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就像一面镜子,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看到鬼。顾昭知道,自己的话其实是瞎编乱造的,完全经不起事实的推敲。可偏偏有人就信了,还吓得魂不守舍狼狈不堪。这种段位的人他都不屑于斗了。
索性,顾昭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淡然地提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放心,我的特异功能对有良心的人无效。只要你以后好好做人就没事了,大兄弟,是男人就挺起胸膛,老老实实做人,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搞得连身上这件昂贵的衣服都变得廉价了呢。”
那人和身边几位听了以后,脸色都变了。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然而细想一下顾昭的话也觉得自己理亏,便不再计较,又想到顾昭是江家失散多年的大儿子,这儿又是人家的地盘,闹事的话自己的脸上也不光彩,于是就不情不愿地认了怂。
“抱歉,我最近视力不太好,今天出门没戴眼镜,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
“是啊,没认出江少爷您是我们的疏忽,您还是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吧。”
“对不住啊江少爷,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叫龙傲天,这是我的名片,您赏脸拿过去看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情找我,我一定帮你的忙。”
“诶诶诶,江少爷,这是我的名片……”
“这是我的,您看看……”
“……”
一时间,给顾昭递名片的人越来越多,把顾昭周遭的路堵得是水泄不通。
于是,匆忙赶来的江奶奶和江保国,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乌泱泱的人头围在一起,大家蜂拥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奶奶眼尖,一下子看到了角落里正在吃东西的孙女,脸都绿了。
她拎着香奈儿最新的包包,踩着厚跟高跟鞋,快步走向江楚月。
江奶奶把江楚月手里的盘子夺了过去,即使不高兴也没有对人发火,只是冷着脸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吃上了?那群人又是怎么回事?”
江楚月用手绢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顺着江奶奶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扬起唇角笑道:“你说大哥啊,他很受欢迎啊,奶奶,你应该很高兴吧。”
“什么大哥?”江奶奶翻了个白眼,“你哪来的大哥?楚月,我的乖孙女,你没事吧?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会,你身上这件礼服值一千多万呢,怎么能在这儿这么不注意形象地吃东西?裙子撑坏了怎么办?你可是奶奶心目中最漂亮的小公主,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不能抢了你的风头。”
江楚月拉住江奶奶的手,轻声笑道:“哎呀,我知道奶奶最疼楚月了,可是大哥回来了不是值得高兴的特例嘛。我的生日会每年都有,还不如欢迎大哥呢。奶奶你说是不是?”
“大哥?都说你没有大哥了,你怎么在这儿乱跟人攀亲戚?咱们家是那些阿猫阿狗能来攀亲的么?”江奶奶说完这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喘气的,她停了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踮了踮脚,伸长脖子往人群那边看。
人们好像围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高高瘦瘦的少年露出半张脸来,看着有几分熟悉。江奶奶扶了扶老花镜,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她回头,眼神凌厉地看着江楚月,这时候将所有的不满都表现在了脸上。
“那小子就是你说的大哥?他亲口对你说的?”
江奶奶捂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千算万算,她还是算漏了。
“哎,我孙女真是善良。”
围着顾昭的人看到江老太太来了,纷纷跑过来道喜。
“江夫人,可喜可贺啊,您的大宝贝孙子回来了,你看看这孩子名字多好听啊,江时亦,江十亿,这可不就昭示着江家以后资产过亿,财源滚滚么?”
“是啊是啊,您看您这个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差点害得我们和令孙闹误会呢!”
“……”
他们说的都是些江奶奶根本就不爱听的话,偏偏那些马屁精跟吃了聪明丸似的,一个个口若悬河,令人招架不住。这种情况下,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因为这场生日会的风头,似乎都被顾昭给抢完了。
最后这场生日会是如果收场的,江奶奶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被气死了。最令她不爽的是自己的宝贝孙女江楚月居然还向着那个野小子说话。
真不知道那个小子给楚月灌了什么**汤!他们才认识了几个小时,她就为他说话了?难不成她这个养了她十六年的奶奶会害她不成?
江奶奶越想越气,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连忙在车里吞了颗速效救心丸,瘫了老半天才渐渐缓了过来。
“江保国,今天这事儿都是你不对,你没事跟他们说什么江时亦?要是你不给石锤,按照我安排的戏码演,现在他江时亦就是我们额外开恩养的司机的孩子。”
江保国有苦难言,看了看江奶奶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他弱弱地说:“妈,我那不是一时得意忘形么?”
江奶奶冷哼,“你得意忘形的事情还少么?上个月就是因为你酒后失言,害得公司失去了一个五百万的大单子。你以为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有钱了守不住,以后人家照样还是叫你暴发户。”
“你以为我年年办生日宴会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显示出咱们江家的档次,不是那种不入流的。”
江保国偷偷小声逼逼:“可咱们家就是不入流呀。”
“你闭嘴吧。”江奶奶说。
江保国在没说话。
他们开了两辆车,一辆小轿车上坐着江保国和江奶奶,另一辆车上坐着顾昭和江楚月。一路上,江楚月化身话唠,十分热情地给顾昭介绍他们家的情况。
“我有一个弟弟,他比我小五岁,今天十一岁,在上小学五年级。我弟弟很可爱的,人也特别乖,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江楚月说。
顾昭点点头。他时不时看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市,此时也已经深了。想想半个月前,他坐进这样宽敞舒适的小车里,那时窗外的景色还是无休止的荒芜。
“对了。”江楚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她抬起脸,仔细瞧着顾昭,忽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问,“我能叫你一声哥哥么?”
作为家中的长女,江楚月从小就被教导坚强独立,要做一个骄傲的公主,既能承受得起头顶的皇冠,还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所向披靡。有些时候,她也会想要一个哥哥,享受被年长的兄长呵护的感觉。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直接喊你的名字……”
“没关系。”顾昭回过头,看着一脸期待的江楚月,平静的说,“随你喜欢吧,叫哥哥或者喊名字都可以。”
“谢谢你,你人真好呀,哥哥。”
……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江家。
江奶奶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她紧张地提起了一颗心,鞋也来不及换,一路小跑到客厅,看见自家孙子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正准备调频道。地上散落着古董花瓶的碎片,江奶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三五个佣人蜂拥而至,赶忙扶住老太太进里屋休息。
沙发上的小人儿也就是江御宝此刻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指着昏倒的江奶奶,吃吃地笑了起来。
顾昭随着江楚月和江保国一起进来,三人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江楚月抽了抽嘴角,凉凉地说:“这家伙又开始摔东西了?”
江保国见儿子摔了自个儿妈妈的宝贝花瓶,心都在滴血,可是面上却不好发作。因此到最后也没人责骂江御宝。
顾昭随意扫了一眼,以地上花瓶碎片的成色的来看,像是有些年代的瓷器了。如果根据现实世界的经验,那玩意儿至少六位数。
难怪江老太太会气得昏过去。
顾昭问:“我记得你好像说,你弟弟……很乖巧?”
江楚月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这次是意外,他平时真的挺乖。”
说着,她走向江御宝,指引他看向顾昭这边。
“小宝小宝,他是你大哥,快点叫人。”
江御宝慢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走向顾昭。他个子不够高,对方又似乎没有主动蹲下来对话的意思,江御宝只好脱了鞋,踩上了编织的藤条椅。
小男孩儿双手叉腰,人虽然小小的一只,却输人不输阵。他指着顾昭的鼻子,很没有礼貌地嚷嚷:“听说你是我大哥?”
江御宝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一脸天真地看着顾昭,鼓了鼓腮帮,像是在装可爱讨人喜欢。
然而顾昭察觉到不对劲,果然下一秒,他注意到江御宝紧闭的嘴巴动了动,随后一道道晶莹的液体呈漏斗状喷洒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顾昭及时跳开闪身,躲过了熊孩子的口水攻击。
然而顾昭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江保国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自己亲儿子的口水糊了一脸,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江!御!宝!你反了天了,居然朝你老子吐口水!”
顾昭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懒散模样。他偏过头朝一旁尴尬万分的江楚月示意,语气淡淡的:“你弟弟,果然很可爱。”
江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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