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周南作为公司的股东有义务去参加股东大会，在她入场后，会议现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赵周南不为所动，像是没事人一样带着伪装成秘书的余无忧找了最前头的位置坐下，余无忧坐在她身后。

她知道这群如狼似虎的股东们早就看不惯她想要把她踢出局，但父母已经转移给了自己，顺带一名董事的任命权，所以她可以既是大股东，也是董事，有权参与公司的任何重要决策。

余无忧如影随形，她的“思想嗅觉”在这时候能派上重要用场。

赵周南发现盘口村村民身上的Z字母与自己家的公司有关，思来想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从公司入手。

于是她高调地回到了公司，回到了股东会以及董事会。

但是她的归来让其他股东尤其是二股东不爽，他们本以为能够控制公司，却没想到二世祖会回来，回来也就算了，二世祖一副运筹帷幄打算介入公司运营的模样真令人憎恶——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因为祖上积德的原因坐在这里和他们这些元老平起平坐，可太气人了。

余无忧不断用手机发信息给赵周南同步这些元老的想法，赵周南偶尔低头扫着一条又一条吐槽自己的信息，心里想着果然不出意外，这些老家伙都是笑面虎，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却在心里头骂得这样脏。

余余的思想嗅觉实在太逆天了，所有人在她面前就像是透明人一样，所以余余在原来的星球交不到朋友，人人都畏惧她。

余余的父母为她编纂思想嗅觉基因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在隔离她？

赵周南来不及细想，股东会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股东会的议案是从进入会议室之后才拿到的，赵周南一扫文件，对于经营业绩和人员任免等等毫无兴趣，他们要争权夺利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她只在乎“Z”。

所以全场只充当了一个“吉祥物”的角色，在表决的时候举举手，会议进程一路畅通。

但是在审议财务预决算的时候，出现了来自余无忧的特别提醒——给慈善基金的捐款有问题。

赵周南眉梢一动，盯着议案慢慢举手：“我想看财务报表。”

全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南总，都是正常的业务，我可以会后发给您。”参会的财务总监说。

赵周南微笑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要看。”

公司现任CEO说：“南总，请问您在这时候要看财务报表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赵周南：“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好奇。”

CEO：“就算现在给您，您能看得懂吗？能看得完吗？不会耽误我们股东会的进度吧？”

赵周南和颜悦色地答：“给不给是你的事，看不看得懂是我的事。”

CEO招了招手，让财务总监给赵周南邮箱发去一份报表。

赵周南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认真地看了起来。

余无忧也凑过去瞧。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两人充耳不闻，过去20分钟后，赵周南站起来说，“接下来的会议我都不参加了，你们自便。”

说完，不管会议室内的各种目光，赵周南大摇大摆地离开公司。

到了地下室上了车子，余无忧问：“现在去哪里？”

赵周南握住方向盘：“去找审计师，我准备去要工作底稿。”

即使她是外行，但也看出来慈善基金会的资金有问题，要彻底搞清楚问题所在，只能找到原始素材。

这时候地下停车库对面的一辆保姆车闪了两下车灯。

赵周南眯了眯眼睛，用手背挡住刺眼的车灯，从指缝里朝着对面望去。她只能看到司机的脸，但明显后座上坐着的才是真正的boss。

余无忧说：“要见吗？她没有恶意。”

赵周南看了眼车牌，能上这种车牌的钱和权都不能少。她心里迅速有了判断：“当然要见，我不怕。”

余无忧默默拿着一盒纸巾跟着赵周南下车。

赵周南叮嘱：“余余，她这种人心思太复杂冲击力太大，你尽量不要用你的思想嗅觉，既然她对我没有恶意，我自己就能应付。”

余无忧点头。

卷毛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她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在多数时候其实不需要自己出手介入。

赵周南扣了扣车窗，弯腰隔着只能反射自己的脸的单面玻璃，冲着里面的人说：“小周总，既然您已经到了我的地盘，来者是客，我请您上去喝杯茶聊聊天？”

降下车窗，里面坐着的人果然就是周氏集团的周鹿鸣。

周鹿鸣穿着黑色西装上衣，下身是套裙，挽着头发打扮得端庄典雅，像是一名从欧洲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好久不见了，南总。”周鹿鸣徐徐道，“感谢你的热情邀请，但上去喝茶就没必要了，您的地盘上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睛，如果真的要喝茶，也应该请您去我的地盘上喝茶，在我的地方100%会比您这里安全。”

周鹿鸣歪了歪头，看向余无忧：“也请余小姐一起上车光临。”

赵周南和余无忧最终上了周鹿鸣的保姆车。

一上车，在关闭车门车窗之后，周鹿鸣说：“你们的车子被人装了定位，有人在跟踪你们的动向。”

赵周南很意外：“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是谁我还不清楚，如果要追查只能把东西拆下来看，但这样有可能打草惊蛇，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按兵不动。”周鹿鸣说，“我背后有一个很强大的安全保护团队，在靠近你的车的时候，他们发出了安全预警。”

周鹿鸣一照面就给了赵周南重要提醒，赵周南明白这是周鹿鸣在表达她的善意：“小周总，你的好意我领受了。但我还是不清楚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周鹿鸣说：“其实我也是你们公司的小股东之一，在你们的股东会上有我的代理人，我知道你在调查一些事，而这件事也和我的调查相关，所以我来找你。”

周鹿鸣从手机里调取一张照片，上面是清晰的Z的字符：“更直白地说，我是冲着它来的，我猜你的目标和我的一致。”

赵周南装傻充愣：“这是什么？”

周鹿鸣扬眉，语气轻飘飘地：“南总，我带着我的诚意来的，如果你要婉拒就直接说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言下之意，如果想拒绝合作，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赵周南看着她：“既然小周总把话说开了，我也想问您一句真心话——你为什么要调查Z？”

周鹿鸣沉默片刻，再开口的时候，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我的一个朋友，她暂时消失了，但我想要把她找回来。”

“暂时消失是什么意思，您的朋友已经去世了？”

“某种意义上，身体消失并不意味着完全不存在了。”周鹿鸣注视着赵周南，“如果有办法将记忆保留下来，用她的思想继续和我们交流互动，那么她就不算消失。”

赵周南仔细品着这段话，觉得有些玄机：“我还有个问题，你的这位朋友是谁？”

周鹿鸣的事情早有耳闻，她是个极度理性、非常聪明睿智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回国复仇并且继承了所有遗产，年纪轻轻就有过人的手段，是同辈中最耀眼最神秘也最厉害的人物。

传闻中，她喜欢女性，她有一个同性伴侣名叫李若。但从来没听说李若去世了，如果发生这种事，平时再冷静的人也应该会失控吧。

周鹿鸣回答：“消失的朋友叫王安静，是我很敬重的人。”

赵周南意外，脱口而出：“不是李若？”

“不是李若，”周鹿鸣的目光先后扫视赵周南和余无忧，“我认为人类之间的感情除了亲情和爱情之外还有友情，我很清楚李若和我之间是爱情，这不妨碍我为挽回一个让我们尊敬、欣赏的女性朋友付出行动。关于这一点，李若也是支持和赞同我的，她同样也是王安静的朋友，她也正在某处为搭救王安静努力着，她甚至比我还要急切……”

“你们二位或许正在困扰着所谓的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对于这个问题我不能帮你们做判断，但我可以给你们介绍我的经验——那就是凭心而论。”周鹿鸣说，“对于同性之间的情感，或许很多时候你们都会感到迷茫，相对于异性而言有更多的模糊不清的地带，因此让你们徘徊不前，害怕承认和选择。”

“往前一步，可能是友情的尽头；退后一步，又会心有不甘。大多数人之所以犹豫纠结的原因在于他们害怕失去，害怕世俗，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还是提醒一句——时间会永远向前，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可以时光倒流，别让今天的选择成为未来的遗憾，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选择一次。”

周鹿鸣的话久久在赵周南的心里回荡，她也久久不能平静。

扭头望向余无忧，恰好余无忧也看向她，两个人默契地注视着对方，久久对视着。

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选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