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云崖所有人都发现了,自打从缥缈仙宫回来后,九方宸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爱笑的性格。而且和琬琰仙尊的关系缓和,亲近了……许多许多。
在水星河轩九方宸一天至少跑两趟,最开始若是裴瑾疏不在,他便坐在门口靠在柱子旁老老实实等着裴瑾疏回来。
但九方宸这个人,天生就勇于挑战,他在不断对裴瑾疏底线的试探中越来越大胆。
到后来他甚至敢破了在水星河轩的结界人先进去,再从里面把结界补好。
裴瑾疏面对少年的亲近面上不动声色,应对自如,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有些无措。
有几次九方宸越矩裴瑾疏想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可还没等严厉的话说出口,那少年郎的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看着他闪闪发亮,到口的斥责就这么吞了回去。
顾温珩说的没错,九方宸太懂得怎么让人心软了。
两个月后,一个来自京城的任务终于把裴瑾疏从这粘腻的关系中解救了出来。
“师尊啊!我此去千里迢迢,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看着眼前演苦情戏的九方宸,裴瑾疏并未理会。
“师尊!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啊!”
裴瑾疏无语,不就是去趟京城,多大点事整成这样。
前几日宫中有人来,说是接连五年,京中有大臣接连患上了失心疯,精神异常,行为诡异。因着和九州云崖这层关系,话里的意思是让穆王或者世子回去看看。
陆世和隋膺都是不情愿。
陆世母家为开国将门,其母又备受先帝宠爱。先帝老年得子有了陆世,加上母家荣耀自然疼爱至极。若是陆世再大一点,先帝活得再长些,这帝王之位还不一定是谁的。
皇帝忌惮陆世忌惮的要命,巴不得他这辈子好好修仙别回去,陆世也不愿意回去掺和。
至于隋膺,他母亲在京城侯府被奸人残杀,更是不想回那伤心地了。
雷子赫思来想去,干脆让九方宸接了这个委托。
裴瑾疏也不是不知道陆世和隋膺跟京城关系,他看了一眼九方宸,叮嘱说:“京中关系错综复杂,官场诡谲,还有不少门派牵扯其中,你一定万事谨慎。”
见裴瑾疏终于说话,九方宸噌得坐直身子,一只手托上下巴,眨眨眼道:“师尊,你会不会想我呀。”
裴瑾疏被他肉麻地一哆嗦,反手就把他轰出了门。
“师尊,师尊啊!你怎么能这样啊!”听着门外传来的控诉,裴瑾疏又好气又好笑,十天半月地事被他搞得像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了一样。
裴瑾疏这个时候没想到,九方宸这一走,孤独感竟是席卷而来。
且来势汹汹,不可忽略。
授课时一眼看去空着的座位,雅膳堂也没人再往他身边挤顺带着往他的碗里塞上一些他打不到的热门菜,在水星河轩都寂寥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是这样的啊。
裴瑾疏暗骂自己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烦心事。
但九州云崖烦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他的亲哥哥裴瑾晞,裴瑾晞烦躁是因为,九方宸又又又把程澈拐走了。
裴瑾晞自来觉得程澈跟九方宸混在一起没好事,没想到九方宸跟雷子赫说想带程澈去京城见见世面,雷子赫居然同意了。裴瑾晞还是在九方宸把人带走之后才知道的,气得他两天没跟雷子赫说话。
另一边,初到京城,程澈看什么都新鲜。
九方宸也顺着他的兴趣,在坊市之间带着他流连了半月有余,到了后来程澈都玩不下去了。
“师兄,咱不是来查那失心疯的吗?这都这么多天了,咱们什么都没查。”程澈坐在馄饨铺里,一脸忧愁地抱着面前的碗。
他师兄老神在在闲庭信步,每日带着他扎在人群堆里,哪里人多往哪儿扎,和人家嗑瓜子唠家常,短短几天跟这片街的各个组织都混熟了。
以东街刘大娘为首的八卦团体内容一般围绕着这京城里普通人的家长里短,西街户部尚书家刘管家的老娘聊的都是官宦人家里的琐碎,城墙根襄王府家的小厮聊得更高级些,都带上了些许宫廷秘闻。
九方宸在这几个群体里混的是如鱼得水,连带着程澈都能得到亲切的招呼。
程澈不安愁苦的话音未落,脑袋便被折扇轻轻拍了一下。
九方宸摇头叹息:“嫩啊,嫩啊,师弟,你这样可不行。”
“啊?”
“你知道哪里的信息最多吗?”
程澈摇头。
“流言。”看着程澈呆呆的表情,九方宸用扇子戳了戳桌子道:“流言蜚语多不是空穴来风,人越多的地方流言越多,八卦越多,真相往往就藏在这些闲言碎语中。”
九方宸压低声音,眼睛看着程澈,但扇子轻轻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对年轻夫妇,“你听,他们再说什么。”
程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屏息凝神,正欲认真听那夫妻的对话,脑袋上却又挨了一扇子。
九方宸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偷听有你表现这么专注的吗?”
程澈忙低下脑袋,边搅动着馄饨边竖起了耳朵。
“真的失踪了?”那男子道。
女子点点头,“是啊,他们府上刘妈一直都是买咱家的香粉,按日子算早该让我送了。昨儿我上门去问,说是有半个多月没见着人连身契都没带走,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那管家直骂晦气。”
男子呼噜呼噜扒拉完碗底的片汤,一抹嘴毫不在意道:“兴许人家是不愿意干了回老家了呢,你吃完了吗?”
女子摸出几个铜板,嘟囔道:“可那刘妈也没家人啊,这倒好,又一个……”
那女子嘟囔着结了账,夫妻俩起身离开了。
九方宸对着那夫妻俩的方向一努嘴问程澈:“听出什么信息来了”
“那女子应当是开脂粉铺子的,听说法是一个顾客突然失去联系了。”
九方宸点点头,“差不多吧,那女子确实经营一家脂粉铺子,算不上什么好脂粉,所以客户除了寻常人家多是一些官宦贵家的丫鬟仆从。听她刚才的话说有几个常问她买脂粉的府上仆人突然不见了。”
“可那男子不是说有可能人家不干了吗?”
“不太可能,”九方宸沉思道,“听那府上管家的说辞,人是不告而别,身契也没带走。若是没有身契,这刘妈往后也难寻正经营生了。”
程澈有些不解,“那失踪的刘妈和我们要查的事情又什么关系吗?”
“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呀师弟,咱们在坊市转的这几天,我可听到不止一人说起有朝廷显贵家的仆人失踪了。”说着,九方宸从怀中掏出一张卷纸,铺开来,“你看,这就是那几个有仆人失踪的府邸。”
程澈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程澈声音扬起,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压低下来,“那几位失心疯官员的府邸吗?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只是巧合?”
“那我们就得好好查一查了。”九方宸眼中深不见底,“且这事蹊跷的地方不止一处,京中之事倒也罢了,但涉及庙堂为何御华司不管,要别人来管?不行,这事我得问问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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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为什么御华司不管让我们管?”
长明殿上,雷子赫摸不着头脑。
御华司,是由皇室创办的一个机构,其中的几个掌权者都是天英榜上有名的仙尊,当年皇室本想让裴瑾晞执掌御华司,但最后被裴瑾晞婉言拒绝了。
“什么事情御华司管了,就等同于皇帝亲自管了。御华司势力强悍,一出动就惹得人心惶惶非议四起。所以历代御华司都负责办案不是查案,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裴瑾晞看向正拿着九方宸来信认真看地裴瑾疏,“让你那弟子别成日杯弓蛇影,疑心出一堆事端来。倒是那失踪案更让人在意。”
雷子赫摸摸下巴,蹙起了眉头:“据小宸他们的说法,他们经过走访调查,失踪的人数竟是不少。这些失踪的人都长得胖,且大部分是女性,另外还有几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而且这些人家庭成分简单,人丁稀少,大户府邸丢了个仆人也没有报官的。”
他看向两兄弟问:“是妖吗?妖爱食肥腻幼嫩者。搞出个失心疯来混淆视线,实则是为了吃人。主人的失心疯一出现,府上的全部精力都在聘请药师名医上,也不会在意那几个丢的人了。”
一直沉默的裴瑾疏终于开了口,“若真是为了吃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民间籍籍无名者许多,怎么就非得要官宦人家的仆从?”
“清许的意思是,这事还是和朝堂有关?”雷子赫问。
“我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不太合理。”
三人各自陷入了思考,长明殿中沉默片刻,裴瑾晞先抬头打破了沉默:“我去看看。”
雷子赫讶异,“清源?”
“若真有奸邪之人试图霍乱朝堂,那必定殃及国本,此事不能不管。且当务之急是赶紧查清那些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不要再有无辜者受到牵连。”裴瑾晞看向自己弟弟,“这段时间陆世就交给你了,让他在九州云崖好生呆着,不要随意外出留下什么为人造势的把柄。”
裴瑾疏看了裴瑾晞一眼,开口道:“我也去。”
雷子赫有些吃惊,“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裴瑾晞亦是皱眉:“你去做什么?”
“你一个人能既查失心疯又管得住那俩人吗?”
一听这话,裴瑾晞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九方宸自是不必说了,为什么自己那个成日唯唯诺诺,懵懵懂懂的弟子都那么不省心!
裴瑾晞啧了一声:“我到了京城就让他们回来。”
这话连雷子赫都不信,他忍不住道:“他俩可能那么听话吗?”
裴瑾晞:“……”
“我看人,你查事。”裴瑾疏果断分了工。
不得不说这个分工让裴瑾晞直接松了一口气,真好,他不用看熊孩子了,弟弟真好。
见裴瑾晞没再说话,裴瑾疏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行,京中鱼龙混杂你俩万事小心。”雷子赫叮嘱道。
兄弟二人点头,裴瑾疏见自己兄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知道这是他心情不愉的表现。裴瑾疏心中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愿意去掺和这些场合,事情尽早办完尽早回吧。
也不知道九方宸见了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惊讶?高兴?会不会有干了什么坏事的心虚?这么想着想着,心中对京城似是产生了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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