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两百二十五章

“扎紧点!对对!再铺层草席子!吸潮!”

陈弘大声指挥着护卫们装车,将那些厚重的羊毛制品固定在马车上。同等重量下,羊毛的体积较其他货物大很多,车队采用的是混合装载的方式,用羊毛制品充当防震的填充物,和其他更易碎,自重大体积小的货物混放。这样也算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散风险。

傅惊梅带到草原的货物总量庞大,收获也很是喜人。只是对比西域和草原,她这边总体还是个出口比进口多的状态。羊毛生产刚铺陈开,产量依旧十分有限。而来自西域的香料也差不多,总价值远远比不上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新玩意。

在发现以物易物不能吃下所有货物后,西域商人和草原人不约而同地提出,剩下的货值用金银进行交易。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傅惊梅如今的金银总量,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可不要小瞧硬通货的作用,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可以说蒸发就蒸发,但手中的真金白银却拥有强大的抗风险能力。论身价,傅惊梅只能算是中游,可要是比硬通货的储量,她已经比许多小的世家要强了。

夏季雨水丰沛,路上也难走。加上货物中有不少怕水怕潮的,他们更是不敢冒险,足足在路上颠簸了月余才见到修家庄的大门。

回到庄子后,傅惊梅顾不上休息,立刻掏出在大虎那里温养的种子,匆匆找去了育苗室。她在草原这段时间,就没有哪天心里是不惦记着育苗室的情况的。其实对于从西南带回来的一些种子,她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些东西不是单纯的用心,用技术就能解决的。用科学的方式解释,会说土壤啊、气候啊、水质啊之类之类。用玄学点的方法说呢,就是风水,是地脉,是灵性。反正,离了原地再种,很多时候还真就不是那个味了。何况是在要啥没啥的古代呢?

因此,当育苗室的老师傅很是愧疚地告诉她,那些种子要么没发出来,发出来的也都一幅病歪歪的样子时,傅惊梅反倒宽慰了他几句,让这位苦了半生的老人感激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些东西本就不是北边的,强扭的瓜不甜,那就算了吧。” 傅惊梅果断地结束了这一话题,迫不及待地问起她真正挂在心上的事,“那东西呢?培育出来了吗?”

老师傅精神一振,立刻转忧为喜,声音中隐隐透着激动:“有眉目了,东家要看看吗?”

“真的!?” 傅惊梅似乎听到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的声音,“这就带我去吧。”

此时正是怡人的初夏,风中尤其吹来庄中馥郁的花草香气,然而一墙之隔的此处却十分阴凉。

漆黑一片的入口处,几个灯笼摇摇晃晃地照着路,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传来回声,显示出黑暗深处广大的空间。一行三四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徐徐下行,踩着铺设潦草的台阶,像是怕惊醒什么似地。

“紫灵芝的菌丝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培育出来,而且很容易混入杂菌。温度是最重要的,我们尝试了几次,要么是温度不够高,长不出来,要不就是温度太高,表面直接烂掉了。” 老人将灯笼小心地抬高,方便身后的人看清前方的景象。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玻璃管,整齐地排列在眼前的木架上,每个试管前有个小木牌写着编号,有种诡异的穿越感,像是在游戏中探索什么废弃的农学基地。

“最难的一步就是培育菌种。根据您说的,我们修建了这座地窖,可以常年把温度控制在二十三摄氏度左右,湿度用木炭来掌握。”

傅惊梅点点头,矮下身子就着跳动的微弱光线观察玻璃瓶中的东西。培育瓶被棉花团塞住瓶口,黑褐色的菌包中生长出白色丝网状的菌丝。

“您这边请。” 老者再次开口,引着傅惊梅向走到另一处,“菌丝培育出来后,就要放在专门的菌包里。”

傅惊梅蹲下,从地上的麻包中抠出内容物放在掌心,仔细捻开查看:“腐殖土、木屑、麦皮……还有什么?”

“还有些陈坏了的米粉。咱们庄子里没有,是孙杰管事走了城里的门路,米仓里收购来的。” 老者颇有几分自豪地说,“这些东西混合之后,和木桩子沤在一起送去工坊那边。他们会把东西放进大铁罐一直加热,杀死里面的杂菌。”

这些原材料基本都能在修家庄找到,属于零成本的东西。只不过才站稳脚跟,庄子里最陈的米也还没到五年呢。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人们把粮食看得极重,除了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贵族外,没什么人会干出用陈米磨粉作肥料的事来。

好在,北地的三座大城都有自己的粮仓,其中有些陈粮已经堆放过十几年了。那些发霉、或是实在没法再放下去了的,也会被处理掉。孙杰依托着自己攒下的人脉,用低到忽略不计的价格从粮仓官吏手中拿到了陈米。反正他们也不是拿来给人吃,这样的正好。

“种出来多少了?” 傅惊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老者塌陷的眼窝中立刻爆射出精光,用不符合年纪的敏捷身手搬来一只箱子:“东家,都在这里了!”

“这么多!” 傅惊梅看着像大白菜一样堆在里面的紫灵芝,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到一半,其他的都用作培育新的菌种了。”老者搓手,“您看……”

傅惊梅很明白对方在期待着什么,微微笑道:“培育出灵芝,记大功一件。除了固定的赏银外,月银翻三倍……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老者踌躇片刻,老脸渐渐染上红色,期期艾艾道:“东家……我……不是……小的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小的……”

“你还是自称我吧,听着别扭……”

“……是。”老者小心地偷瞄一眼,见她并没有不悦才说了下去,“东家也知道,我只剩下个孙女了。这一把年纪,也不知还有几天可活,只想给她找个好人家。有朝一日我下去了,也有脸去见我那苦命的儿子儿媳。”

“杏儿?” 傅惊梅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模糊的女孩面容。

修家庄的人她不可能全都认识,但老者进庄早,又是育苗室的骨干,她还真对他的孙女有些印象。记忆中,那是个性格有几分泼辣的女孩子,小小年纪便很是能干,傅惊梅对她印象很不错。

或者说,她对一切有勇气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中,为自己争取的女性都很有好感。

“她今年……” 傅惊梅喃喃道。难以置信,小丫头片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吗?

“十四啦!不小啦!”老者痛心疾首地叹气。

虽然修家庄的风气要比“外面的世界”开放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接受新观念的。孩子们总是最快、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而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难免保有长期以来的观念,对此倒是不能强求。

最开始的时候,修家庄少男少女的自由恋爱受到了不少阻挠,许多父母亲戚认为这是有伤风化的行径,坚持包办婚姻才是正途。恋爱中的少年少女总是格外头铁,又是叛逆的年纪,不免闹得鸡飞狗跳。

再加上修家庄的少男少女们大多有了差事,半工半读之下,生存已经不再依赖父母了,不由得底气更足了三分,着实闹了好一阵子才算消停下来。

至于傅惊梅对此的态度?

唉……能有啥态度。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她能做的只是引导,外加撑起这一片小小的乌托邦,让人们有选择的余地而已。那些愿意为了自己命运抗争的人,有了环境,有了支持,一定能走得更远。至于那些无限妥协的……就算有人帮了他们一次,也帮不了一辈子。

婚姻也好、生活也好,都是很漫长的。

“嗐!十四岁还是萝莉啊!这老头有毒吧?” 大虎嚷嚷,碧绿色的猫眼很不爽地瞪着老者,黑暗中的幽光看得人发毛。

“十四岁确实太早了,但是他们就这观念,能有什么办法?” 傅惊梅无奈,“最多说服他先定亲,多留姑娘两年罢了。”

“你快问问!是哪个混小子要娶那个妹子?我提前去给他上上课!” 大虎重重强调了“上上课”几个字。

说起来这猪猫对女孩子倒是一直都蛮好的……傅惊梅问老者:“听您这意思,是有看好的人家了?还是杏儿自己喜欢?”

老者苦笑:“东家您也知道,我哪儿管得住杏儿那丫头啊?唉……她自己看上的人,我……我这也只能腆着老脸来,和您求个恩典了。”

傅惊梅没有贸然答应:“我可以帮你问问对方的意思,只是若对方无意,我也不能强求。”

老者的脸上划过失望,但还是点头哈腰道:“谢谢东家!谢谢东家!杏儿的终身就指望您了!”

傅惊梅越听这话就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觉得……好像他很笃定自己说话有用?

大虎也发现了:“他好像认定你能解决问题哎!奇了怪了,该不会是你熟悉的人吧?”

有道理!以往她也不是没被这种事找上门过,除了那些情投意合,想让她做媒探口风的,就是她身边特别亲近的人。这老头找上自己,莫不是……

心中警铃大作,傅惊梅状似无意:“说吧。杏儿看上谁了?”

老者捏了半天的衣角,才声如蚊蚋道:“是程……程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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