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清点头，等朱翠枝走后，她习惯性拿起一本书看，都翻开了，才想起自己高中已经毕业，高考没考好。眼泪又往下落了。她想不通，怎么就会考这么差的。前面房里，嫂子易红还在骂她哥，说她哥没出息，爹娘都偏心她，她瞎了眼才嫁过来。

江月清把眼泪擦了，开始收拾东西。她并不是不晓事，只是喜欢读书。她爸妈待她确实很好，从小学到高中，小学的时候，班上的女生还能占到将近一半，到初中一个班级就剩下七八个女生。到高中就更少了，那还是镇上的高中，一个班级五六十个学生，也就七八个女生。整个同江村七八个组，她们这一届也就两个女生，她和江月琳。

江月琳的爸是村支书，而她是成绩好——但现在这个理由简直就是笑话。

*

朱翠枝回后罩房了。江军海也没睡，问：“咋样？”

“答应去了，在收拾呢。”

江军海又问：“咱家有多少钱？”

朱翠枝弓腰从床下拖出一个农村到处可见的罐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层层打开，里面便是江家所有的积蓄，一共二千四百八十元，这钱原本是预备给女儿上大学用的。他们计划过，这钱供女儿上大学是不够，但是朱翠枝娘家两个兄弟应该能借点，再找同江村关系较好的几户人家再借点，钱就够了。

可现在女儿上大学没指望了。

“把四百八给月清带上。”江军海说。

“哎。”

两千留着，再慢慢攒，攒了做新屋。

第二天，朱翠枝便看到女儿收拾好要带着东西，衣服一套，鞋子一双，那书倒是摞了好高：“你带着这些书干啥？”

江月清没抬头，“没事儿的时候看看。”

朱翠枝看着女儿，知道她这是还没死心：“你看这些有啥用？”

“我混时间。”

易红就在隔壁房里，朱翠枝也不敢大声，混时间就混时间吧，只能任由了，进了电子厂，那边人事多，时间久了，许是就能想转过来。只这一身换洗衣服肯定是不够了，大城市买衣服多贵，开销多大。她又捡了几件女儿常穿的，装蛇皮袋打包了。盆子牙刷牙膏也带，免得过去了又要买。能带的都带过去，免得又要用钱。

江月清对这些并不上心，只要让她带书就行。

全部收拾好了，共是两个大蛇皮袋，外加一个大的手提编织包。

从地里回来的江月辉看到，忍不住说：“她一个人哪儿带得了这些东西？”

江月清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要一个人去东都的，车票太贵，家里又忙。

朱翠枝看着也犯愁了，收拾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光知道省钱了。闺女个儿不高，人又生得白净，确实不像个能干重活的。

江月清看着立在一旁的扁担，七八十斤的担子她挑过，能挑得动，手提包往肩上一挽，也没问题。家里困难，能省钱就省钱吧，她要是反对，能抛下就只有她的书。那不行的。

她试着把两个大蛇皮袋挑起来：“没事，我挑得动。”

江军海当下没吭声，等儿女们不在跟前了，才跟朱翠枝说：“你拿几个鸡蛋，去一趟三枝他们家。”

古三枝在电子厂上班，每周休息一天，朱翠枝打听到了古三枝休息的日期。挑了这一天让女儿离家。一大早，父女俩就上路了，江军海挑着担子，江月清背着自己的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镇上，拦了一辆过路车，父女俩就上车了。

万河市有直达东都的车，江军海把女儿送到大巴车上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