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高祖曾经暗绰绰内涵过自己的儿子靖圣祖。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死得早,他原本可以比儿子靖圣祖更加伟岸,是老天没给他施展的机会。
而且他从靖太阻手中接过江山之时,大靖基业也未算得很稳。
虽然太阻替他杀了不少开国功臣,但真正将江山坐稳、减免赋税让民众修养生息,还是靖高祖这个短命皇帝在位时干的。所以靖高祖觉得,没有自己打下的基础,靖圣祖本事再大,也当不了“千古第一帝”。
真是老子栽树、儿子浇水也乘凉。
之前听到靖高祖这种不服气的“内涵”,何元菱还有些看不上。但这几日下来,何元菱相信他“内涵”得也有几分道理。
能开创“路言驿”,为民告官提供一个特殊渠道,说明这位皇帝是真正想干一番事的。
但他没这个命。
很多时候,活得够长,也是一种强大。
再有雄才与伟略,也要活得够长,才能让世人望见你、理解你、进而崇拜你。
听见这个倒霉催的短命皇帝问她是不是去省城告状,何元菱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刚刚离开阳湖县,苦主周向文已写好状纸,我正在赶往省城锦陵的路上。”
靖高祖欣慰:“看来一切顺利,甚好。”
靖宁宗没的《西游记》可看,也没的贵妃可以聊天解闷,只有个刚砍头的老臣常常找他,但老臣只要一出现,就是老泪纵横、国将不国。
所以靖宁宗也甚觉无趣。
这个死后并不爱说话的先帝,最近也无趣到生出了一点说话的**。
靖宁宗道:“群主果然雷厉风行,办事神速。我大靖官员要个个都像群主这般高效,又岂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这不废话。十天之内要是不解决,何元菱就要被拽进火坑了。
何元菱:“说明那些官员没有设身处地,没有将百姓之事,当作自己的事。”
靖圣祖也不看《西游记》了。
“群主深刻。一针见血。”
要论彻骨的痛心,谁也比不过靖显宗真心实意。
靖显宗:“朕对群主,最能设身处地。一想到群主小菱菱要掉进火坑,朕这心都要跟着一起碎了。恨不能拎起朕的大刀,陪着群主一起杀将到那姓包的家中,把他砍成十七八段,方解心头之恨。”
靖仁宗又被这个活宝儿子给气到。
“圣祖爷爷精僻。有些人写一堆,也都是垃圾。”
靖显宗不服:“@靖仁宗 父皇对孩儿误会太深。不就是分享了您一个太妃嘛,父皇要是气不过,孩儿也可以让玉贵妃跟父皇聊聊,补偿父皇可好?”
靖仁宗气到吐血:“一派胡言!你这个无耻之徒!”
眼见着又吵起来,管理员靖世宗站了出来。
靖世宗:“聊天,是一场修行。”
“@靖仁宗 @靖显宗 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孙子,朕送你们八个字,搁置争议,紧扣主题。”
靖太阻十分赞同。
“此话有理。当务之急,咱们要助力群主打赢这场官司,搞死那个姓包的恶霸。不然群主倒霉了,咱们也跟着倒霉,还聊个屁天,都在棺材里抠脚吧!”
靖神宗:“同意。”
靖高祖:“同意。”
靖圣祖:“同意。”
靖宁宗:“群主呢?”
咳咳,群主看着你们呢。
何元菱:“各位先帝,请提供几个路言驿经典案例,万一那些人不愿办事儿,我也能唬住他们。”
先帝们纷纷精神一振,开始在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在位时的案例,争先恐后地说给何元菱听。
一个先帝说着,别的先帝还要插嘴点评。或者损两句、或者赞一个、或者直怼你这个办得不对、或者建议你当时其实有更好的法子。
这一顿热闹,信息量超大,把何元菱看得兴奋不已。
有人聊天,旅途便不寂寞。
转眼,马车竟然已经到了锦陵城外。
车子停下,守城门的士兵验过路引,放了马车进城。
何元菱可是头一次来大靖朝的省城。和之前的阳湖县城相比,果然又是另一番气象。
江南省自古繁华,是大靖朝的赋税重地,俗称“钱袋子”。作为江南省的省城,锦陵府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重镇。
用大靖朝民间流传的话讲,“北京都、南锦陵”,可见锦陵城的地位之超然。
一路行去,只见街道格外宽阔,可供四驾马车齐头并进,街边的建筑也更加宏伟,时而有颇为壮观的数层高楼,气派非凡。路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商走街之人也远较县城多了去。
但,一派繁华之中,也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或蹲在墙角等着施舍,或插着草标跪在路边等待买家。
繁华之城,亦有太多过不下去的百姓。
的确是败世之相。
那位砍了头的老臣,托靖宁宗转告,江南省的路言驿设在锦陵城西的三家场。
满伯来过好多次省城,不说闭着眼睛就能摸到,至少也是走街串巷的高手。但在他的印象中,也不记得三家场有个什么衙门叫路言驿。
马车得儿得儿走进了三家场,街道有些窄,两边倒都是深宅大户的模样。
据满伯说,江南省的三司衙门都在两里外的伏鸿门,三家场这边,都是三司衙门以外的一些附属机构。
一看这些大门紧闭、门口连块驳落的牌子都没有的房屋,何元菱便知道,吏治**的官场,出不了高效勤政的衙门。这些附属机构远离三司衙门之外,自然是山高皇帝远,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望望日头,时间已是不早,何元菱让满伯先去附近的客栈等候,决定自己去找路言驿。
先帝们曾经说过,路言驿与别的衙门不同,是不挂牌匾的。它的标志,是御门前置一块小石碑,石碑上不写字,只刻一双足印,象征着有冤情的人,可以在此驻足。
何元菱沿着三家场,一间一间地辨认,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门前,发现了一块被草丛遮住的小石碑,上面果然刻着一双足印,只是被风雨侵蚀了很多年,足印已经变得模糊。
但不管,只要它还在,何元菱就有希望。
深吸一口气,何元菱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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