜依旧,笑容更亮。

他拍了拍韩玉修的肩头,回应了同僚的呼叫,大步追了上去。

在汉白玉广场上,西州兵们列队整齐,齐声高呼他们曾经最热血的口号。

“兄弟互信,绝不背弃!”

“西州军出,令行禁止,绝不扰民。”

“立正,稍息!”

在唰啦啦的衣褶摩挲声里,新加入了响亮的哨鸣。

卫四洲亲自操练方阵,带着众人打了一套拳法,和当年在东原城外的驻军地时,一模一样。

打着打着,有些老亲卫都不禁潸然泪下,失声唤出了兄弟的名字。

韩倾倾看着此情此景,有些后悔,忙叫了停,唤来宫人送上新鲜的羊奶蛋糕。但看一个个大汉子们眼眶红红,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拿出那些“愿望签”了。

小璃却说没关系,拿了出来,给众人做了个说明。

闻此言,一直坐在一边石阶上喝羊奶的石头哥叫出了声儿,“嘿,璃娘子,当初咱们运输队的兄弟也写了愿望签,后来托您送来的,可还有?”

小璃笑道,“自是有的。”

但众人闻言,都很清楚,那只运输情报队里九成九的人都在当年的大屠村里,命丧突厥狗刀下了。而今剩下的,除了石头哥留在了卫四洲身边,其他人都退居二线务农经商去了。

现在石头哥主动站出来,无形中也给了其他人一种勇气。

“嘿,那我的愿望肯定是最多的。来来来,寻出来咱们一个一个排上。”

“大牛兄弟想娶媳妇儿,这个事儿好办,回头我娶上十个八个儿,给他们上坟的时候,也好跟他们说说有老婆的滋味儿。四哥,你说是不是?”

卫四洲笑啐了一句,场下的其他汉子也跟着起了哄,一时气氛好起来了。

“小嘎子走时,说是没机会喝最好的酒。这个简单,老哥哥我从今以后,就帮兄弟们把天下最好的酒都喝个遍,等下去了,咱们也东西可以叨嗑儿,是不是?”

众人齐声笑应,“是。娶个漂亮婆娘,生一堆娃娃,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过好日子。”

“兄弟们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咱们都得挨个做了,回头下地了,才好交待啊!”

“对啊,也不枉当年铁锤哥帮我挡那一枪了。”

“呜呜呜,我想吴子叔了。”

“我也想啊!要是他们都还在,看到现在咱们跟着四哥,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多值当啊!”

众人一边说,一边笑,又一边哭。

韩倾倾回头索性又叫人抬来了酒,众人团坐于大殿中,回忆过去,畅谈未来,仿佛时空在此时交错着,那些人,那些事儿,似乎才刚刚离开,那些撕裂过的伤口仍有些疼,却从那缝隙里,重新长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希望之花。

韩倾倾袖了袖眼角,回头看向身边一直陪伴的男人,男人接过她手上的奶盅,将她拉回身边坐下。

“洲洲哥,其实大家要的都不多。”

“嗯,都不多。”他紧握着她的手,低喃,“就这个,就够了。”

要握紧掌心这只手,他们一路走来,亦是劈荆斩棘,多少个日月。

活着的人,背负着更多人的希翼,只有好好走下去,才对得起曾经那一声声的嘱托。

之后,韩玉修帮忙值了一轮班,听到了一些传言后,带着韩翊进宫找韩倾倾说事儿。

“六娘,我们听那些老亲兵说,当年你们西州军内高级将官,还搞了什么军事基础知识学习来着。就是想问问,这基础知识能不能,也给咱们哥哥弄一套啊?”

韩翊,“是啊!六娘,我老早就想跟你说了。之前我去找卫四洲,他都不理我。”趁机穿个小鞋,必须的。

韩倾倾眼睛亮了,她就喜欢“爱学习”的人。

立马拍胸脯表示,学习资料什么的,她大大的有,不过要求他们做为“科代表”和未来老师,必须严于律己,把知识学好了,才能教给下面的人。

也就是说,韩家兄弟想学“知识”,得先进宫接受妹妹的培训班。而培训班的老师,正是曾经拿过考试高分的老亲兵和在职老将领们。

其实基础理论方面,也不算啥了。韩家儿郎都有实战经验,一点就通,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个“树里画”,可把郎君们的头发都磨掉好多好多。

数学,物理,化学,在古代世界是算学,工匠,炼丹。

韩翊立马不干了,“老子行军打仗,干嘛要学什么练丹,这是,这根本就是胡扯!”

韩玉修,“这个,这个两只乌龟,谁爬得快,这个……我真搞不明白,但是哪只军队能跑前面我,就很清楚了。这个什么算式,咱真弄不明白啊!”

王司涵,“一派胡言,不值一提。”

韩倾倾不高兴了,“你们这都是不学无树。连我们的石头哥都考不过,算什么文状元,武状元呀!你们要半途而废,没关系啊,回头我会告诉爷爷和小叔的。”

这还得了,到时候非得被龙头杖和镇国神剑追杀到没地方住。

可悲,没娶媳妇儿的儿郎,没资格另立府宅。

看到一群大舅子为“学习”伤透了脑筋,这里最高兴的非卫四洲莫属了。

夜里,翘着脚躺龙床上,一边给老婆按摩,一边得意地数落着大舅子们的“考试弱点”,从头到脚都嘲讽完了。

“没想到,状元郎居然是个数里化小白。连磺加淀粉会变蓝这样的常识都没有,哈哈哈!还有还有,三哥每次数电线上的小鸟,都要数错。哈哈哈。四哥更傻了,同样一道题,我把小鸡变成了美女,他一定会做错,哈哈哈哈——”

韩倾倾皱起眉头,“你现在是不是感受到嘲讽‘差生’的乐趣了?”

“唔?”怎么,怎么有杀气?!

韩倾倾瞪住男人四飘的眼,“四哥,我记得谁拍胸脯说,要跟我学外语的。这事儿,都隔了三年了,咱们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啊?”

“啊,那个……那个,咱们大魏暂时还没啥外使好拉待的,不……不用急着这时吧?”

事实上,很快就有陪着胡商而来的东亚老外,前来拜见大魏新帝。

那一次朝见,最后还是韩倾倾被叫来救场,解除了双方的尴尬,给大魏朝大大涨了个脸。

从此,卫四洲也不得不加入“学习小分队”,跟着自己的舅哥们,大眼瞪小眼儿,整日少不得几次“学习攻坚战”,为了好酒,为了小娘子们的美食,明争暗斗,一起跷课,建立了别样的革命友谊,不亦乐乎。

事后

卫四洲得意地显摆,“倾宝儿,你家大郎终于愿意承认,我,阿宝和小璃,可以挂他们王阁老府的弟子名牌了。”

韩倾倾惊喜,“真的嘛?太好了。之前我求了他好多次,他都不乐意呢!”

当初韩倾倾求这事儿,还是为了给卫四洲他们抬身份出身的。

事实上,卫四洲跟王司函是这么说的,“你们学的这基础军事理论,也是我家阿宝编出来的。就这笔记,也是他的心血之作。你要是不承认我们是王阁老门下弟子,那难道要承认你们是阿宝的弟子?”

行吧,两权相害取其轻,王司涵默了。

事后,为了安抚大舅哥的心,卫四洲送了一本自以为很牛叉的书。

王司涵翻看着好不容易从卫四洲那里搞来的《厚黑学》,一边看,一边暗自嘀咕,“臭莽汉!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全是寡鲜廉耻之言。难怪脸皮那么厚,那么无耻,赖上我们家六娘,都是跟这儿学的无耻之术……”

他气得将书扔进了角落里,可不过一日,又重新拣了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反复看。

知识的力量,真香啊!

卫四洲很快发现,困扰了他们上下一年多的箱子是打开了,但也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儿,引发了连锁效应。

在给大多数已经转成亲卫兵的大兵们,圆了曾经的梦想时,顾老大进宫来,问起一事儿。

“陛下,我记得当初大屋闹火灾时,老二为了救你一个包裹,还差点儿出不来。听说,您也有个秘密箱子,现在都还在吧?”

顾老大说这话儿时,姑娘们就坐在一边喝羊奶,休息,立马全看过来了。

韩倾倾双眼大亮,“四哥,你也有秘密宝箱吗?我能不能看看?”

卫四洲气得瞪一脸奸笑的顾老大,这家伙嘴上叫着“陛下”,说什么要随规矩行事,结果一肚子坏水,意给他找茬儿。可恶!

“咳,那啥,早,早没那玩艺儿了。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哪能搞这些。”

苟住!直觉要被发现了,肯定会被笑话死。

韩倾倾不依了,蹭过去撒娇耍赖要“分享”。

“之前发誓时,都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你现在就不依啦?呜呜呜,琳琳说的没错,男人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都是骗子。我要回娘家!”

“好好好,给你看。但我有个前题,你不准……不准跟别人说。”

是夜

卫四洲一脸苦逼地把一个大箱子摆了出来。

个头吧,比韩倾倾那个金属箱子还大几分。

韩倾倾兴奋极了,她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到。说什么方琳的吐槽吧,其实都是她自己炸卫四洲的。

她搓搓小手,“我开啦?”

“开吧!”卫四洲内心世界是:生无可恋!

“嘻嘻!”

一把掏开厚厚的盖子,里面的东西……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堆垃圾。完全不如她整齐码放、标准收纳狂的整洁,一目了然。

首先最扎眼儿的,就是那堆已经空掉的“保健补品”小白瓶子。

呃……汗一把。

韩倾倾忍不住问,“哥,你把这东西留着干嘛?不会还有没吃完的吧?”

没吃完,也早过期了。

卫四洲扭过头,颊面飞红,“我都说了,没什么东西。不能跟你准备的那么齐全比,没什么好看的,行了,睡了吧!”

他做势要关箱盖。

“等等啦!等人家再看看。”

薅一下,“啊,怎么还有,还有这个东西啊?!”

卫生巾!

“行了行了,这个过了过了啊!都说了没啥好看的,你……你看了又嘈嘈!”男人脸都红到脖子上去了,凶巴巴抢走了。

韩倾倾脑子一片空白:讲真,她有时候也很难理解,男人们的点。

再薅,“洲洲哥,你到底搞了多少刀啊?”

卫四洲别过脸,“这,还不是为了……行贿方便嘛!现代的东西在大魏很吃香,但我不想破坏历史,弄个刀剑啥的,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么说,你还拿这些去换过银子咯?”

=皿=

求问:男人的小心思被发现了,该怎么反应?在线等,挺急的。

薅两下,薅出一个笔记本来。趁着男人不注意,打开一看,竟然给写满了。

“等等,别看。”卫四洲发现时,姑娘已经嬉笑着跑远了。

“妈的,今天打的那家匪窝,只有两毛孩子。一堆烂掉的玉米棒子,吃了不得又进医院嘛!收下这两个小弟,不知道划不划算。臭丫头说这叫人力资源,只进不出的资源跟垃圾有啥不同?”

韩倾倾一边念着,一边逃,两人在屋子里追逐起来。

那收下的两个小弟,就是小十六他们,用处大不大,现在已经不必纠结了。

“若是我长不到九尺,娇气包是不是也会觉得我是个……二等残废?!”

“阿娘的遗愿是让娇气包做我的儿媳妇儿,我得努力!娇气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至少我得再多攒些银子。”

渐渐的,朗读声低了下去。

那些过往,那些酸甜苦辣,忧喜疑惧,仿佛都历历在目。

韩倾倾读得心里又酸又甜,里面有很多事情,都是与她有关的。在男人的心里,她已经是他的根深蒂固,永远不变的存在。

她抬起头,轻声问,“洲洲哥,要不,咱们还是私奔吧!”

卫四洲一愣,“说什么呢?好好的,私奔个啥。”他趁机就想拿回日记本,那个小姑娘第一次为他买的日记本,这么多年,跟着他东奔西跑,已经揉巴得失了原色,但里面的第一篇日记他都小心保护着,像保护着自己心中那片圣土。

韩倾倾握住那只大手,很认真,“你别骗我了,其实你……你并不想当皇帝。这个皇帝做起来,辛苦又难过,吃力不讨好。除非,你做的是昏君和暴君,否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要受好多掣肘,哪有做王爷来得简单舒服。”

“倾宝,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我有那么多兄弟帮我,还有太后,舅父、你爹和舅哥们。”

韩倾倾更笃定了,“才不是。人心隔肚皮,他们再怎么帮你,又不能代替你,最累最苦的还是你啊!你……你要不是为了我,根本不用淌这个争嫡的浑水的,失去自由。”

曾经的西州蛮汉,多么潇洒恣意,意气风发,做生意,走南撞北,见识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美食。而今却只能囿于一片小小的皇庭之中,成为各方权利辗压的中心。

卫四洲一愕,看着姑娘委垂下去的小脸,明白了。

“倾宝,”他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头,那冰润滑腻的秀发在指尖穿梭,一缕缕的仿佛能平息人心,“你错了,我并没失去自由。我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幸福,拿一部分所有权做了交换。”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交易了,我得到了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宝贝啊!”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抚过她微皱的眉头,深深吻上她的小嘴儿,辗转缠绵,食髓知味。

他愿为她画地为牢,此生不渝。

人的成长,便是学会了放弃自由,敢于承担责任,做自己生命中的英雄,一路劈荆斩棘,绝不言弃。

……

这晚,隔日便要上朝了。

韩倾倾忙让人把朝服备上了,挂在衣架子上,用装着碳块的筒壶,进行挂烫。卫四洲便拿着小喷壶,在一边帮忙喷水。

“倾宝儿,”男人这会儿满脸上写的都是“宝宝不想上学,宝宝还没玩儿免”的苦逼,口气娇嗲,“我听说现代人结婚都有一个蜜月,那不是可以放假一个月?”

韩倾倾都懒得看男人,“你敢丢下这么大个国家,一个月不上班?切,国家领导都没你这胆子。你这几天,也没吃啥熊胆儿啊!鸡胆子吃了多了?”

她伸手捻起男人下巴,左右瞅瞅。

他甩开那小手,下巴搁到她肩头上,长叹,“要不,咱们再放三天假,成不?”

“不。那太麻烦了。”

“你有办法了?”他双眼瞪亮,就像……就像现在也住在皇城里,并且有了一大群后宫和狗崽儿的大牙。

她勾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之前还说没关系呢,现在就后悔啦?行呀,咱们私奔呗!只要我打开了时空门儿,咱们留个纸条儿,就能出去逍遥了,想去多久就去多久,怎么样?”

卫四洲被打击到了,回头栽进大龙床里,猛抓脑袋,啊啊狂叫一声。

韩倾倾突然想到一个词:社畜。

笑道,“每天三点起,晚上九点都歇不下。早朝完了,得跟臣子议政。议完政了,就得伏案批折子;折子批完了,休息吃个饭,又接着批。为了做个好皇帝,下午时间也要议政,还得实体做些考察,督促建设工程啥的,或练个兵,增加军队执行力啥的。”

“这真是,起得比鸡早,干的比牛多,睡得比耗子都晚。”

卫四洲一下弹起来,“等等等,你说啥?朕怎么成了耗子了?”

韩倾倾一挑眉,“哟,说你是鸡和牛,你不反对啦?”

“韩倾倾——”

男人大吼一声,扑上来捉人了。

屋外人却被里面的声音,搞得心一阵儿七上八下,经常听到皇帝愤怒大吼,可隔一会儿又传出女人嬉笑声。

“哎呀,好痒,住手啦,哈哈哈……你再欺负人家,我真走了啊!”

“切,走就走,糊怕糊?”

“哎,这个?”

韩倾倾逃下床时,正想绕过一支梁柱,不想手撑过柱子时,一空,推开了一扇门。她好奇地朝里一望,看到了一个惊喜的画面儿。

“倾宝,怎么了?你又把哪里打……”

“嘘——”韩倾倾做了个噤声动作,摸了过去。

卫四洲可兴奋了,立马跟上,并且迅速关上了门。

大功告成!

现代派的屋子里,响起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声音。

“唔,讨厌啦!你弄得人家……有点疼……”

“好好,我轻点儿。”

“哎,彬彬哥,我现在才发现哦,那些罗曼史小说都是骗人的。”

“哦……”男人声音很含糊,显然很忙碌。

“说什么种草莓,你根本就没给我种上嘛?”

“咳咳,”贺彬抬起头,“你,你之前不是说,怕疼吗?”

方琳撑起身,“我,我也是第一次,总得娇情一点儿嘛!”

贺彬,“……EMMM。”汗……

“还有啊,书上还说什么舒服,根本就是骗……啊————”

“怎么了?怎么了?”贺彬慌忙左右上下看,翻床底,“蟑螂,还是大蚊子,蜘蛛?哎,我就说不要订这种民俗客居了,卫生条件不达标,跑出个什么蜘蛛……”

韩倾倾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他两人藏在窗帘子后面,不注意还成,刚好跟方琳的视线对上,对上的是卫四洲的那颗脑袋,可不给吓到了嘛!

贺彬立马跳下来床,大叫,“你们两个,给我出来!太过份了,从哪儿钻出来的?也不打个招呼,这就么偷窥人**,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俊脸一片绯红,声音还有些哆嗦,但把新鲜的老婆遮得很严实。方琳爬起来,挂到他肩头,一起发表了对“突然闯入者”的羞愤。

其实,刚才两人也没做啥,就是一个人穿高跟鞋秀秀,脚疼让另一个人给做做马杀鸡。

之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女人抓着手,啊啊尖叫,男人们只能无语望天……天花板是椰子树壳儿搭的,还真是民俗。

方琳,“你们三天前大婚?!”

韩倾倾,“你们现在在渡蜜月?!”

两女又抱着啊啊乱叫一通,说起自己结婚的趣事儿,两男人只能坐在一边,翘脚丫子,抠耳朵,乖乖跟着做插花的观众。

“倾宝儿,恭喜你们。”方琳抱着小闺蜜,无限感慨,“我们家小娇气包终于嫁出去了。”

“去你的,应该是我恭喜你们啊!终于友达以上,突破恋人未满,修成正果。”韩倾倾朝贺彬比了个小心心,“彬彬哥,你可找到你的小仙女儿了。”

方琳,“才不,你是他的小仙女儿妹妹。我是他的屠龙女英雄!”

“啊?屠龙,哪里的龙?”

方琳,“他参加实体解剖课时,怕得要死,都是我陪他去做的啊!”

医学生的苦恼,了解一下。

贺彬忍不住大嗷,“去你的,那晚之后你就做噩梦,半夜上厕所都要我陪着。”

所以,他们不得不为了一起抗击“恐惧解剖课”及其后遗证,偷偷租了房子,住在一起,安慰彼此脆弱的心灵。

“混帐,说了这是秘密的,不能说。”方琳砸去一个枕头。

韩倾倾忙道,“这里晚上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吗?”

方琳大眼一亮,“有呀,我们刚到时,这里的老板就推荐了好几个很适合情侣和新婚夫妻一起玩的项目哦!”

韩倾倾回头拉着卫四洲,加入了好朋友的蜜月旅行。

双人观光自行车。

方琳问韩倾倾,“第一次,什么感觉啊?”

韩倾倾正想说个特别的,立马被旁边的咳嗽声给骚扰到了。

卫四洲以眼神示意:你要是敢说爷们儿流鼻血的事儿,一准跟丫没完。

“还好啦!就是……有点疼。”

“我也是。那个家伙还说什么,他也疼,就知道骗人。”

卫四洲,“我们不骗人,男人第一次也是会疼的,对不对,大医生。”

贺彬扭脸,“咳咳,是啦!”

漂流丛林之CS大战。

贺彬看着自己一身的彩色弹影,愤怒大叫,“我要报仇。”

没叫完,他脸上又中了两枪。

韩倾倾和卫四洲高兴地击掌,比出一个“V”手式,让战场上的摄影员小弟赚中间了小费。

方琳不甘叫道,“不公平,早知道不玩这个游戏了,你们两个都是从沙场上下来的佬鬼了,欺负咱们两新人,好意思嘛!”

“好意思啊!怎么不好意思,咱们这是凭真实力欺负人呢!”

韩倾倾得瑟极了。

啪,正中一枪。

“哈哈哈,骄兵必败,你肯定没尝过。”

“看枪——”

两对小夫妻玩了个通宵,租了个沙滩看日出的服务,在海边搭起的防风蓬里,睡了一宿。

天亮时,韩倾倾被卫四洲摇醒,看到了海平面上渐渐升起的太阳。

“洲洲哥,新婚快乐。”

“娇气包,新婚快乐。”

这次好友穿越结束后,方琳还有些遗憾。

贺彬却一点儿不遗憾了,因为他收到了一张让人无法遗憾的帐单。

但之后方琳整理行李时,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妆奁。里面放着一对嵌宝镶金的玉如意,还有一层黄金白银,打着国家银号的官印。

这里面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都是古董,绝对的价值连城。

穿越的感觉,依然让人食髓知味儿啊!

卫四洲穿上龙袍时,说,“倾宝儿,你努努力,改天咱们自己穿过去玩玩儿。”

韩倾倾捧着皇冠,抿嘴,“说得容易,那也要运气啊!其实,我也想再多囤点儿卫生巾。”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再次击掌。

“老天爷,显显灵吧!”

(司命星君:不能再显了,你们两个也该够了啊!这种金手指真是……回头要让天帝知道了,非KO死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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