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单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引得裴柔之语出惊人。

傅惊梅急忙伸手拿过，发现那是张记录裴府主子们素日服药的单子，不知怎么被人混放了，和药方掺在一起。上面用蝇头小篆密密麻麻记着些药名，其下标注着配伍分量。

傅惊梅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更不知裴柔之如何得出的结论，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

莫非他们裴家有自己的一套暗号，凡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托写成药单子不成？

裴柔之指着单子说，你看这里面有几个方子，都是需长期服用的补药，偏偏里面还都注明了，要用到“仙人气”。

在大梁，人参同样是站在价值链顶端的药材，民间通称是“地精”或“神草”，有吊命的奇效。

凡高门大户之家，必要屯上一支。每逢家中有病人，就会切上薄薄的一片压于口中，帮病人争取等大夫的时间。

后来很多老人临终时，往往也会给含上参片，好续上气力交代后事，由此又得了个别名叫“仙人气”。意思是吊命之灵验，堪比仙人渡入的最后一口阳气。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参都能被叫做“仙人气”的，只有那些生长了一甲子以上的辽参才能冠以此名。

大梁朝人参的主要产地就是辽东，挖参的生意也被皇室死死捏在手里，最好的参全都进了上，剩下的再赏赐给王公近臣。等到市面上那些，都已是不大入流的了。

能替皇帝把着这样肥差的人，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

现任的辽东大将军是当今一手扶植起来的亲信，打仗不太行，可是捞钱很有一手，每年辽东出产的人参、鹿茸和貂皮，都能为皇帝的小金库增加不少收入。

裴府虽然在文臣中有些地位，但昔日的裴宰辅过世后，家中后继乏力，并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人物，现在处境不上不下地很是尴尬。

裴氏底蕴雄厚，按理说拿人参配药一点都不稀奇。但“仙人气”不同于普通的人参，数量稀少，大部分还都进了上，远不是现在的裴家可以拿来顿顿吃的东西。

尽管在小说里千年人参满地走，百年人参不如草。然而在没有人参种植技术的古代，别说是百年人参了，就是长够几十年的都很罕有，很多时候还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傅惊梅把那几株数百年的老参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裴柔之：“你怀疑他们是从辽东弄到的这些参？有没有可能是买来的？”

“看到这些参的盒子和签子上的数字了吗？那都是新近贡上的参。裴家这几年未受封赏，这些参还能是哪来的？” 裴柔之冷笑，“不过落在我手里，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傅惊梅和大虎看着满脸都写着“搞事”的裴柔之，齐齐打了个哆嗦。

西街，一座灯火辉煌的奢华宅邸中，地上铺着明黄的锦缎，小黄门垂手恭迎着大梁朝的主人。

天子驾临，无论是男是女，权贵还是平民，哪个不是要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也唯有这里的主人，不仅不出来相迎，连面都懒得露一下。

天子并未发怒，反而看也未看其他人一眼，兴致盎然地冲着主屋而去。屋内空无一人，只放着一方印着朱红唇印的洁白绢帕，上面写着谜语。

他被几个谜语引到一个狭小的屋内，屋中却也不见人影。

正在天子心中微有不满之际，突然发现墙上透出缕缕光亮，走近一看，原来是个不大不小的孔洞。

对着孔洞向内望去，只见一女子正缓缓褪去身上衣物，真是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妩媚。偏偏对方恍若未决，兀自对镜自赏。

这种隐秘的偷窥撩拨得皇帝口干舌燥，另一边的萼华却胸有成竹，依旧不慌不忙。

人人都说她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是因为生了张红颜祸水的脸。需知世上从来不缺美人，那个男人富有四海，只要他想，什么样的美人都能得到。

而再珍贵的东西，只要得到的太过轻易，自然不再会怜惜。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不可能会被某一样珍馐拴住胃口。

只有她知道，像皇帝这样追求享受，永不餍足的人，绝不会倾倒于被他掌握的东西。

他是天下之主，高高在上，所以甭管心里怎么想，每天听的说的都得是圣贤道理，连宫里的女人也都要一幅贤良相。

可人心中卑劣的、阴暗的、野蛮的**又要如何发泄呢？

她看着枕边鼾声阵阵的男人，讥讽地笑了笑，起身披上了衣服。

小黄门守在门外，见她出来也不敢拦。她走到外面将残妆洗净，对着镜中的眉眼发起了呆。

每次皇帝来，她都会想出些别出心裁的招数和打扮，让他始终保持着新鲜感。但时间一长，她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和那个叫做霓裳的舞女学的舞蹈，应该能用上一阵子，可是之后呢？这条路究竟还能走多久，没有人知道。

着实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啊，无休无止围绕着一个人打转，牺牲自己迎合他的喜好。然而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这不正是她当初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东西吗？

如果当日不搏这一把，她和蕊仙恐怕还在花萼楼里，被人欺负凌辱。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横竖身为女人，她从没有过退路。

那些官家小姐夫人就比她高贵么？不是都要费尽心思地笼络男人，不敢让夫君厌弃么?

她想起以前在花萼楼，一个落第的考生大醉之时曾说的，天下，不独娼妓为娼妓耳！

既然大家都是娼妓，谁又比谁高贵呢？她赌气似地在唇上的胭脂上狠狠一擦，对蕊仙说：“明天叫那个霓裳来。”

霓裳上门很少会空手，尽管自己做的吃食之类的不方便送，但她总会带些城中铺子的熟食分给下人。

她的大方让宅邸中的仆役们颇有好感，总愿意行些方便。至于萼华那边，她则时不时地带些芬芳四溢的花卉，蕊仙每次看到都很开心。

所以今天她又是大包小包地走进萼华的府邸时，看门的仆人们非但不惊讶，还主动上前帮她拿东西。

“霓裳姑娘心肠好啊，每次都想着我们这些老婆子。”

“霓裳姑娘这是给娘子带的？”

含笑应付过这些人，霓裳进了练舞室。萼华正在那里看着蕊仙校弦，见她抱着个看起来就不凡的精致匣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却并不接过去。

“无功不受禄，我可担不起霓裳姑娘的厚爱。”

霓裳见对方直接挑开了，也明人不说暗话：“娘子不妨先看看，若是不中意，霓裳绝不敢劳烦娘子。”

萼华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也来了兴趣，将匣子轻轻挑开。

“这是......” 她的瞳孔阒然一缩，抬头对霓裳说道：“这些不是一个舞姬能有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