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连着碰了几个冷板凳,但刘静仪恒心可嘉,依然厚着脸皮问道,“可你是怎么想到开头把那几句古诗文化用上去的?我都没有听过哎!”
“看书,平时见到有用的就摘下来,勤积累,勤背,”陈清鱼道,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摘抄,“高中生的话,把《古文观止》看下来就够了,如果有空,能看《二十四史》更好。”
她的气质冷淡,眉目清浅,说起话来音调不带起伏,既无虚心也无骄傲,乍一看的确会令人感到不舒服,但仔细斟酌,心是诚的。
下课铃还没打,勤快的老师先进教室守着,陆心怡拉起刘静仪,催促:“上课啦上课啦,我们下课再过来吧。”
刘静仪忙对陈清鱼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背着身走向前排,陆心怡不甚赞同地皱起眉,“你看她那个样子,看人就高人一等似的,跟她说话好不舒服啊。”
刘静仪却道:“我觉得她在说实话,没有看不起我们的意思。”
陆心怡:“……?”
刘静仪满脸憧憬:“她好强,那些书我早就买了,包装都没拆,她居然还在背?这就是人与学霸之间的区别吗?”
陆心怡:“……”
课间十分钟都不到,她的小姐妹怎么了?
陈清鱼是走读生。中午放学,她收拾了下课桌离开。身边的少年还趴着,不过似乎睡醒了,一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靠着,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抽走了骨头。
如今在校不足三百人,学校食堂堪堪开了三个窗口,小卖部里的东西都是放假前剩下的,可苦了不少因天气炎热中午留在学校午休的学生。因而下课铃一响,四处已经在低声讨论中午吃什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早上坐程清昀身边的男生招招手,“上个星期学校前面那条街新开了家灌汤包店,他家小笼包可好吃了!”
身边有人嗤道:“翠哥,别闹了,那地方多少人排队你不知道?”
翠哥即这男生。男生本名崔华,圈子里唯一的成绩担当。可惜长得憨憨胖胖,典型死肥宅,梦想是拥有一面能在北京买套房的墙,穿女仆装C位出道。然而身材受限,得了个“翠花”之名,挣扎两下就变成“翠哥”“花哥”了。
“哎呀,”翠哥满脸笑,“我们现在过去,吃个饭刚好回来上课,午休都不用了。再不然叫上咱们程哥,程哥往那一站,说不定人老板还能多加几个生煎呢!”
被点名的程清昀慢慢悠悠坐起来,双手抱着脖颈撑在身后,“热,没兴趣。”
他的眉毛微挑,小笼包?
没意思。
翠哥默默掬了把泪。
夜里下晚自习,陈清鱼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将书包的拉链拉上。
早读过后,她与她的新同桌便没有对话过了。最后一排空间大,紧挨着后门,连让位置都不用,进出很自由。
不过她的新同桌没怎么下桌,一上一下两个眼皮亲密地贴合在一起一整天,如同睡神附了体。
别人的事情,陈清鱼素来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当她准备走时,她的椅子被人踢了踢。
陈清鱼回过了头。
新同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同桌。”
他的尾音微微上翘着,像只勾人的狐狸,伏在陈清鱼的脊背上,惹得她不禁一颤。
这时候她注意到,新同桌的皮肤很白,桃花眼半阖着,懒懒地靠着桌子,像极了将醒未醒的睡美人。
睡美人发话了:“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句道歉。”
陈清鱼道:“记得。”
“学校前面那条街,新开了家灌汤包店,”睡美人屈屈指,吩咐道,“我明天早上想吃小笼包。”
女生的侧脸对着他,一节天鹅颈美丽修长,白如脂玉。
他的目光灼热,被这么注视着,她只是点点头,半点反应都没有:“知道了。”
说完便抬步从后门离开。
翠哥和张永超勾肩搭背走过来。今晚语文老师的晚自习,翠哥因讲话被罚帮张永超抄两遍《洛神赋》,张永超还有一张带作文的模拟卷,现在两人是难兄难弟。
“哥,”张永超不可置信地盯着程清昀,把眼镜擦了又擦,“你开屏啊?”
“啪”的一下,一本数学书砸到了他的脸上,程清昀笑骂,“神经病。”
翠哥捂着脸把数学书拿开,委屈地说道:“你刚刚不是在对新同学放电吗?”
他可看见了!他们程哥那个眼神,啧啧啧,差点没铺一地桃花了。
可惜,再热情的火,遇见新同学都得被冻着,因为那是冰啊!
“你觉得抄两遍《洛神赋》还不够?”程清昀瞥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自己桌上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回去做了。”
翠哥快哭了。
既然已经是个死人,他决定再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话说你今早说的话我还没听清呢,如果新同学是个女生就干嘛啊?”
程清昀睡了一天,课间不便打扰他,这位看似温和,起床气还是挺重的,逮着个他清醒的时间可不容易。
程清昀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已经挪到那本《文言文六十练》上了。
翠哥低着头,默默地把脚往后挪了挪,“程哥,我滚!”
*
看见陈父的车停在校门口,陈清鱼感到一丝诧异。
他今天不是在开会?怎么赶过来了?
陈父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的脸变得很是圆润,依稀看得见年轻时的儒雅风采,只是笑起来时更和蔼了:“小鱼啊!”
陈清鱼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后座的门,避开了副驾驶这个位置。
陈父也不恼,一脸慈祥,“小鱼,爸爸特意把会推迟了。今天是你开学第一天,爸爸来接你了,感不感动?”
陈清鱼:“好感动。”
虽然她的情绪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至少得到了语言上的肯定,陈父抹了抹眼,依然笑得灿烂,“这个学校怎么样?老师们对你好不好?”
陈母是女警,早在陈清鱼读幼儿园时就出事离世了,陈清鱼是陈父一手带大的。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抱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哪知道该怎么养?于是就想尽办法可劲儿疼。闺女出落得越来越标致,就是话少了点,性子少根筋,但陈父不在意这些,只要闺女喜欢,就随她去了。
就像今年高考,她要求复读,陈父二话不说给她找了个新学校,让她再来一年。
读高中好啊,中学是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就是高三苦了点,女儿读一年高三已经瘦了,再来一年,他心里疼着呢。
陈清鱼回想了一下那个学历史到失智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布置下一张试卷及两遍《洛神赋》的语文老师:“挺好,很用心负责。”
“那同学们呢?跟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陈父急忙追问。
脑海里闪过她从早到晚就没有醒过的睡美人同桌的脸、上课打趣被罚几次的翠哥、以及那两个名字神似脑回路清奇的小姐妹,陈清鱼默默地点头:“他们都挺活泼的。”
陈父笑得露出了一口牙:“活泼好啊!我就喜欢活泼的!”
他闺女就不活泼,跟活泼的人在一起了,他就能收获一个蹦蹦跳跳的闺女了呢!
陈清鱼:“……”
她总觉得,陈父所理解的跟自己所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但她并不想过多地作出解释。
“爸爸,”望着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的街景,陈清鱼开口问道,“当时你是怎么想到给我起这个名字的?”
陈父调转方向盘,随口答道,“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说,对人对事不能要求太高,我们希望你可以过得舒心一点,随着自己走。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独特?当年我跟你妈看成语唐诗宋词诗经把都都要看秃了!”
陈清鱼微微低下头,与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对视。
名字很独特,能跟一个男生撞成这样,也是世间罕见了。
不过,想起班上那一堆心怡静怡的,她又释然了。
还是有人比自己惨的。
*
学校规定的到校时间是七点二十。
大家都很会踩点,七点一刻至二十,短短五分钟成群结队赶来。
总是在七点钟到校的程清昀每天都能见证教室从空无一人到满满当当。
只是今天,七点半的早读铃打响,他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高中第一次拥有同桌的程清昀陷入了充分的自我怀疑之中。
不过让同桌帮忙带个早餐,他把人吓到都不敢来教室了?
早读开始二十分钟,有人轻轻敲响了教室的门。
这是语文早读,理科班班主任·最见不得迟到的语文老师刚刚把一个迟到的同学赶到后门站着,听见敲门声,合上手中书,冷笑着打开门。
门口的女生换上了校服,肥大的外套丝毫不显肩宽,马尾扎起,一举一动都是清纯的学生气:“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下次注意一点。”语文老师看了她一眼,走回了讲台,语气温和到不可思议。
后门站着的同学哭出了声。
我考试写作文,习惯考试前一天晚上押个主题,去中青网转一圈,临时背点素材和句子。然后一上考场先把素材写在作文题旁边。这个方法还挺有用的,瞬间记忆哈哈哈哈。就是押题要看运气了。不过现在有年度主题,很多作文都可以用得上疫情的素材。
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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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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