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江在寒早上收到江鸢的信息,问要不要见个面,他们中午就走。

江在寒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直接回复说有点忙。

江鸢没再回复。

江在寒放下手机,洗了咖啡杯,走进书房。

十几分钟后,听见敲门声。

程之煦孤零零站在门口。

“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没有,怎么会。”江在寒看看路边,“你自己过来的?”

“我也觉得不会。我还挺讨人喜欢的吧?”程之煦得到想要的回答就不难过了,熟练地进屋,“我记得地址,自己打车来的。厨子呢?喵呢?”

“不是中午就要走了?”

“你也知道我要走了!不送我就算了,见面都不肯。”程之煦高声斥责,并为江在寒提出弥补方案,“我没吃早饭,哥,第一天你给我买的可颂,再带我吃一次吧?我就原谅你的无情。”

放假了,咖啡馆没什么人。

江在寒和程之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手怎么样?”

“哥你胳膊还好吧?”

两人同时问。

又同时笑起来。

程之煦肉嘟嘟的脸蛋上沾了好多面包屑,江在寒看了一会,终于拿起餐巾帮他擦掉。

他好像第一次做这个动作。

怪生疏的。

他想起昨天符确帮他擦脸。

符确早上跟朋友约了去靶场练枪。临走啰啰嗦嗦问了好几遍,江老师好了吗,确定没有一点不舒服吗,那我走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能再骗我了你得发誓……

江在寒想起他状若心碎的夸张表情,有点想笑。

“哥,我想拍照。”程之煦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回去跟同学炫耀一下。”

“好,我帮你拍。”

江在寒当他要炫耀“比墨尔本好吃一亿倍的羊角包”,拿出手机。

程之煦却说:“我去叫那个小姐姐给咱们拍。”

阳光很好,透窗铺在木色桌面。程之煦绕过桌子坐到江在寒身边,光线很配合地斜射过来,照亮他们的侧脸。两人相似的眉眼在同框时格外明显,长睫毛在日光下显成金黄色,连帮忙拍照的小姑娘都感叹了声,你们两兄弟好英俊,拍出来像广告模特一样。

照片用程之煦手机拍的,程之煦发给江在寒。

“存下来啊,我俩的第一张合影。”程之煦对小姐姐说谢谢,看着照片挺满意,“哥,我好像比你帅一点点。”

江在寒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再有机会和程之煦相见。

程之煦回去之后,生活回归正轨,有完整的家庭,友善的玩伴,可能很快就会忘记这段短暂的交集。

江在寒有自己的目标和规划,这里面没有家人。

但他还是点了保存。

***

符确头一次打枪,就展现出一点小天分。

他均衡有力的肌肉让他射击时手很稳。

下次哄江在寒过来,符确在教练的夸赞中飘飘然地想,展现一下我的沉稳和精准。

他在更衣室冲了个澡,毛巾顶在头顶打开衣柜。江在寒没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倒是符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哥,找我啊?”

“睡到现在?”

“没睡,练枪。”符确套了条裤子坐到靠墙的长椅上,“我早就痛改前非、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不信,但我没空计较。”符咏点着手机,“给你发了个东西,看一下。”

“什么?”符确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点开图片。

是一张霭里县医院的单子。

江鸢生产时填写的信息,父亲一栏空白。

“我不放心,查了下。挺奇怪的,江鸢那时候已经在深市工作,还是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生江在寒的时候没在一院,却跑到县医院。还有父亲那一栏,是空的。当时在场的人找到两个,都说全程只有外婆陪着,父亲没出现过。

而且,江鸢顺产第二天就出院走了,像是很急。外婆劝了一会,没劝住,抱着孩子离开的。”

符确仰头靠向墙。

不奇怪。

他昨天就听见了。

江鸢对江在寒的感情是矛盾的。

因为江在寒的父亲。她连着江在寒也不太愿意看。

江在寒大概率也没见过、甚至不知道生父是谁。

他被外婆抚养长大,初中来到深市,没记错的话,他外婆没两年就去世了。

手机放在腿边,符确扯下毛巾,抬手搓了下脸。

耳机里是符咏的询问:“喂?掉线了?”

“没。”符确张口,喉咙堵得慌。“哥,你别查他了。”

“什么情况?你也这么说。”

符确重新拿起手机,符咏发了两张,后面是江在寒出生时的脚丫印。每个新生儿都有的一张纸,写着姓名、体重、身长,然后印上一对婴儿的小脚丫。医院保存的是复印件。

符确问:“还有谁说了?”

“外婆。”符咏略显委屈,“我觉得身世不清楚,怕外婆弄错了被骗了或者怎样,跟她讲,她老人家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让我不要管,少做多余的事,她看中的孩子绝对没问题。”

“嗯,我赞同。哥,你别管了。”符确重复,“别再查他了。”

“行吧,我就多余操这个心……”符咏愤慨道,“血缘歧视,我看透你们了。”

“全家靠你养着,符总,我们绝对忠诚。外婆最近还好吧?”

“还行,定期检查医生说还好,你有空打打电话发发照片,她老人家能高兴些。”

“知道了。”

“行,不聊了,下个月就能见着。”符咏期待不久后的大会,“到时候见识见识江在寒到底是何方神圣。”

***

程之煦来了又走了,家里恢复了两人一猫。

好像没什么变化。

商学院的宿舍在更换一楼的墙板。高额人工低效率,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

符确在学生中心碰见过来做登记领补助的周明远。

“我其实不急着回去。”有阵子没见了,长胖的周明远又瘦回去,“秦哥那里挺好的。”

“你忙什么给自己熬出黑眼圈了?”

符确低头填表,在“此次飓风灾害有没有给你造成心理伤害”一栏勾了“否”。

“为伊消得人憔悴。”周明远面露沮丧。

“表白被拒了?”

是否需要心理咨询——否。

R大真是在意学生的心理健康,符确记得开学也填过类似的问卷表,有个同学闹着玩填了“是”,还被安排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师进行一对一辅导。

“没。我没表白。问题就在这。秦哥好像不是。”

“他有女朋友吗?”

是否需要帮助找房——否。

“没有。”

“有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听见他和阿姨聊到结婚生小孩了。”

“妈妈们肯定都会说这些,你得问他自己,旁敲侧击问一问。”

“怎么敲?”

“比如故意问他某某某是不是?看他什么反应。”

周明远觉得可行,感激地看了符确一眼。

“问谁呢?得是我俩都认识的、跟他更熟一点的。”

符确填完了,纸笔还给接待人员。

“问江老师?”

***

江在寒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抬头去调座位上方的出风口。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之前替他关小了。

“冷吗?”

符确坐在身旁,笑眯眯看着他。

江在寒眨眨眼,清醒了,问:“你怎么在这?”

上飞机的时候身边明明是黑人。

“我跟那哥儿们换了座位。”符确把纸巾塞进江在寒手心,指指额头,“你做噩梦了吗?”

江在寒这才察觉自己垂在双腿的手紧紧攥成拳,那是他浅梦中下意识的动作。

头顶的风口吹得尽职尽责,但他还是出了一身汗。

其实不是噩梦。

具体是什么他醒来就记不清了。

每回坐飞机都会这样。因为舱内的噪音,很容易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脑子里来回闪现从前的事,乱糟糟交叠在一起。

“谢谢。”江在寒接过纸巾。

符确跟空乘要了杯热茶。“你以前去过H市吗?我之前去感觉没什么好玩的。”

“去过。前两年的大会也是在那里开的。”江在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旅游方面,我不太擅长给予意见。”

江在寒额发被吹乱了,搭在眉间。

他看着符确的时候,眼神单纯,真的带着歉意。

他好认真。

符确心想。

空乘讲飞行安全知识的时候,江在寒也很认真在听。一般人飞得多了,根本懒得听。就江在寒,坐得端端正正,像个听话的乖学生。

江在寒偏过身子从背包里拿耳机外壳。

“你上次说你哥哥也会来?”

“嗯,我哥也是今天到。一会我去另一个航站楼接他。”

*

“小确!”

符确和江在寒从行李提取处出来,迎面走来一位青年。

那人衣着休闲,适合长途旅行的舒适打扮,但完全不显懒散邋遢,柔软昂贵的衣料被他匀称高挑的身材撑得派头不减。

江在寒认出来,那是能源快讯照片上的人,福南公司的年轻总裁,符咏。

“哥!”符确大步上前,“你怎么过来了?!”

“提前了四十分钟落地,反正没事,过来接你。”符咏用力拍符确的肩,“怎么样。”

这回出国是符确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符总念叨了一路,”符咏身后还站着个人,看着兄弟俩感叹,“说二少头一次出远门,担心你语言不通吃不习惯睡不习惯,很挂念呢。这会儿见着人,笑得合不拢嘴。”

“哟,徐叔叔。”

符确刚才没注意他哥身旁还有人,笑道:“徐叔叔逗我,我哥轻松还来不及,挂念是不可能的。”

“混账玩意,”符咏搭在他肩头的手握成拳,虚虚砸了下他的背,“是谁乐不思蜀,自己看看视频记录。”

江在寒在符确疾步上前时,落在后面。

他放慢速度拿出手机订出租,不打算打扰符确兄弟的小别重逢。

直到听见符确那声“徐叔叔”。

江在寒手指一僵,差点没握住手机。

他抬起头。

身形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魁梧,没有这个年纪常有的佝偻,是挺拔威严的。真人比照片更苍老一些,头发大片花白,川字纹很深,斜上入鬓的浓眉下一双鹰眼,即使正处于长途旅行的疲惫状态,依然炯然犀利,仿佛能时刻洞察人心。

右眼尾部一颗棕黑的痣。

那就是他的生父,徐徽言。

确(摘花瓣):是,不是,是,不是,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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