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坚定道：“小满，我们比你年长，总不能让你挡在我们前面，我们这个月就按照你说的分成来结算钱吧。”

杨婶子点头：“是啊，要是没赚到钱，你也不用给我们工钱了。”

“呸呸呸，”杨婶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小满的卤肉摊子肯定能赚到钱。”

林婶接着道：“而且，我们也不用太多，我们一人要一成就够了，这些卤肉全是你做出来的，我们就帮你出去摆摊，真不累。”

苏小满不答应：“林婶，杨婶子，咱们有来有往，到时候你们还需要帮我的忙，要干的事不少呢。”

经过再三商量，两位婶子终于同意。

而苏小满也开始对两位婶子进行培训，除了要学会摆摊的一些话术之外，她们还得帮忙做鱼豆腐，这个不难。

林婶再三确认：“小满，你真要教我们？”

杨婶子也觉得有点不安：“是啊，我们这里没有卖鱼豆腐，这可是你的手艺，说不定能挣许多钱呢。”

苏小满笑了：“我一个人能做得来多少，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三一起做，到时我去县城的酒楼问问，要是他们要就好了。”

“这也是一条路。”在杨婶子看来，给县城酒楼显然更有前途，起码肯定能赚钱。

苏小满想起一件事：“对了，杨婶子，你去摆摊这事，需不需要问问鹏程和万里啊？”

杨婶子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事。”

“他们……不会觉得这样丢脸吧？”苏小满还记得许多看过的小说电视剧，有些人会觉得，被同学知道自己父母是个摆摊的，丢脸。

杨婶子不理解：“咱们靠自己的手艺挣钱，怎么丢脸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满姐姐，不会。”

杨鹏程提着书篮子从外面走进来，他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小满姐姐，我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同窗的确有人很富贵，平时也看不起人，但是不会影响到我。”

苏小满笑容满面：“真的？”她就说，鹏程和万里都是好孩子。

杨鹏程：“嗯，就像娘说的，我们是靠自己的手艺挣钱，不丢脸。大旻朝科举不讲究商户出身，所以没关系。”

小万里从门口蹿进来，蹦蹦哒哒问：“娘，小满姐姐，林婶，你们什么时候去摆摊啊，我都跟小胖说好了，到时候保证让他吃得停不下来。”

好吧，苏小满不用担心了。

杨家兄弟心都大得很。

择日不如撞日，等一切都准备好，小满美食正是出摊！

头一次，杨婶子和林婶一起去，相互帮忙，还能熟悉一下卖东西的情形。

苏小满做菜时，心头一直想着那边的情形，生怕出状况。

而摊子那边的杨婶子和林婶，也不比苏小满好多少。

不光苏小满能想到书院这一片的购买力，其他人也能想到，所以，这边还有其他的摊子。

杨婶子和林婶放下摊子的时候，其他摊子后面的人都往她们那边望去。

“妹子，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咱们？”林婶小声嘀咕。

杨婶子也小声回话：“小满不是说了吗，就当其他人是大白菜，不要在乎。”

“说是这么说，但真的到了这里，我做不到。”林婶嘴上回话，手里却一直没停过。

这个摊子底下有两个小火炉，可以让卤菜保温，一边是卤猪下水，一边是卤其他。

杨婶子按照小满说的话，差不多下学时，打开盖子，用扇子扇风。一时间，书院前满是卤香，而且重重地盖过了其他香味。而且今天的风也在帮她们，直吹向书院。

就连旁边的摊贩，也忍不住探头往锅里看。

杨婶子是吃饱了才来的，可现在一闻到这个味儿，她还是觉得饿。

林婶做好准备，紧张地在后面踱步。小满说过了，要是她实在紧张，那就自己安慰自己，小满还说了，这叫心理暗示。

“肯定会大卖的，这么香的卤菜，他们肯定没吃过……”

书院里。

杨万里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卤香味，踢了踢前面的凳子。

小胖回头，眨了两下眼睛，又摸摸肚子。

不光是他们俩闻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的那股香味越来越浓。

这个房间里是启蒙班的小孩，年龄都比较小。先生在隔壁房间讲课，没人看管下，可不都躁动起来了。

一阵低低的嗡嗡声响起，大家都在交头接耳。

小胖回头：“这就是你说的卤肉？”

杨万里两颊肉肉的，这会儿故作老成点头，别有一番反差萌。

小胖舔舔唇：“要是真有这个味儿，我肯定买。”

杨万里砸吧了一下嘴，今早吃过的卤鱼豆腐似乎还有余味，他小声道：“不骗你，真的好吃。”

“铛！”廊下的锣响了！放学时间到！

杨万里直接提起书篮子，扬声喊道：“门口新来了一家卤肉摊子，可好吃了！”

说罢，他拉起小胖就往外跑。

两人似是循着鱼腥味找去的小猫，最早来到摊前。

“娘！”杨万里喊道。

小胖惊了：“这是你娘！”

杨万里扬起下巴，“你快点呀，不然等一下别人就要来了！”

小胖小肉手指着旁边挂着的几个木牌子：“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杨婶子好笑，逐个解说起来，此时，别的小孩也已经循着味儿来到摊子前面，听杨婶子解读。

“其实，全家筒最划算，我们有三味全家筒，五味全家筒，七味全家桶。”

所谓全家筒，是苏小满折腾出来的。卤菜有汁更好吃，所以，必须得有容器，但是小摊子洗碗不太方便，于是她打上了竹筒的主意。

锯出成人巴掌高的竹筒作为容器，洗干净后用来盛卤菜，竹签子作为配套，很方便。

而三味、五味、七味，则是材料的不同。三味是猪杂、豆干、土豆；五味是猪杂、鱼豆腐、豆干、豆泡、土豆；七味则比五味多了卤肉和卤鸡蛋。

小胖财大气粗：“给我来个七味的！”

杨婶子顿时笑开花：“好嘞！”

旁边的林婶一听到，马上行动起来，利索地收拾出一个竹筒：“来，给，用竹签子要小心点。”考虑到小孩，竹签子没有削得很尖。

小胖在不熟的人面前挺能绷得住，所以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杨万里被香味勾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他也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娘，我要一串鱼豆腐！”

杨婶子瞪他：“你哪里的钱？”

杨万里傲娇地笑了：“小满姐姐给的！”

站在后面的杨鹏程忍不住捂脸，他家小弟卖人可真快，明明小满姐姐叮嘱过能不说就不说的。

杨婶子好笑又无奈，“这次一次，下不为例。”她真没想过小满会偷偷给孩子零钱。

小胖不管旁边纷纷扰扰，他挤出人群，立马上嘴，第一口吃的是豆泡。卤豆泡看上去扁扁的，但夹起来就能感觉到份量。

小胖咬了一半，卤汁流出，从断口处直滴下去。而嘴里的一半豆泡，果然吸满了汤汁，咸香入味，软硬适中，似乎还带着肉味。

这个好吃，要知道平时在家里，他一向都是只吃肉，不吃其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胖。

他找到竹筒里的豆泡，全吃完了，而后，杨万里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小胖看到杨万里手里拿着一串方方正正的东西，很陌生，他以前从没见过，便问：“这是什么？”

“鱼豆腐，”小万里很嘚瑟，“告诉你，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小胖心里是相信的，毕竟刚才的豆泡已经征服了他，但是嘴上还是不示弱：“那要尝尝才知道。”

他从竹筒里找到一块鱼豆腐，飞快放进嘴中，而后，他嚼动的频率更快了。

杨万里没骗他，真的好吃！

小胖没有时间说话，将其他东西全都尝了个遍，好像每一样东西都很好吃。

他摸摸肚子，可是还没饱。

“小胖！”

小胖闻声扭头，而后跳着招手：“爷爷！这边！”

不远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健步走来：“小胖，不是说好了要去县城酒楼吃饭吗？怎么没见你？”

小胖糯糯道：“爷爷，我告诉你，这里的卤肉可好吃了，您尝尝！”

小胖爷爷蹙眉。街边摊子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

他挑剔地往摊子上看去，可没想到，两个忙碌的妇人竟然都包着头，身前的围裙也很干净。包着蓝头巾的妇人舀卤汁，卤汁没点没滴在案板上，动作干净利落。

小胖爷爷张了张嘴，挑不出错处。

小胖扯着他爷爷的袖子撒娇：“爷爷，我们中午就在这儿吃吧。”

小胖爷爷禁不住孙子的哀求，宠溺道：“行行行，我问问有什么主食，中午一定要吃主食，不然下午没力气念书。”

此时，书院里的学生们想买的都差不多买完了。

杨婶子见到老人家，笑着问：“您尝尝，咱们家的卤肉特别好吃。”

小胖爷爷矜持问道：“有米饭吗？”

杨婶子的笑容更真诚，一边揭开盖子一边说：“有有有，您看，还有米粉。”

米饭粒粒饱满，米粉晶莹剔透，小胖爷爷指着米粉问：“这……”

杨婶子解释：“这是用米浆蒸出来的，比较费工夫，比米饭贵一点。”

小胖爷爷大手一挥，他喜欢米粉的样子，“那来两份米粉，再来两份卤肉。”

杨婶子不由庆幸小满准备充分。她拿出木碟子，放上米粉，再放上切好的卤肉，浇上卤汁，她还赠送了几片菜叶子。小满说，这样点缀起来更好看。

小摊车还有一个隐藏功能，那就是可以把围栏放下来，支起木棍当作桌子。

杨婶子把带来的两张凳子给小胖爷孙做。

小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竹筒里的卤汁倒进面前的碟子中，然后无师自通地搅拌均匀，就连嫩黄的白菜叶子也染上了酱汁。

他丝毫没有嫌弃，嗷呜一声，吃了起来。

小胖爷爷激动得手都抖了，小孙子竟然主动吃菜叶子了！就凭这个，他都得多来几次这个卤肉摊子。

米粉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吃，软弹盈香，卤汁并没有掩盖住浓郁的米香，他这种牙口也能轻易吃下，简直是老少皆宜。

一门之隔。

书院陆夫子收拾好书本，摆好了筷子，见妻子还来门口徘徊。

“怎么？外面还有学生在？”几十年夫妻，他最清楚妻子的喜好，无它，妻子最喜欢吃。

为了维护丈夫在学生面前的形象，陆娘子想等外面的卤肉摊子没了学生后再出去，可是等来等去，还是有人。

陆夫子好笑，直接开门：“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买份试试。”

“好。”陆娘子笑得眉眼弯弯，脸上虽然有皱纹，但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杨婶子一抬头，忙道：“陆夫子，陆娘子，刚想给你们送进去呢。”

小满叮嘱过，等卖完了学生的，给书院的先生免费送一份七味全家筒。

陆夫子摸摸胡须，奇怪道：“无亲无故，为何要送给我们？”

他又好奇问：“全家筒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杨婶子解释一了一下全家筒后，道：“在书院前做生意，理应如此。”

陆夫子摆手：“不必如此。”

陆娘子赞道：“全家筒这个说法很好，既让人感到亲切，又能概括意思。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不是，”不过，杨婶子还是很自豪，“是我们东家想出来的。您知道苏衙役吗？是他女儿小满想出来的。”

一直在旁边帮忙的小万里机灵道：“这些卤菜也是小满姐姐做出来的。”

陆娘子想起来了，对丈夫道：“以前有个小姑娘很喜欢到书院外面听你讲课，我问过，就叫苏小满。”

杨婶子诧异：“原来还有这个缘分啊。”

几个大人相互对视一眼，以为摸到了真相，一定是小满感念书院当初的恩惠，才让杨婶子送全家筒给夫子。

特别是陆家夫妻，心中感慨无比。

苏小满还不知道这个美丽的误会。真相就是，她只是想拜拜山头，让书院的夫子不要为难而已。

苏小满收拾好县衙中午这顿饭，心里放心不下，想去帮忙。

刚打开后门，便见两位婶子推着车回来了。

“婶子！”

杨婶子一见到苏小满，高兴朝她招手：‘小满，我们全卖光了！’

苏小满诧异：“婶子们厉害！”

林婶摆摆手：“都是你做得好！”

苏小满笑道：“都好都好。”

杨婶子顾忌着在外面，没敢把钱袋子打开，但一进院门，她就忍不住了：“小满，快数数，我们一个中午挣了多少钱！”

苏小满也很期待，她好喜欢铜板的响声。

最后数出来的结果非常喜人。这一中午挣到的钱，够普通人家吃好几天了。

“我的天爷，这么厉害！”杨婶子喜出望外。

林婶下定决心：“我们一定要好好做。”乖乖，这摆上一个月摊子，说不定能挣够三个月的饭菜钱，也太牛了。

苏小满重重点头，不过没忘记打预防针：“今天是第一天，大家贪新鲜，肯定会多买点，之后的生意可能会有回落，婶子们也不必太着急，咱们慢慢来。”

有这样的成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之后几天，确实如苏小满所说，来买卤菜的学生人数逐渐稳定下来。

不过，两位婶子很有事业心，她们看上去沿街叫卖。如果说之前还顾忌着害羞，但看到挣的钱后，这点心思瞬间抛到脑后，脸皮算什么，挣到钱才是正道。

苏小满有空也会去摊子帮忙。

如此又过了两天，到了清明。

摊子这天不做生意，街上的店铺也都关门，大家都忙着祭祀先人。

苏小满准备去城外的山上祭拜苏勇，既然占了这个身子，她不会忘记该尽的义务。

之前听林婶说，苏勇喜欢吃艾粄，她特地早起做这个。

米前一天浸泡好，磨浆，蒸粉，最后借了隔壁杨婶子家的捣捶，捣成米粉团。

碧绿的艾草蒸好，放进米粉团里，再一次锤捣，这个活儿得两个人才能干。

杨婶子听说了，也一大早过来帮忙，苏小满力气小，她负责揉，杨婶子负责捣。

在搡捣的力度下，艾草逐渐与米粉混合成一体，原本纯白的米团变成青碧色，还带着青草的悠悠自然清香。

苏小满拿出准备好的白芝麻粉，撒上去，宛若一层白雾遮住了青纱。

活动了这么一早上，她早就饿了，将艾粄切成块状，她分了一块给杨婶子，两人一起吃起来

艾粄口感温润粘密，略带有嚼劲，清新的草香盈满口腔，并有炒制后的芝麻焦香，苏小满欲罢不能。吃了好几个。

“小满，路上小心点。”杨婶子今天也要祭祀，没空陪苏小满去山上。

苏小满并不担心，一路上就看到许多同行的人。

爬上山坡的半路，她不经意一瞥，却见到茂密的树丛中有一片她认识的植物——凉粉草。

苏小满站定，她想到夏天要做什么买卖了！

凉粉草，做凉粉吧！

苏小满兴冲冲拨开茂密的植物，走过去扯了几把凉粉草，打算回去试试。

“哟，这不是小姑娘吗？”

贱兮兮的声音响起，苏小满抬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蔡二。

她浑身的细胞都警戒起来。想起林婶和杨婶子教的话，捡起石头就扔过去，努力涨出气势：“再不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蔡二被打中膝盖，笑容顿时收敛，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朝她步步逼近，声音像是毒蛇那般：“别呀，等今晚，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苏小满紧紧握住篮子的把手，刚才路上还挺多人的，附近肯定有人在。自己搞定不来，那就叫人，她才不会傻到逞能。

她张嘴喊“救命”，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信蔡二敢胡来。

果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蔡二扔下一句“算你狠”，急忙跑了。

苏小满向赶来的几人道谢，看到后面又有一群人过来，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掉以轻心，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她快速祭拜完苏勇，而后下山，却没想到，经过凉粉草那段路时，她想再过去摘点。

苏小满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人，蔡二那个混混不见踪影，还是安全的。

她走了过去，本想速战速决，却没想到，蔡二仰面躺在草丛里，双目紧闭，他的脑后，渗出一大片鲜血！

苏小满心脏怦怦直跳，这……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苏小满回头，一个高个子女人面容惊恐，指着她：“啊啊啊！杀人了！”

苏小满：“……”

更凑巧的是，最快赶来的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沈知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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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