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宸豁然转身，水波发出“哗啦”的激荡声，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没看你去过啊！”

裴瑾疏有些好笑道：“我去参加那种集会能带着你吗？”

九方宸嚷嚷道：“你肯定骗我，就凭你这条件，你去那么多次还能不成？！”

正说着，他额前碎发上摇摇欲坠的水珠低落下来，刚巧落在他睁的眼睛里。

“哎呦。”九方宸挤起眼睛，正要揉眼，一只手却先一步抚上了他的眼睛，很轻地拭去他眼睫间的水迹。

眼部的不适退去，就在九方宸再次睁开眼睛时，耳畔传来很轻的一句话。

“我有喜欢的人。”

九方宸一愣，此时眼瞳中已经清晰地裴瑾疏的脸，很认真，带着轻微的笑意，和掩饰不住的不好意思。

心脏倏忽间像是被绒绒的羽毛挠了一下，九方宸用脸蹭了蹭裴瑾疏依旧贴在他脸颊上的手。

“再加上当时我身有寒症，世家宗族也不会想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短命之人，我哥倒是比我受欢迎多了。”

裴瑾疏进一步说明，本是解答他的疑问，可九方宸仔细一琢磨，忽然又是一个激灵。

裴瑾疏愿不愿意是裴瑾疏的事，可别人看不看得上裴瑾疏那是别人的事，唯一的寒症问题解决了，那谁会看不上裴瑾疏啊！

“那完了呀，现在师尊你完美无缺啊，到时候所有千金小姐和仙子肯定都往你身边凑啊！”九方宸一脸惊恐。

裴瑾疏忍俊不禁：“哪有那么夸张，人家怎么就肯定能看上我呀？”

九方宸倒吸一口凉气道：“肯定的！绝对肯定的！要是我的话绝对看上你，怎么着也得嫁给你，坏了，你以后就是修真界的金龟婿了，这可怎么办？”

裴瑾疏心里隐隐有些高兴，他总觉得只有自己会为九方宸吃醋，没想到九方宸也会有这种心态。他看着九方宸认真发愁的样子又觉得有趣，忽然就像逗弄一番，便撑着下巴，佯做为难：“是啊，那可怎么办呢？”

“你要心若磐石啊师尊，千万别被莺莺燕燕万紫千红迷了眼，你多瞅瞅我，我也挺漂亮的。”九方宸凑上前，极力推荐自己。

“嗯……”裴瑾疏歪了一下头，道：“其实看多了，也有点腻了。”

这一句话给向来嘴皮子利索的九方宸干沉默了，片刻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长出一口气道：“师尊你要是这样的话……”

裴瑾疏挑眉：“怎么？”

这小子还能威胁自己不成？

九方宸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就到处说你有隐疾。”

裴瑾疏：“？”

裴瑾疏：“……………………………..”

“你简直荒唐！”裴瑾疏的好整以暇终于破碎，“你这是造谣生事！”

“是！”九方宸在裴瑾疏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果断认可了这项指责，接着道：“反正你有没有我知道就行了。”

看着裴瑾疏精彩纷呈的脸，九方宸忽然觉得有些奇妙。

上辈子，他用过许多东西威胁裴瑾疏，有九州云崖，有裴瑾晞，有隋膺，有天下苍生……但让裴瑾疏露出这幅表情还真是第一次。

见裴瑾疏着实无语，九方宸笑道：“开玩笑的师尊，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开玩笑也不要开这种玩笑！我……”裴瑾疏咬咬嘴唇，他拿着九方宸太重要，好像从内心深处，对方说的每一句他都会先当真，加上裴瑾疏确实做不到九方宸那般厚脸皮，这种事他只觉得荒唐和羞耻，

见裴瑾疏真的有些生气，九方宸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他倾身上前，搂住了裴瑾疏的脖子，将头埋进了对方的怀里，一丝暗香缭绕在鼻尖，让人有些醉意。

胸前的衣服都被九方宸弄湿了，但裴瑾疏没有动，虽然他没想那么快和九方宸和好，但也不会推开九方宸。

当然，他没能坚持太久。

“那你不要拿不要我开玩笑。”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话音还未落，裴瑾疏已缴械投降。

没办法，我拿你没办法。

他张开手臂，搂住了怀里的人。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裴瑾疏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这次集会，沈驰也会去。”

耶律真生日时沈驰以有职务在身为由，所以并未前往，其实相亲局沈驰也没兴趣，但贺兰家不像玄冥道那般遥远，一来一回不会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再者贺兰氏总比玄冥道面子大的多，沈驰不好推拒，便答应了下来。

九方宸从裴瑾疏怀里抬起头，“去就去呗。”

裴瑾疏：“上次隋膺和沈驰龃龉之事，隋膺还未消气，他对沈驰意见不小，若是见面，你帮我看住他，不要在贺兰家闹出什么不愉快。”

九方宸：“放心吧师尊，隋膺没有那么冲动，上次是事出有因。再说沈驰也成熟不少……”

杀了沈驰！

声音又响了起来，九方宸悚然一惊，顿住了。

裴瑾疏察觉到他的异常，问：“你怎么了？”

“我……好像有什么碰了我一下，可能是鱼吧。”九方宸稳住心神，找了个借口。

裴瑾疏朝水面看了看，也没有怀疑。

九方宸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声音，强行转了话题，道：“师尊，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呢。”

裴瑾疏眉头微蹙，“瞎说，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

“你对我和栾清雅心有芥蒂，我可以和你解释千千万万遍，我提一句你就不高兴。”九方宸嚷起来。

裴瑾疏没办法，无奈道：“好好好，你说，什么红颜知己？”

九方宸来了精神，前世今生听过的关于裴瑾疏的绯闻全都翻出来了。

九方宸：“你和楚氏的楚意欢据说相识已久啊。”

裴瑾疏：“我们两人的母亲是闺中好友，儿时一起玩过，虽然认识的久，却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九方宸：“那玉女派的灵素仙尊总说欠你一份恩情呢？”

裴瑾疏：“当年虎啸滩闹了妖灾，她追杀一妖魔，被妖魔设计落入沼泽险些遇难，我也在附近除妖，刚好救了她一命。”

九方宸：“还有千书府的墨栖仙尊时不时提起和你昔日对诗之景，夸赞你才高八斗。”

裴瑾疏：“只是拜访千书府时赶上他们的诗会，墨栖仙尊说了两句诗没人接得上来，我便对了两句，夸我有才都不行？”

九方宸：“那才高八斗后面还接了句仪望甚伟呢！”

裴瑾疏：“……”

九方宸：“再就是扬州凤仙阁的花魁顾雪柔，你和她之间好像有段不浅的纠葛啊。”

裴瑾疏叹息一声：“顾雪柔是艺伎，当时凤仙阁经营不善逼迫她卖身，她，从高一时想不开从高楼跃下，我当时正在楼下救下了她，又见她刚烈可怜就替她赎了身，又托沈家给她安置了容身之所，就这点事。”

“啧啧啧，师尊，你这经历都能写好几本传奇了，一本青梅竹马，一本英雄救美，一本才子佳人，再来一本救风尘，也不知道我能算个什么。”九方宸酸溜溜道。

裴瑾疏一时哭笑不得，他垂眸想了想道：“命中注定。”

“嗯？”九方宸一怔。

“我说，”裴瑾疏微微倾身，笑眼看着他，“你算我的命中注定。”

哗啦——————

水花四溅，裴瑾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九方宸压倒在了地上。

天上是清风月明，地上是烈火烹油。

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墨色的头发，裴瑾疏从耳后脖颈濡湿柔软的触感中扯回理智，“在这里不行……”

“为什么不行？”

裴瑾晞只觉得他说不行九方宸就会停止，没料想居然会被反问，他从已经迷离的意识中挑出缘由，声音破碎道：“太亮……视野，视野太好，会被看见……”

九方宸连眼眶都烧得通红，赤珠锦在他身上舒展枝叶，想从空气中获得凉意。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师尊，你知道这里有多偏僻吗？没有正常人会来这里。”

裴瑾疏：“你不就来了。”

九方宸：“我不正常，我是个怪人。”

裴瑾疏下意识便反驳：“你不是怪人。”

他不喜欢任何贬低九方宸的话，哪怕是九方宸本人说的。

低笑声响起，“那是因为师尊和我一样怪，才觉得我不怪。”

自己怪吗？

大概吧，哪个正常师尊会和自己弟子……哦，还有裴瑾晞，那他也是怪人。

下巴忽然被捏住，裴瑾疏终于意识集中了起来，九方宸了然且好笑的神情落入眼眸。

“这个时候别想其他人。”

“你怎么知……”话未问完便被吻回了喉中，那刚刚凝结的一丝清醒也即将被这一吻搅得粉碎。

“九方宸！”裴瑾疏猛地捧住九方宸的脸。

“我要是名誉扫地……”他直直看着面前那张俊朗的脸，“我们先往哪儿跑？”

九方宸怔忡了一瞬，偏过头轻啄他的掌心。

“往北走，天气快热了，我们去天池避暑。”

“好，去天池。”得到答案的裴瑾疏点点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倾身吻上了对方英挺的眉心，那一吻顺着鼻梁来到双唇，可裴瑾疏在主动方面着实没什么经验，他希望九方宸拿回主动权，但对方似乎就等着看他怎么做了。

不想开口求他。

裴瑾疏心一横，干脆将那一吻接着向下延伸，凸起的喉结，漂亮的锁骨……直到一股大力将他拉起，暴风般的吻像是蚕食般落下，裴瑾疏的眼角露出得逞的弧度。

哼，这小子的耐性也没那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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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已经响了有一阵了，贺兰霁月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耳朵。

很快，门外的人失去了耐心，随着一声大力撞击，贺兰雨嫣冲了进来，那看似张含笑的脸上已有青筋暴起。

她来到贺兰霁月床边，深吸一口气，用还算稳定的语气道：“二哥，起床吧，先前的准备都被你逃了，现如今集会开始你该露个面了。”

被子底下没有回音。

贺兰雨嫣：“二哥，这场雅集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闷闷的声音终于传来，“为了什么？我不清楚啊。”

这装傻充愣让贺兰雨嫣忍无可忍，她坐在床边对着被子一阵暴打，也不再绕弯子，怒吼道：“还不是为了你！到现在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家里上下都急坏了！”

贺兰霁月任着她打，反正也不疼，他兴意缺缺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来的女子没有我喜欢的。”

“可是司寇庄主与你根本不可能！”贺兰雨嫣大吼。

被子底下彻底没了声音，人也一动不动了。贺兰雨嫣于心不忍，自己这二哥真是看似顽劣风流没想到居然是个情种。

她叹了口气：“琬琰仙尊，他的弟子九方宸，还有沈家公子沈驰也都到了。就算不为想看女子，你总该出去打个招呼吧。”

闻言贺兰霁月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猫一般的眼中转出浓厚的兴趣：“九方宸？既然他来了那我去看看！”

看着兴致勃勃换衣服的贺兰霁月，贺兰雨嫣十分无奈，自己二哥的兴趣根本不在自己的初衷上。

可正在整理衣装的贺兰霁月不止怎的忽然一顿，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贺兰雨嫣忙上前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雨嫣，你的预感准吗？”贺兰霁月答非所问。

贺兰雨嫣摸不着头脑，只能答道：“偶尔会准吧……怎么问这个？”

贺兰霁月深吸了一口气，“我的预感很准，刚刚我忽然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听了这话贺兰雨嫣气不打一处来，用拳锤他道：“你不想参加也用不着诅咒贺兰家的集会吧！”

话音未落，她对上贺兰霁月的表情，愣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那张张孩子气十足的脸上看见凝重。

贺兰霁月：“走吧，现在这场集会，我得去好好看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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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