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动了,站着别动。吃我无敌大雪球。”
梁惊雪在地上四处扒拉,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奋力朝着师砚砸去。
“你又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临近年关,白水城又落了一场大雪,庭院里也积了厚厚一层。
梁惊雪虽然畏寒,但听见小铃铛拿着大扫帚要扫积雪的哗啦声,还是心痒难耐,央求她等自己玩个痛快再扫清。
小铃铛见她伤势才好了些,本来是不允的,但架不住她的骚扰和撒娇,便杵着个大扫帚呸了一声道:“冻着了活该。”
小铃铛在廊下坐着,看着两人在雪地里玩着,都玩出花来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姨母笑。
梁惊雪先是团了十来个雪球放在脚下,然后如同连珠炮一般,顺着师砚的脚步声砸去。
师砚起先是闪躲,随后亦是学会了还击,一个反打,她意料之外,正砸中了面门,脸拧在一起,脸色难看极了。
见她表情不对,师砚便知情况不妙,急忙放下手里的雪球,跑了过去。
“冻着了吗,还是我下手重了?”他急忙替她清理脸上沾上的雪泥。
她脸色难看地摇摇头,说不出话。
“啊?什么?”他有些慌了。
她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以迅雷之速把袖子里藏着的雪球塞进了师砚的嘴里。
“哈哈。这招对你,百试百灵。”
她得意地跳开,小铃铛也在一旁杵着扫帚,支着脸,笑出了声。
师砚笑着呸了几口,才吐干净雪和化了的雪水。
“好你个滑头,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乔玉书这几日歇业,在宅子里待着没事儿也是没事儿,此时踱到了庭院里来,揣着手问道:“去买年货,谁跟我一道啊。”
“我我我。”梁惊雪兴奋地跳起来举手。
师砚冲乔玉书悄悄摆了摆手,这天气还是有些冷,在院子里玩会儿得了。
“你去买东西,我就把雪扫了啊。”小铃铛见状故意吓唬她。
“可是我有很多东西想买诶。”
“那我去吧,你跟小铃铛玩。”师砚提议道。
“也行吧。”
“还也行吧,说得好像我多乐意陪你一样。”
小铃铛把扫帚靠在墙上,踏入庭院,团起了个雪球趁其不备就砸了过去。
“小铃铛你不讲武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雪球砸中了肚子,立刻蹲下身摸索着地上的雪块。
乔玉书眼神示意了一下师砚,二人沿着走廊往前门走。
“拐着弯儿叫我出来有何贵干?”
“怎么是我拐着弯,难道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知我者莫若玉书也。”
“这些天将军府的鸽子没少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无妨,都是些顾六拿不准的小事,书信回去便可。更何况,临近年关,那群新任官吏巴不得我不在,他们好行事。”
“她没发现鸽子?”
“发现了,她随手一颗石子儿打下来一只,我骗她说是燕子来筑巢了,她还难过得要命。”
“这个季节,燕子?她也信?”
“信了。没什么生活常识,比较好骗。”师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准备骗多久?”
“我现在不想考虑以后的事。”
“好,那说说眼前的,宁安司你是不是得回去一趟。”
“这个自然。”
“说吧,要买什么,我一并带回去,省得你穿帮。”
“这个不必,我忙好自会来市集上同你会合。”
“行行行,你是全知全能的司主,不必我们这些小人物为你费心。”
“还生上气了,多谢你,要不我也没机会出来。”
师砚与乔玉书分道扬镳在乔宅门口,转身便瞧见暗中等候的溪客。
“要见你一面,还真难。学什么都被打下来。”溪客调侃他道。
“下回你学燕子,燕子安全。”
师砚笑了出声,也不知是在调侃溪客还是梁惊雪。
“你在这躲清闲,我和千陌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吗?”
“嗯,也不算,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玄灵派里外搜了个干净,没有任何秘籍或者药方,配方。”
他叹了口气。
“虽然难以接受,但也在意料之内。”
“还有,你那天悬赏的人,我们发现了他和玄灵派来往过,很早之前。其余的,查不出。”
“也是意料之内。”
“我让千陌追踪了他这些年的行迹,又借你的名义找了白老板查他的记档,虽然扑朔,但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
“他的目标,是你。”溪客停了脚步,盯着他的眼睛。
“我?”
这话让他心中一凛。
“此人化名萧影,他的落脚点应该是青州城的青峰山,上头有处悬崖,他便在那居住,平日里行踪不定,只有一个徒弟,就是嫂子。”
“你别嫌我多事,关系到你,便是关系到整个宁安司,我不得不查。嫂子是几个月前离开的青州,离开了之后直奔北斗门的寨子,然后是你的将军府,你不觉得,蹊跷吗?”
“不蹊跷,我拿了她的剑,她来找我讨回,很正常。”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当时的确是自己费了好一番心思引她来的将军府。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绝云派派来的大杀器,两人周旋了很久。
现在想来,她全部的心机谋算也都用在初见那日偷剑了,完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笨蛋嘛。
“哪个剑客会包袱不丢,却丢了自己的剑?”
他想了想,也觉得好像,不太对头。但这种不对头在她身上好像也顺理成章。
“我不是无端怀疑嫂子,只是萧影其人,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盯着你的行踪,从宁安司,到清微山庄,到朝中,再到梦粱,除了边军那三年,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蛛丝马迹。”
“不会,他警告过我多次离她远些,否则便揭露我……否则,否则我也不会发这个悬赏。”
他有些支支吾吾,他的心乱了。
“那么嫂子到现在知道了吗?他揭露了吗?千陌暗中跟了他多次,多次跟丢,此人轻功超常,若是真要揭露,你一个悬赏奈何得了他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
“美人计,计在攻心。”
溪客叹了口气。
“我没查他化名前的过往,也知道有些事不该查,故而不知你何时与他结了仇怨。不过我想司主自己心中应当有数,是多大的仇怨,值得嫂子牺牲至此,来给你致命一击。”
“多谢你告知,我心中确实有数。还有何事?”他紧紧抿着唇,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
“只此一件,其余便不劳司主操心了。”
“那好,把我今年的年终奖结给我。”
“整个宁安司都是你的,还给自己开工钱。”
她冷哼一声,却早有准备,将一个荷包丢在他手心,便转身离开。
溪客所言不虚,有些时候他以为自己暴露了李焉识的身份,可她又偏偏没发现,当时他还心存侥幸,现在想来只觉得有些心寒。
原来,不是自己在骗她,是她一直在骗自己吗?
原来她不是绝云派的大杀器,而是是萧影的。
难怪,难怪,样样都直戳我的心。
“阿惊,你真的是来要我的命的吗?你若直说,我给你便是,何苦,要来骗我的心。”
可是她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杀掉我,她为什么不呢?
在密室里,她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呢?
她对我,也有那样一分真心吗?
恍惚中,他浑浑噩噩走到了集市,他抬眼,才发现走到了熟悉的店铺前。
……
“师砚,你回来啦?”梁惊雪玩得满身是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期待地问道。
“正好你回来了,陪这个祖宗玩吧,比干活都累。”
小铃铛一身的汗,擦了擦脑门,去廊下歇着了。
“玩这么久你不累吗?来歇会,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师砚看见她笑嘻嘻的样子,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师砚,我真的很好奇,你又不工作,又没有祖产什么的,你哪来的钱啊?”
梁惊雪抢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牵着他的手,回了房间。
“当杀手,给的买命钱。”
师砚打趣道,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便替她拍干净身上的雪。
“你,杀人?为了钱?”她信了。
“开玩笑的,我偶尔替宁安司做点事,他们给的酬劳。”
“哦,吓死我了。”
“放心吧,养你还是够的。”
“我不要你养,等我找着我爹娘了,就算不回家,我也可以像小铃铛一样自食其力。”
“怎么,不当女侠了?”
“白天工作,晚上当女侠。”
“真是难为你了,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别想了,看看我买的,是不是你要的?”
她拆开几包,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糖和糕点之类,十分满意。
“我闻着烤红薯味儿了,怎么没摸着啊。”
“因为,在这里啊。”
师砚笑盈盈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刚拿出来,烤红薯的蜜香便充斥了整个屋子。
“不烫吗?”
她欢喜的表情转瞬即逝,一手接过烤红薯,又摸了摸他的前胸,果然是滚热一片。
“凉了不好吃才要紧。”
他握紧了那只冻红了的手,摊开,将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在她手心。
她摸索着掀开了盖子。
“这是什么?簪子?”
“你不是说,你腊月便及笄了吗?我不知道你生辰是哪天,所以只好一拿到就送你了。”
那个日子他怎么会忘。这样早早送了,只是怕自己等不到送她的那天。
她的手指摸索着这支发簪末端的形状,惊喜问道:“是竹叶?”
“是,我猜你喜欢竹叶,可竹枝易枯,便叫人定做了这支簪子,本来是想用玉的,更类竹之风雅,可你整日毛手毛脚,窜上窜下,说不准哪日便把我的心意摔了,便还是挑了银的,可不是我抠门儿啊。”
“我,贼~喜欢。”
“你再摸摸,里头还有关窍。”
她又细细摸了半天,这五片竹叶与簪身连接之处,竹节之下竟有一个暗扣,轻轻按下去,可以拔出分作两截。
“别乱动,很锋利的。”他提醒道。
“这是什么?”她小心翼翼捏住那五片竹叶,不敢乱动。
“针啊,若是失了兵械,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哼,我还用得着保命?别人保命吧。”
师砚把那枚簪子重新安装好,放回她手里。
“知道你厉害,只要以后别拿来对付我便好。”
“那要看你的表现,要是惹我不高兴了,第一个穿你的喉。来,给我戴上。”
师砚从前听这些话,只当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如今听却多了别的意味。
他心事重重地给她簪好,她蹦蹦跳跳冲了出去:“小铃铛,好看不?”
小铃铛正扫着雪,抬起眼来敷衍道:“好看好看,你堆不堆雪人啊,不堆我把这块干净雪也扫走了啊。 ”
“师砚,我们去堆雪人!”她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青州,是没有雪吗?”师砚没有起身,看着她在阳光下的明媚肆意,坐在阴影里漠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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