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要回校上晚自习。

书店离学校倒是不远，但没有直达学校的地铁。这边是时代广场，环路，呈辐射状朝四面八方散开，这个点无论是坐公交车还是打车，都是找死。

程清昀提议：“先吃饭，扫辆车骑过去？”

对，这个距离就是传说中“开车十分钟走路半小时打车也不是坐车也不是”的尴尬点。

若是骑车，六点半走都没有什么问题，一出广场，地铁站旁满满一排全是花花绿绿的共享单车。

陈清鱼同意了。

她原本的想法是回学校食堂吃，公交车再堵，半小时也能到，只要提前一点时间出发就没事。

然而现在出现了点变数，来都来了，她也不好拒绝程清昀，只有点头。

“我请你，”程清昀打了个响指，“忌口吗？辣的甜的咸的？”

陈清鱼道：“我都可以。”

她吃饭不挑，给什么吃什么，非常好养活。

程清昀挑唇笑了。

这边有家出了名的串串香，平时队伍排到扶梯，五点刚刚开始营业，现在过去没什么人，正好。

站在保鲜柜前，程清昀又让陈清鱼点菜。

她还是淡淡的：“我都可以。”

顾及到陈清鱼的口味和食量，程清昀没敢点太多，特别叮嘱了要微辣，鸳鸯锅。

左手边有一排自助调料区，到时候可以自己调。

而后等锅和菜都端上来，程清昀开始动手。

川菜火爆全国，这话不是吹的。藕片、土豆、海带、牛肉、郡肝、毛肚、鹌鹑蛋、空心菜……飘着红油的辣锅里浸一浸，撒上葱花香菜干碟各色酱料，手中的菜沾上红色，冲进鼻腔的热气全是香。

程清昀煮好一串，便执起筷子，一半给陈清鱼，一半放在自己碗里。

锅上冒着腾腾白雾，陈清鱼吃得双颊微红、满头香汗，樱唇也成了鲜艳的红色。

程清昀招呼服务员拿了两瓶豆奶，递了一瓶给她：“觉得辣，就不要吃了。”

她摇摇头，抿了抿冰镇的豆奶，又觉得不够过瘾，深吸一口，凉意在口腔中漫开，说不出的酣畅：“好吃。”

陈父不会带她来吃这种东西。

家里有做饭的阿姨，家常菜做得很不错，至多心血来潮时煮顿火锅，闲暇时间做点甜品。

但是，像男生女生朋友聚会才会去的餐厅、喝的奶茶饮品……没有闺中密友的陈清鱼是体会不到的。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眉毛弯了弯，认真地说道：“程清昀，谢谢你。”

程清昀的心跳漏了一拍。

雾气缭绕，模糊了对面人的面容，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女孩子眼中的星辰，对着他闪呀闪，把整片天都点亮了。

“没关系，”他补充道，“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出来几次。”

两人一前一后出的店。

饭钱程清昀早就扫码付了，陈清鱼阻拦还来不及，只有心里想着自己欠他一顿。

走了不远，两人便来到了一排共享单车前。

此时的天气燥热依旧，太阳尚未下山，晚霞的橙红才露出一点点边角，依然有人打着太阳伞。

这么骑回去得出一身汗。

程清昀怀着壮士扼腕之心扫了辆自行车，回头却发现陈清鱼不见了。

他站在车旁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陈清鱼的身影。她的车在动，脚却没动——那是辆电动自行车。

……现在共享单车都这么高端了？

幸好车程不长，进学校以后，程清昀先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陈清鱼则回到了教室。

两人坐在一块，若有若无的火锅味往前面飘，前排偷偷回头了好几眼，他们却一个睡觉，一个做作业，既不抬头也没聊天。

不远处，几个狐朋狗友交头接耳：

“程哥今天没穿校服！外套都没穿！陈美人也没穿！”

周日的晚自习学校管校服管得不严，因此班上不穿校服的不止程清昀一个。可这可是每天连校裤都会穿的程清昀啊！

还有绝世好学生陈清鱼。

这两人约好了一起不穿校服？坐在后排角落，还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快来快来，”翠哥招呼他的同桌，“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是微信。

一个小时前，程清昀发了一条朋友圈。

【今天拉仙女下凡了。】

配图是半边天空，成排的共享单车，以及美食街的一角。

悠然悦目。

*

周一，班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二节课是政治课，走进来的并非他们熟悉的带有乡味土话口音的政治老师，而是一个三十多岁、架着银边镜框的女人。据她自我介绍，她是学校新挖的一批老师之一。

学校理盛文衰，上届高三共用同一个历史和政治老师，趁着暑假挖了不少文科老师过来教新高一，老师们的资料在综合楼前摆了一排。

“抱歉啊抱歉，耽误了大家几天，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大家的新政治老师了，”女老师说话还挺有趣，似是自带吐槽弹幕，说一句就要接一句吐槽，“我这不是这个学期过来的么，刚在别的学校带完高三，原本以为可以过一个美好的暑假，结果新学校连最后半个月都不放过我……”

惹得班上笑声连连。

课间，刘静仪过来找陈清鱼聊天，怕拍胸脯心有余悸：“我的妈，终于把他换掉了！”

前任政治老师比这个女人更为年轻。上一届文科三个班，都是他教，开学四天陈清鱼也体验过，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一言难尽。

政治老师普通话不达标，“货币”念成“货贝”，“供给侧”念成“供给则”，粉笔字像草书，一块黑板有三分之二看不懂，不喜欢拿着答案讲题，自己胡乱解释一通，被学生质疑到答不上话便用“下课再讨论”来搪塞，每次都是没了下文。

她只当每个老师教学方法不一样，毕竟政治老师每天发下大量复习资料，用心是实打实的。

没想到听班上同学讨论，不少被他教过的人对他都心存芥蒂，尤其是提到个人行为——公共场合抠脚、上课嚼口香糖云云，不知真假，令人咂舌。

本来高四开学还被这个老师教大家心里就堵得慌，这下换了新老师，同学们跃跃欲试，每个人脸上都很兴奋。

一节课下来，陈清鱼也深有感触：老师和老师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政治老师的辞职如同一阵风，造成的影响不过是树叶乱颤，不过一会儿便归于平静。

然而，大家对新政治老师表达期待的同时，也发现了她的特点：她为人幽默风趣，要求却非常严格，笔记必须从头开始整理，每个人都要落实。

今晚刚好撞上政治晚自习。

新来的老师在第一周总是温柔的，答应他们下周一再做摸底测试，这周先放过他们。

不过，未来几天依然不好过。

陈清鱼低头专注与数学抗争。她写数学效率很低，两个晚自习有一大半时间都能花在数学上，写其他作业的速度也慢，往往回去以后又要拖到凌晨。

所以她在晚自习总是紧张的。

身边的程清昀也很专注，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从吃完晚饭回来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了。

手边突然被阴影覆盖，政治老师站在了她的身边。

陈清鱼放下笔，眼睛眨了眨，政治老师含着笑指了指程清昀。

她便把座位往旁边挪了挪，让她走过来。

“这位同学。”政治老师开了口。

班里很安静，再微小的声音也能听见，大部分人齐齐转过来，看见了政治老师的谈话对象，表情立刻变得精彩。

程清昀睡觉是众所周知的，所有老师都默认，相当于放弃他，就算偶尔恨铁不成钢地拉他一把，却也心知他的未来如何要看自己造化。

政治老师新来不懂他们这的规矩，才找上了程清昀。

上一届，程清昀就因为睡觉被叫醒，回怼过一个老师。

那老师也是个暴脾气，上了年纪的人，平时在班上就没少骂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调来普通班，心里憋着一口气，总是一口一个“你们普通班”“我原来带的零班”……班里人都不喜欢他。

当时他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什么程清昀浪费资源作践自己，普通班的人就是这个死样子，他教他们都觉得堵得慌。

程清昀轻飘飘的，神情散漫且倨傲：“我未来如何，用不着您管。既然您不愿意在这教书，又何必来操这个心？”

后来那老师就辞职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教，一直嚷嚷过了这个学期就走，是程清昀点燃了这把火，让他一个学期都没教足。

回想起这件事，班里更寂静了。

程清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政治老师也是好脾气，笑着又说：“同学？你跟周公聊完了吗？该回人间了。”

某几个男生回想起了程清昀昨天的朋友圈，心情复杂。

程哥说的下凡，应该不是指他自己吧……他不像是那种会自称仙女的人……

气氛这样僵着，陈清鱼便拿起笔，戳了戳他的手背。

程清昀瞬间睁开了眼睛。

老师：现在的学生，小小年纪就知道双标╮(╯口╰)╭

明天开始随榜日更呀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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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