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

在确认沈令仪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后，她浑身一悚，差点吓得把脚边的小云踢下车去。

居然不是在开玩笑吗？！

就像是跟妈妈一起吃饭，上一秒，她还在问你饭菜好不好吃，下一秒，就突然关怀聊及你的性.生活是否和谐。

云曜赶忙在心中询问系统：“我要怎么回答？”

不知道沈令仪口中的“肌肤相亲”，是什么意思？

【宿主，大曌朝的肌肤相亲，与你前世认为的有些出入，具体来说，主要指男性对女性的各类侍奉。除了性.器官，还有手、口之类。】

系统出现，解释道。

……侍奉？

【等未来解锁[房中术]技能，你将有更多了解。】

“曜儿？怎么出神了。”沈令仪半天没听到云曜的回复，又询问了一遍。

云曜回过神来，连连摆手。

“师尊，我未曾与儿郎有过肌肤之亲。”

虽然对系统口中的[房中术]技能很好奇，但当下显然不是详细了解的时候。

沈令仪微微颔首：“我猜也是。”

“你昏迷三年，出门时身边也没有小郎服侍，应当是未近男色的，”她不知为何微微松了口气，低声喃喃，“如此甚好，甚好。想来定不会……”

再往后的话，云曜便听不清了。

这之后，沈令仪面色恢复如常，再没追究过此事，只像个普通文人一般欣赏路旁美景。

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与先前云曜走过的偏僻小路不同，道路格外宽敞整洁。

时值深秋，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挂了枯叶，随风打卷落下，别有一番萧瑟风骨。

“秋风起兮叶纷飞，萧萧落木满山隈——”

兴致一高，沈令仪把仙鹤小云从云曜脚边提溜起来，抱在自己怀中，吟了几首名篇诗作。

吟罢，还得兴致勃勃地问一嘴云曜。

“为师这首诗，念得怎样？”

云曜听不懂，但她很会给面子地鼓掌，充当气氛组。

“不愧是师尊，这首诗真是极好，特别好！”

沈令仪大笑两声，连带着怀中的仙鹤都一起震了几下。

“来人，停车置墨，”她像是来了兴致，放下仙鹤，高声喊道，“我要画一张《携徒秋游图》！”

云曜一愣，没想到沈令仪这么随心所欲。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就要停车画画？

但很快，她又想到先前沈令仪兴致来时，收自己为徒的场景。

……嗯。

那就不奇怪了。

毕竟，这个小老太，还真就是极度随心的一个人。

跟在沈令仪周围的侍从仆人面无异色，像是早已习惯她的作风，很快便麻利按她的要求布置了一张画桌。

“等等，曜儿。”

就在云曜也想下车帮忙时，她却被沈令仪制止住。

“《携徒秋游图》，怎能没有徒儿？曜儿，你就跟小云一起待在车上。”

云曜一怔。

噢，是想让她当人体模特是吧。

她眨眨眼，从善如流。很快便收回了准备下车的脚，乖巧坐在原位。

不远处，沈令仪已经站在了临时摆放的桌案前。

不知道模特应该干什么。

是不是得看向画师？

云曜努力回想前世见过的人体模特，挺直背脊，望向沈令仪。

“不用太过拘束，适情率意一些。秋游又不是课堂，不必坐得如此笔直。”

沈令仪提出要求。

“好，师尊！”

闻言，云曜塌了塌腰，放松下来。

“哎呀，虽不笔直，却也不能像条癞皮狗。”沈令仪喊。

“好，师尊。”

云曜又微直身子。

“不行，还是得自在一点，等一下，不是让你大鹏展翅，”沈令仪摊开空白画卷，连连摇头，“这感觉不对，不能像个爷们一样扭捏！”

云曜：“……好，师尊。”

到底要她怎么做！

此后，在沈令仪堪比无良甲方的一声声要求里，云曜总算是摆出了合她心意的姿势。

“嘎嘎，噶，噶。”

仙鹤小云坐在她旁边，百无聊赖地蹭了蹭她的膝盖。

“嘘，不要动。”云曜低声警告。

好不容易摆出的姿势，可不能乱动。

没想到——

小云将她的低声视作亲昵，歪着脑袋思考一阵后，更加变本加厉地蹭她。

“嘎嘎噶！嘎嘎。”

它被沈令仪养得油光水滑，无法无天，丹红的冠子一直往她膝盖上挤。

“嘘——”

云曜身形不动，以眼色示意它。

见她不理自己，小云反而来了劲。它扑棱着上了云曜的身，伸长脖颈在她耳边“嘎嘎”起来。

“快回去，师尊还在画画！”

云曜终于忍不住出手，想把小云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嘎嘎，噶！嘎嘎~”

然而，小云还以为她在陪自己玩耍，不由得闹得更欢，说什么也不肯从她身上离开。

自此，一人一鹤开始了角力。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当小猫说什么都不愿意从你身上下去时，人类基本上束手无策。

而仙鹤的体型，比小猫还庞大数倍。

难缠程度更是呈指数倍增长。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实心？”云曜气喘吁吁。

“嘎嘎噶，噶！”

仙鹤高亢的叫声，跟周围仆从低低的笑声混合在一起。

被仙鹤狠狠强制爱的云曜：“……有没有人想想办法？”

各位，别看戏了。

被仙鹤长喙啄脸颊的时候可是很疼的啊啊！

不知跟仙鹤拉扯了多久，不远处终于传来沈令仪心满意足的声音。

“不错不错，终于完成了。”

“徒儿，快来看我的《携徒秋游图》，画得如何？”

这一瞬间。

滴！

【你获得了[入画]技能。当前等级：1级。】

【技能效果：当别人以你为原型绘画时，入画的你，总是会在画中更为突出。】

【检测到当前已获得技能5项，自动将技能进行[生活]与[才华]分类，请宿主随时查看。】

听到沈令仪发话，旁边立刻有仆从上前，将云曜身上的仙鹤抱下来。

云曜长舒一口气，连忙拍了拍衣服。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仙鹤祥云纹交领襦裙，下着白绸裤。有[更衣]技能发挥作用，让她显得没那么狼狈。

这倒不是她刻意想讨好爱鹤如痴的沈令仪，而是因为，原身衣柜里原本就有很多仙鹤纹的衣服，此行箱箧中装着的，十有**都有仙鹤刺绣。

某种程度上，自己能成功拜师沈令仪，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天定命数。

“徒儿，过来过来。”

沈令仪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朝她招手，指了指自己案前的画卷。

云曜连忙凑上前观看。

不出所料，画的是她跟仙鹤。

然而，沈令仪却选择画了——

她被仙鹤狂蹭的时刻。

只见画作精准捕捉到了云曜面露惊色、仙鹤有恃无恐的模样，还将她那张牙舞爪的疯癫动作描摹地栩栩如生。

云曜：“……”

云曜：“………”

心情很微妙。

有种拍照时明明摆了很久姿势，最后却被抓拍下最丑瞬间的感觉。

如果画上的不是她，她或许还会盛赞一句沈令仪的画作极有灵气。

寥寥几笔，便抓住了人物神态跟动作的精髓——动若脱兔，癫狂若猴。

甚至，由于有[入画]技能加成，旁人乍一看到这幅画卷，立刻就会留意到云曜。

第一反应就是：嚯。

这小娘子是在被仙鹤追杀吗？

偏偏沈令仪还对这幅画格外满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不错，不错。丹青果真要一蹴而就，我这张《秋游图》可真是妙不可言、野趣横生。”她一脸自豪。

云曜勉力干笑几句：“哈、哈哈。”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

沈令仪也不是什么知名画家，想必不会有多少人看到这张画作。

【……真的会是这样吗？】系统突然出现。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系统顿了顿，没再说话。

*

此后，轩车一直往北驶去，渐渐看得到人烟。

“徒儿，你可曾来过此地？”沈令仪问。

云曜摇摇头：“没有。”

她们如今前往的是祥符郡北岳县，也正是整个祥符郡的文化与政治中心。

诸如艮山学宫、祥符郡衙还有不少知名书斋，都坐落于此。相较于云氏所在的南麓县，北岳没有商贾大族居住，更多的是官宦人家与平民百姓。

因此，才刚进城门，便已能听到小商贩的叫卖声。

“金丝党梅，卖金丝党梅喽——”

“甜如蜜，香满街——”

“这位娘子，不给你家夫郎买一袋么？”

云曜看到，有一个女人被卖货姑拦下。

女人看了货姑手中的蜜饯一眼，放下自己手提的已杀好的公鸡。

“多少钱？”

卖货姑满脸堆笑：“二十文一袋。儿郎家家的都喜欢吃这个。”

女人从兜中数出二十枚铜板，交给卖货姑，换了一油纸包的蜜饯。

“好嘞，您慢走——”

卖货姑满脸堆笑。

才刚做完上一单生意，她视线就开始乱飘，搜寻下一个潜在客户。

“噢？”

这时，眼尖的卖货姑突然看到了刚进城门的云曜一行人，神色开始发亮。

真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等一下，坐在前头的那名俊俏小娘子，还有她身旁的老媪，身上穿的衣服好像都很贵的样子。

……大客户来了！

“金丝党梅，卖金丝党梅喽！儿郎最喜欢的金丝党梅！”

货姑叫卖更加起劲，脚下生风，直直往云曜一行人的方向走。

云曜没有想吃的意思，然而她身旁的沈令仪却神色一动。

“你身上还有几袋？”待卖货姑走近了，她问。

“回娘子，差不多还有三十袋。”

沈令仪把一名仆从叫过来，耳语几句。

仆从立刻从兜中拿出戥子和剪子，又掏出一两官银，绞下一块递给卖货姑。

“我家主人全要了。”

卖货姑喜不自胜，点头哈腰：“谢谢娘子，谢谢娘子！”

云曜看了眼沈令仪，只见对方眉目淡然，并无想吃之意。

“师尊，为何买下这么多？”

沈令仪道：“我那旧友之孙颇为嗜甜，正好凑巧，便带点伴手礼。”

云曜点点头，心想：原来那位官N代同学喜欢吃甜食。

倒是让她越来越好奇了。

从沈令仪口中，她已得知此人又清高矜贵，又脾气倔强，还嗜好甜食。

不知对方……

到底会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注1：改编自《思吴江歌》：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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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