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二的时候,陆礼顺利保研。
王阿姨为了庆祝,专门和傅叔叔去了一趟N市。
那是陆礼从上大学后,第一次带着王阿姨逛学校。
期间遇到熟悉的同学打招呼,纷纷夸讲一家人的高颜值。
加上傅叔叔的年轻儒雅,大家都觉得陆礼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才养成他随和的性格。
王阿姨很欣慰,至少这些年,她儿子没因为她离婚而受到太多的影响。
而另外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就是关悟公开不考研了。
李奶奶情绪低落地来我家,请我爸妈帮忙劝劝,毕竟那是关系陆礼一辈子。
李奶奶边说边叹气,我爸妈相互看着对方,除了安慰什么都做不了。
我妈给陆礼打了电话,得到的结论和李奶奶的一样,他不考研了,我爸妈大概猜出了一些,问是不是和他亲爸有关,关悟没答,不答就是默许。
李奶奶气得和自己女儿打了个电话,那边却什么也没说,还说以后关悟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挺好的,李奶奶从来没那么后悔过年轻时对女儿的疏于管教。
临分配工作的时候,关悟本来是可以去更好的城市发展,但因为他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荣城,最后选择了荣城一个偏远的边防,那里开车回家需要十几个小时,但关悟却说那已经是最近的了,而且他很乐意。
小南自从知道关悟不考研,在家哭诉,说要去西安找那个姓关的评评理,凭什么不让自己儿子往高处走。
我爸唉声叹气了好几次,除了劝慰什么也改变不了,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南又去找关悟,觉得只要关悟自己改变主意,一切都来得及。
在她的心里,她的哥哥姐姐们都是优秀的,没道理想上学还被逼着不上的。
可关悟却揽着她的肩膀沉静地说:“我自己的决定,这是他给我最大的让步,我不希望他来荣城,打扰我身边任何一位重要的家人。”
虽然这事荒唐,但我们毕竟不是当事人,或许在关悟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曾把这件事给陆礼说了,想让陆礼找傅叔叔帮忙,但陆礼说这是关悟自己的决定,他做好了谁也改变不了。
听那语气,大概陆礼早就想过,只是被关悟拒绝了。
是了,当初来荣城的时候,他看似不学好,但是最会维护我和小南,说要学习,就真的很努力,在当年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匹黑马。
如今他自己选择的路,大概是没人能改的,他比谁都清醒,比起金钱,他更愿意为了家人而妥协。
临报道前几天,他和陆礼一起回来了一趟,先是给李奶奶准备一些日常的东西,包括平时需要用的药,冬天出门需要的带的围巾和手套等等。
接着又请我们家和陆礼家吃饭。
他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端起的酒杯已经不是我们小时候小打小闹且偷偷摸摸,他提杯说祝词的时候,都是这些年我们对他的照顾以及他以后需要我们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多帮忙照看一下李奶奶。
李奶奶动容地低头,抹了抹眼睛,在自己外孙的后背是轻轻安抚。
我爸妈被这氛围感动,也纷纷提杯:远亲不如近邻,你安心去工作,家里有我们。
王阿姨感动得差点哭了,傅叔叔一个劲地拍她手背。
我看着小南,自从关悟说自己要去工作就一直情绪不高,这会儿别提这桌上有什么山珍海味,她连看都没看,只是垮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她难受,拉过她的手握在我的手心,表示安慰。
她动作迟钝地看着,面无表情。
那天最后的最后,陆礼和关悟都喝多了。
陆礼说关悟矫情,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就算平时打打闹闹,但关键时刻兄弟情不就是拿来用的。
而关悟则回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被李奶奶接来荣城,认识了我们。”
说着说着陆礼和关悟都哭了起来。
一一回顾这些年两人默默拼命的较劲的事,以及两人一起出去干架的事,包括给我挡情书,给小南挡精神小伙,以及给人放狠话说谁要是敢靠近我们姐妹俩,他们就去堵人的事。
两人又哭又笑,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陆礼和关悟情绪外露。
陆礼应该也在为关悟感到遗憾。
但架不住很多现实。
我爸妈他们任由我们几个在餐厅里吃到最后,等我们四个从里面出来,纷纷上前帮忙。
陆礼被傅叔叔扶住肩膀,他甚至还对着傅叔叔开玩笑,“老傅啊!你也是,这么些年愣是没拿下我妈,你倒是跟他生个一儿半女啊,将来我也好安安心心出去工作不是,你再看看老陆,闺女都多大了。”
傅叔叔哭笑不得,王阿姨则被自己亲儿子闹了个大红脸。
我们全家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王阿姨最后实在待不下去,说要先下去取车。
而关悟也好不到哪里去,抱着我爸就开哭,“干爸,真的,我这辈子能当您和干妈的儿子,是我的幸运,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谢谢干妈给我买衣服 、鞋子、包包。谢谢你们,如果可以,我想当你们的孩子,真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名字,我…我…..我……….”
关悟“我”了半天,最后抱着酒店一个服务员打扫厕所的桶吐了,我妈心疼坏了,说要下楼去药房给关悟买葡萄糖。
沉默了一晚上的小南抢先道:“我去买。”
于是她从我妈那里拿走了社保卡,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上前帮忙,被关悟拨开,我又跑到另外一边去搀陆礼,结果他大概是认出我来,直接挣脱傅叔叔对我一个生扑,我俩直接倒地,他的手掌在我后脑勺着地之前护住了,我枕着那块带着一些薄茧的肉垫一点没感觉到疼,而陆礼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北北,北北,你叫声六哥,叫声六哥我把什么都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他细数着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东西。
傅叔叔在一旁看得汗颜,估计我爸妈也是。当时我倒在地上,除了能看见脸部放大的了陆礼,就只能闻见他一身的酒气。
场面突如其来,大家纷纷上前来把我俩分开,我妈掰着我看有没有受伤。
我当时心跳到一百八,满脑子都是陆礼那几句暧昧的话,大概是隐秘,我居然觉得当着双方家长的面说这样的话还有些刺激,哪里听清我妈说什么,任由我妈把我转来转去的检查。
傅叔叔把陆礼弄到了旁边等候区的沙发上,又转过来道歉,说陆礼喝多了,没想到满脑子都是妹妹,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妹妹。
傅叔叔常年混迹商圈的一个人,说这话居然讪讪的。
王阿姨回来的时候,和小南一起,小南给陆礼和关悟一人分了一半葡萄糖,看着他们灌下去才开始扶着往外走。
来的时候天气还不错,这会儿居然下起了小雨,漂漂洒洒地还带着一丝凉爽。
门童在一旁帮忙打伞。
我爸妈搀着关悟,傅叔叔楼着陆礼,纷纷上了自家的车。
到家的时候,两人好像酒醒了不少,居然还约着说要出去吃烧烤。
好像刚才在酒店发疯的两个人是假的。
我们纷纷侧目,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两人。
两人一个摸摸鼻子,一个挤挤眼睛,最后各回各家。
到家后,我妈又熬了醒酒汤,让我们姐妹俩送过去。
王阿姨看着我端着的那碗褐色的饮品,连声道谢。
傅叔叔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陆礼,我慌忙摇头。
转身便回了家。
爸妈已经入睡,我洗漱好躺回床上,发现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抱着枕头去了小南的房间。
她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在思考着什么,看我进来的时候扭了一下头,又盯到了窗外。
我在她的对面坐下,问:“怎么了?还是不能接受?”
小南轻轻摇头,“不是,只是在想,是不是人长大了,就会做很多自己不愿意的选择,比如五哥。”
这话让我怎么回答,我说是的,小南会更伤心。
这场变故让小南已经有一周没笑过了,平时那么喜欢开玩笑的一个人,好似因为关悟的事又长大了一些。
窗外黑漆漆的,除了昏黄的路灯,就是绵绵的细雨。
湿漉漉的空气,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被影响了。
我关上窗,拉上避光窗帘,带着小南上床。
我们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了,现在再躺在床上,发现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还是小南说,是不是以后我毕业了也会离开,离开她,离开爸妈,离开大家。
我说怎么可能,我早就说过,除了荣城我哪也不去。
毕竟“念家”的人里,不止关悟一个。
我们断断续续地聊天,小南问一个我答一个,就好像在做人生中的一份试卷。
虽然这份试卷残酷,但我们又必须经历。
陆礼和关悟休假了几天,就带着我们姐妹俩玩了几天,去逛游乐园,去坐摩天轮,去玩水上乐园,去玩真人CS,去爬周边小山,去淌我们小时候淌过的河。
好像要把这些年读书落下的全都补回来。
陆礼走的那天,我和小南关悟去送机,看着他进了安检,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里。
等回头的时候,我和小南又打算去送关悟,因为路途遥远,如果坐大巴去报道,起码得一天。
李奶奶直接上4s店给外孙买了一台车。
买车的时候,关悟问小南喜欢什么样的,小南就随手指了一下,他居然就那么随意地下了单,好在那车是现车,无需等待。
销售员高兴坏了,大概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随便又爽快的客户,办完一切手续,居然只用了一天。
次日关悟便开上他的新车离我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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