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卓言几乎一夜没睡。
就算御剑山庄的人一再保证，不会再让刺客行刺这种荒唐的事情再次出现，可他还是睡不着。
他没睡好，梁远州自然也没了什么睡意。
及至快天明的时候，叶卓言才终于抱着梁远州的横刀和他自己的残雪上挂着的两块玉，迷迷糊糊地浅眠了一小会。
今日有擂台，虽然他们作为如今的排行榜上的首名不用参加，但今天的擂台颜折风和林绝弦要去，所以叶卓言还是拉着梁远州去了。
昨天/行刺的事情，还有近来关于陆绯衣的事情，让叶卓言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转移注意的事情，为颜折风和林绝弦呐喊助威自然是目下看起来最好的选择。
扬名武会已经进入到后半程了，来擂台观看的，除了原本参加比赛的江湖子弟外，还有长安城内和附近村镇的百姓，人不少，场面也热闹。
叶卓言在人群里疯了一样跟着大家伙乱喊，倒是好像真的暂时将江菱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丙组第四场，颜折风、林绝弦，胜！”
擂台上林绝弦收琴，颜折风收萧，擂台下则掌声雷动，人们纷纷为这场精彩的对决鼓掌。
“他们两个的配合如今越来越默契了。”梁远州道。
“是啊是啊！”叶卓言兴奋地朝台子上挥手，“我还以为明言板上的事会影响到颜兄呢，没想到他们竟然发挥得更好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林绝弦看似身体孱弱，心思实则深不可测。”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叶卓言不太懂。
梁远州看着台上走下去的人，道：“只是说颜兄与他一队，心态上，倒不必很担心。”
叶卓言摸着下巴沉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林绝弦看上去比姑娘家还羸弱，不过他总能说出些深奥的话来。”
也许是因为在浣音门经历过别人的欺负，所以格外成熟吧。
“诸位，今日比赛虽已结束，但还有另一件惊喜。”擂台上，御剑山庄庄主走了上去，喜笑颜开地同大家介绍。
叶卓言和梁远州的视线重新被拉了过去。
自从江菱出事之后，叶卓言越看这个钟勤越不顺眼，现在看他笑着，更是觉得这人假惺惺。
不过周围其他围观的人却都被钟勤的话勾起了兴趣。不年不节的，能有什么惊喜？
只见钟勤往旁边让出许多，回身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恭迎靖平王殿下！”
靖平王龚敬！
叶卓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余光瞧见身边的人纷纷行礼，这才连忙收回视线，俯身融入人群之中。
这靖平王他还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呢！
听说驻守北境，在朔门关一役里不仅守住了关口，还剿灭了叛军，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如今北境安宁，多是他的功绩。
他竟然回长安了，是圣上召他回来的吗？
叶卓言现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在府上的时候一心练武了，若是从前也结交了一些朝中的大人物，兴许现在就能请这位靖平王帮忙调查清楚江菱这件事情了。
他默然叹了口气，垂下的视线却不经意看见了身边梁远州紧握横刀的右手。
叶卓言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梁远州的声音像是沉进了无底的寒潭一般，让叶卓言背后像泛起一股凉飕飕的冷风一般。
上面的靖平王已经抬手让这些人免礼了。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长袍，华贵却不失沉稳，也许是常年带兵，就算未着盔甲，也是一副英武模样，远远看去，真有几分市井话本里边境英雄的味道。
他正说着今日前来为参加扬名武会的优秀新人准备了从北境带来的精制匕首，又让侍从将那些匕首一一拿了出来展示。
不过叶卓言这会却没什么心思听了，他发现身边的梁远州不太对。
“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吗？”
梁远州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且握着横刀的手也越发显得苍白。
“我没事。”
叶卓言觉得梁远州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一般。
他心神一凛，忽然想起梁远州就是从淮南道来，他的横刀还正是靖平军的式样。
“没事，都过去了。”叶卓言抬手，在梁远州紧攥着刀柄的右手上拍了拍。
梁远州转过头看向了他。
叶卓言声音很低，且离得更近了些：“我不知道你在淮南道什么，可从没听你提起，大概是不好的事。你看到靖平王，是想起往事了吧？那些事情，总归都过去了。”
叶卓言想，也许梁远州从前在靖平军，失去过很好的朋友或者亲人吧。
靖平王是靖平军的统帅，他看到靖平王来，思及过往，倒也顺理成章。
只是梁远州的目光却并不像他所想一样悲伤，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可那目光，却是隐忍着锋刃的，是锐利的，甚至有一点——杀意。
“梁远州……”
“最后这两个匕首，若是钟某猜得不错，殿下应该想奖赏给如今的第一吧？”擂台上，钟勤的声音传了过来。
靖平王龚敬的笑声分外爽朗：“抱剑配英雄，本王这匕首虽小，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最后这两柄，自然要给如今最厉害的两位。不知如今的第一，是哪两位？”
钟勤笑道：“如今的第一乃是甲组梁远州、叶卓言。去请梁公子和叶公子来！”
“你去。”梁远州迅速地垂下了头，低声同叶卓言交代。
那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御剑山庄的小童到人群里来请他们上去的时候，叶卓言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道：“今日梁兄身体不适，就由我代为领取吧。”
他自己走上了擂台，面见了那位声名卓著的靖平王。
“怎么只有你一人？”靖平王自然要问。
叶卓言此时又庆幸他几乎从不在朝堂上活动了，他只像个寻常的江湖年轻子弟一般，有些紧张地道：“草民的队友今日身体不适，未能前来，草民斗胆，请王爷准许，草民代为领取。”
靖平王盯着他看了一会，方笑了出来：“倒也无妨，只是擂台在即，还是要好好修养。”
叶卓言忙道：“多谢王爷关心。”
靖平王亲自从锦盒中将那两柄锋利的小刀拿了出来，满脸慈爱地将东西交到叶卓言的手中。
叶卓言俯身接过，在他过来的一瞬间，听见了那道分明慈祥和蔼，可却让人浑身一震的声音。
“你的那位朋友，可是来自淮南道？”
叶卓言的头皮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突然地麻了一下。
他不知道靖平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淮南道。
可那一刹，他就是鬼使神差般地，面不改色地道：“王爷抬爱了，草民的队友不是淮南道人。”
“哦，这倒可惜了。”靖平王将匕首放进叶卓言手中，重又恢复了平静祥和的面容，“本王还想着，若淮南道真能出这般厉害的人物，到时本王定要破例准他入靖平军。”
叶卓言连忙道：“王爷恩泽，可惜草民的朋友怕是无福消受了。”
“无妨无妨。”靖平王摆摆手，“日后有的是机会，靖平军也不拘将士来自何处。”
叶卓言终于从擂台上走了下来，怕被人发现梁远州就在这，他特意没有回到原本的地方，而是走到颜折风那边，状似无意地同众人一道听靖平王说些教导年轻后辈的话。
一直等到靖平王和钟勤都离开了，他才重新在人群里寻找梁远州的身影，可谁知梁远州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叶卓言回了屋子，一直等到天色将暮，才把梁远州给等了回来。
“你今天怎么了？”叶卓言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站起来就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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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