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魂已经疯狂地冲进了老伯的花园。
花园中,他看见叶翔和老伯就站在菊花丛之间,叶翔还好好地活着,而老伯正在和他说着些什么。
他们似乎聊得还挺开心,显得孟星魂那副焦急凝重的样子反倒有点儿傻。
连孟星魂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但他还是缓慢而谨慎地走过去,看着叶翔。
叶翔注意到他,不经意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么快快的一眼,孟星魂就已察觉到他的眼神比自己的更凝重,其中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之意,只饱含五个字;
——“你终于来了。”
叶翔的脸上分明已带上了孤注一掷的神情。
孟星魂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此刻,他的心终于理解了叶翔的心,原来叶翔的痛苦,就是小蝶的痛苦,如今,也变成了他的痛苦。
他只恨自己理解得太晚!不,也许一切还不太晚,一切还有转机的可能。。
叶翔的嘴唇动了。
孟星魂鼓起平生的勇气,叫道:
“住口!”
叶翔的目光终于又看向他,已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冰冷。
“你是谁?”叶翔问。
“我。。。”
我是秦中庭。
“我是孟星魂。”孟星魂说。“而你是叶翔,是我的兄弟。”
这本是一句充满了感情的话,而叶翔的眼睛里却马上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猛然看向老伯。
老伯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的表情,没有微笑,没有惊讶,也没有暴怒。
慢慢地,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脸上竟然还能再挂上一丝从容的笑意。
“这么说,你不是秦中庭?”
“不是。”
“你以假名示人,你和他一样,也是来杀人的?”
“不,我是来救人的。”
“你是来救他的。”
“我来救他,也来救你,因为他不能杀你,你也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蝶的父亲。”
老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从这个人的嘴里听到小蝶的名字,感到意外的同时,他莫名地笑了一下。那笑已变形,不再和蔼,而充满了被触到逆鳞的怒意。
“你是说。。。哦,你。”
他想起什么,一步跨到叶翔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愤怒而仔细地打量着他。
“那个野种,是——你的?”
他的笑,已完全消失了。
叶翔道:“不是。”他似乎已绝望,所以更无畏。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着道:“但我却希望是的,我宁愿牺牲一切,去做那孩子的父亲。”*
老伯咬着牙嘶声道:“那畜生,那野种……”*
——“你应该去恨孩子的父亲。”
新的声音插入了对话,几人回头,发现那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正蹲在院墙上看着他们。
老伯攥着拳头:“你以为我不恨?”
阿雪道:“你也恨小蝶。”
“我。。”老伯张了张嘴,终于肯说一点实话:“我恨,她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
阿雪微微点头,道:“她告诉你,怎么样?她告诉了你,那个孩子依旧是畜生,是野种。”
他的话太不留面,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感到惊怒,他自己却好像并没有伤人的自觉,他好像觉得这话还很有道理,很天经地义似的。
“他父亲并不要他,你也不要他,等小蝶死了,他就会每天在地上爬,找蚂蚁和蚯蚓来吃,这也是因为他是野种,因为他活该。”
阿雪坐得高高的,俯视着他们。
——“这也是小蝶活该,是不是?”
不是的。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是“活该”受苦的。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了,他们都看得出来,这年轻人说的东西,全是他自己切身经历过的“经验”,而且他并不觉得这经历有多么可怜或者多么不光彩,他似乎真的觉得这件事是很平常的。
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在这样的话语面前,他们的感情,无论是愤怒还是同情,都只能变得更加苍白。
老伯收拢了自己的怒意,冷然道:
“你不懂。”
阿雪道:“你们懂得太多,所以奇怪。”
这不通世俗的人冷不丁地说出一句极为通透的话,叫人都有些哑然。
孟星魂定了定神,道:
“至少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小蝶和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应该找到那个该死的人,让他去死。”
他抬头,看向老伯和叶翔。
“就算是为了小蝶和孩子,至少现在,我们绝不该互相杀戮。”
叶翔的表情变得犹豫了。
而老伯思索几息,表情好像也软和下来。
他慢慢地开口道:
——“不。”
就在他的嘴巴刚刚说出“不”这个字的时候,他的一只拳头,已猝然向叶翔的方向击出!
老伯的拳灵如闪电、如蛇信,却比闪电更快,比蛇信更毒。*
谁能想到这一拳?谁能挡住这一拳?叶翔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只觉眼前一黑,一白,一凉。
一黑是老伯的拳头的影子,不大的影子笼罩了他的整张脸,却并没有击打在他的脸上,因为那一白——一把雪白雪白的剑,竟然从他的脸和老伯之间的一点点缝隙里刺了进去,挡住了老伯的拳头。
叶翔感觉自己脸上那一小片皮肤,起了一阵火热的凉意。
然后那剑锋陡然往下方“飘落”——
老伯猛然收拳,急促往后倒退了几步,他知道如果自己收拳再收得慢一点,这剑光就要砍上他另一只预备着击上叶翔下腹的拳头。
他知道孟星魂和叶翔的袖子里都有暗器,他们的暗器现在都暗暗地对准了自己。他毫不在意,他只用一种惊奇崭新的目光,看着那个之前自己并不重视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的剑好像并不是人的剑,而是夺天地自然造化而生出的剑。
好轻的剑,好灵的剑,好快的剑,好。。
好美的剑。
就连叶翔和孟星魂,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剑法。这竟然是一种可以用“美”来形容的剑法。
这年轻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江湖上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用着这样奇妙剑法的剑客?
孟星魂下意识地一瞟他的剑,那剑无疑也是很好的,最顶尖一档的那种“好”,乌黑的剑柄妥帖地含着雪白的剑锋,那剑鞘的材质明显也很不同寻常,几乎不反射一点儿光,黑得吸人的眼睛。
他细致地观察到那鞘身上留着一个小小的系带,那系带上大概曾经挂过什么东西,后来又被人取下了。其中又有什么故事来历?
他的眼睛只一晃,又抬起来,听见叶翔虚着嗓子道:
“你没有出全力。”
老伯答道:
“我想试试你,和他,我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孙蝶去死。”
嘴里对两人说着话,老伯的目光却根本就没有落在叶翔和孟星魂的身上。
“八成力,能够这样挡下来,实在了不起。”他还在看阿雪,同样从他的人,看到他的剑。
阿雪眨眨眼睛,白而亮的剑锋一闪,又收回鞘里:
“噢,你们继续试。”
老伯道:
“不用试了。”
“你很强,一个比别人强的人,可以得到更多特权。”
阿雪摇头:
“我不想要特权。”
“即使你不想要,别人也会塞到你手里。也许你已经在享受这种待遇,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
阿雪不作声了,只看着他。
老伯又问:“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是什么?”
“一块黑色的令牌,正面有个‘四’字,背面有个‘生’字。”幸好这两个字都不难,阿雪都认得出。
“好。”
老伯闭上眼睛,想了一回,慢慢道: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杀了那个孩子的父亲,以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只要那个男人死了,阿雪,你要的东西,我也会交给你。”
阿雪的眼睛亮了。
叶翔道:“你会放我们走?”
老伯道:“我会。因为你们已经有了我的承诺,也有了我的警告。”
老伯的承诺,一定会实现,老伯的警告,也一定不容违背。
叶翔和孟星魂对视一眼,斩钉截铁道:“好。”
“你真的放他们走?”律香川问。
“我已说过了。”老伯没有表情。
“是,我知道你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你错了。”
“我错了?”
“老伯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而我说过的话,并不一定都作数。我收回过我自己的话,我甚至欺骗、背叛过别人。”
听见老伯的这句话,律香川的表情变得惊异而惶恐,就像是看见一角快要崩塌的天空。
“可是,你就是老伯。”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可是一个人总有弱小的时候,当他弱小的时候,他就难以维持自己的尊严,他就永远也变不成‘老伯’。”
“你好像从没有过弱小的时候。”
“我不是没有过,只是没有让你看见过。”
老伯叹道:
“所有人都有过弱小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永远的强大下去。因为人,就算不死,也总会老的。”他的脸上似乎也闪过了寻常老人脸上会有的那种落寞。
“你还不老。”
老伯却摇头。
“老也没有关系。。老并不可怕,因为还有年轻的人,来铭记老人的故事,维持他的尊严,将他的生命传承下去。
“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律香川恍然,脸上露出真挚的感动,他实在没有想到老伯竟然连这样的话也会对自己说。
他珍重地说:
“我明白了,永远不会忘的。”
老伯看着他,似乎微微地笑了笑。
——“不过,我现在还是老伯。”
“你当然还是老伯。”
“老伯的话,永远作数,所以我的话,还能够作数。”
“是的。”
律香川无比恭顺地低下了头。
尝试着用电脑更文,格式不对,算了,还是用手机吧。
最近字数写不多咋回事。
修了。别信老伯朋友们,原著就是个枭雄,不是世俗意义上好人。
原著老伯我有点想不通他当年为什么不去自己去查一查伤害小蝶的人是谁,他也许查过了没查到?可是后面都过了好几年了他又叫律香川去杀了那个伤害小蝶的人(而且只吩咐了一句话),说明他明明是有能力找到那个人的啊。。。有人分析说是因为他作为父亲的控制欲收到了挑战,所以他执意要小蝶自己告诉他那个男的是谁,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恨小蝶和孩子。可是他后面被孟星魂嘴炮了一下就不坚持“执念”了?还是说他这么多年其实也在后悔,就是嘴硬?还是我看漏了什么?
哎,或者说可能是剧情的发展有时候是为了体现背后抽象的东西,不太能以现实眼光去细究。(古龙是这样的(我可能也有这个坏毛病(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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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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