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大铁门远远打开，门口站着两个打着伞的看守人员。
直到所有人一个不落跨进商场，身后大门“哐当”一声，重新关紧锁牢。
柳舒衡站在大厅中央，带着于歆然他们上前几步，对领头那四个A级异能者简短道：“辛苦各位了，待会好好休息吧。”
之后转向其中一个A级异能者，低声问：“受伤的感染者有多少？”
男人声音同样很低：“六个。”
柳舒衡默了默。
“你和费曼去处理了吧。”
“……好。”
旁边另一个A级异能者这时转身面向大家，语气平缓而简短总结性地说了几句，然后宣布解散休息，之后，他旁边那两人就走向了队伍的最末尾。
那里站着六个身体各处流着血，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肤色隐隐发青的B级异能者，有一个甚至大腿外侧整片皮肤被生生撕裂开，能清晰看到里面狰狞的咬痕。
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一目了然，此时这六个人竟也出奇一致没有任何反抗，一言不发跟着两个A级异能者缓慢离开，去往大厅最右侧的通道。
剩下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大厅一下空旷许多，柳舒衡来到霍炏他们面前，伸出手。
“霍上将，江参谋长，今天多谢了，多亏有你们帮忙，否则这一仗战局不会这么快扭转，人员损失也会更惨重，感谢你们各位的出手相助。”
江珉扬直接代霍炏跟柳舒衡握了下手。
霍炏颔首，“不必，遇上了合力解决而已。”
柳舒衡点点头：“那我先带大家上去休息吧。”
江珉扬道：“那麻烦柳教授了。”
“别客气，应该的。”柳舒衡引着几人往二楼走去。
关希回头看了看大厅右侧，轻轻拉住霍炏的手。
霍炏握住他，继续走。
于歆然文颖他们之前已经被安顿好了，休息处都在二楼搭建的简易隔间。
这个安全基地的一层看起来主要是防御工事和各种器械，二层是涵盖所有人日常起居的生活区，东西前后各分成好几片区域，空间绰绰有余，再往上他们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储备物资什么的。
临时休息位置安排好后，一个男人从后面走过来，给淋湿的每个人递了套干净衣物和毛巾浴巾。
关希认得，是刚才那个在下面讲话的人，也是这场战斗里单杀了近百只丧尸的A级金属系异能者。
“各位好，我叫秦亚齐，这些衣服是我直接从货架上拿的，如果不合适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们换。”
“谢了哥们。”
“谢谢。”
大家纷纷接过来，秦亚齐转身指了指身后左侧的方位。
“我就在你们隔壁不远，你们有什么需要到时候直接过去找我就可以。”
江珉扬冲他点点头：“好，谢了。”
“不用，那我先不打扰各位了。”
秦亚齐说完，对柳舒衡和霍炏分别点了下头，又看了眼江珉扬，转身离开。柳舒衡也没多逗留，简单交待完基本须知事项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关希默默走到霍炏身边，又扯住他的手。
雨还在下，天色很阴，还没到中午就像傍晚一样暗，透过防弹玻璃能看到路面的状况，整条街都被淹了，水位积到了路边石以上。
还好他们把车开进了商场内部，不然迟早被水泡。
关希和霍炏单独下去了一趟，回来才洗澡换衣服，捯饬完自己还得给雪橇擦毛，关希左看右看找不到多余的浴巾，去问秦亚齐要了条。
才擦了三分钟，关希就累得手一直哆嗦，霍炏从他手上接过浴巾。
关希一笑，在旁边坐下，看霍炏给雪橇擦毛。
“霍炏，你真好。”说完又说了一遍：“你真好。”
霍炏一手固定住雪橇的脖子，一手展开浴巾上下来回揉搓，“还有力气说话？”
关希就说：“没力气了才要和你说说话充充电呀。”而且，他哪有这么脆弱，区区治愈几个病毒中期感染者而已，手有点抖是给雪橇擦毛擦的好不好，才不是因为短时间内高强度调用异能。
霍炏沉默。
关希扯扯他的衣角，“霍炏，你还没说我棒不棒呢。”求夸夸。
霍炏并不吝惜夸赞，实事求是点头，“战术想得不错。”
关希开心，凑近一点，“还有刚刚。”
“刚刚。”
“嗯。”关希点头。
没想到霍炏突然来了个话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刚刚你想过什么后果么？”
“……”
关希一听这平淡无澜的语气，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什么后果？”
霍炏看着他，听不出是个什么态度和语气：“不用半天，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你很了解他们么？他们会怎么做？放你进来一样轻而易举放你离开？”
“……”
霍炏垂眼看着关希还在不受控制轻轻发抖的双手，“救六个人就这样，今天受伤的如果不是六个，是六十个，你怎么办？”
关希无言以对。
“人你只要救了，有一次就必须有无数次，第一次你可以自愿主动，后面呢？”
关希……关希彻底萎了。
又被训了。
可是，救人要紧，他哪里能一下想这么多。
关希蔫头耷脑，小小声说：“不是没有六十个吗……总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吧，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吗？我……那，那你怎么没拦着我？”
霍炏看着面前低垂的发顶。
“我在又怎么了？我是你的谁，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关希一下抬起头，急忙扯住霍炏的袖子。
“我，我错了，你别这样，霍炏……”
霍炏看了他片刻，放下浴巾，让雪橇坐好等着。
“你错了，你哪错了？”
关希吸吸鼻子，他哪错了……救人也有错吗？
关希张了张嘴，没声音，咬紧唇瓣，眉毛都快拧出花来了。
霍炏伸手把那朵“花”摘掉，小土堆按平。
“又慌什么。”
关希一愣，轻轻缓缓地试探性抓住霍炏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
没生他的气就好。
关希语气又恢复了对霍炏特有的绵软黏糊，像是在撒娇：“那你说，我到底哪里错了嘛。”
霍炏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抬眸。
“你没错，你只是总想着有我就可以不计后果。”
关希缓慢眨了眨眼睛，收回手，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我，我……你是讨厌我这样吗？”
霍炏语气丝毫没变：“不讨厌，但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这是你自己的事。”
“……”
关希垂着脑袋没声，过了会，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男人：“嗯，我知道了，记住了，以后不管干嘛，都要先对我自己负起责任……实在负不了了再找你，你，你别凶我了。”
“……”
霍炏突然哑声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希厚脸皮的话气笑的，没再训人，转身拿起浴巾继续给雪橇擦干。
关希乖乖抱膝而坐，露出一双大眼睛盯了会霍炏，直到确认账是真和他算完了，这才彻底放心。
雪橇刚刚一直在偷偷盯着它“妈妈”，突然间被关希本人抓包，小眼瞪大眼瞪了会，它先坚持不住了，把脑袋转到一边。
关希就笑了，特别有意思，每次玩这个游戏都是他赢，前几天他还让霍炏和雪橇玩过几次，同样每次都是霍炏赢。
关希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缠着霍炏。
“霍炏，你和柳教授认识，对吧？”
“嗯。”
“她以前也是你们军方的人吗？”
霍炏说：“不是，她是国家生科研究院的。”
关希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合作过几次。”
“合作？”
霍炏解释：“她的身份属于国家机密，出行需要军队特殊保护。”
哦，国宝级别的，关希懂了。
“就是类似于你们要护送她出席各种学术活动或者是临时出差什么的？”
实际情况比这更复杂危险，也更隐秘，“差不多。”
关希忽然一下想起系统最初给的关于霍炏的背景信息，他最后一次的秘密任务好像就是要护送一个什么首席科学家回帝都来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柳教授。
关希随口玩笑说：“原来特种精英的指挥官大人也要去给别人当保镖呀。”
霍炏忽然眸光一敛，不动声色“嗯”了声。
——他从没详细跟关希说过他的军种和职务。
池盛他们没仔细问过，不会知道，江珉扬更没可能无缘无故说。
……关希，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关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经大脑的一句闲话让他露出了怎样的惊天马脚，还在继续问：“那这是病毒爆发以后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霍炏抬眸，“嗯”。
关希疑惑：“可是，那柳教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异能等级？难不成，她也是S级异能者？”
能准确分辨出能量波动强度……不对，连相隔那么远的丧尸潮都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那异能等级得高到多么离谱的程度？还需要向他们求助吗？
“……嗯，或者是，会不会她有什么能探测到能量波动的特殊设备？要不就是……她也是精神系异能者，精神感应什么的？”
霍炏点了点头，“有可能。”
——
午饭的时候，有专门人员过来分发食物，走到这边，小哥特意给霍炏他们每个人多留出来一份。
霍炏没要，只拿了一份，然后一个个都跟着没要，周凯本来已经伸手接了，扯扯嘴角，伸手推回去。
B级异能小哥：……要不你还是拿着吧，笑得太假了。
十几个人拿着各自的午饭，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席地而坐。
池盛边呼噜饭边说：“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哪奇怪？”
“就…给人感觉不太像幸存者基地，倒有点像什么集中营。”
“集中营？”
池盛刚才观察过，他们都进来这么久了，他连一个老弱幼的身影都没见着，基地里清一色只有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男女。
其实，这个问题于歆然他们进来没多久也发现了。
池盛刚才还跟旁边的人打听过，确实如此，这里真的没有一个普通人，所有人都是异能者，至少是B级。
这件事已经足够诡异了，更让他纳闷的是：既然这一带有一个这么井然有序，物资充足又战力不俗的安全基地，怎么外面“流浪”的那些人都不来投奔他们呢？
这太反常了。
B级小哥跟他解释，不是那些人不来，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想进来寻求他们庇护，是柳教授不收，想硬闯的都让他们直接赶走了。
池盛听完，不得了了。
末日，丧尸，**独断的神秘教授，秘密组织，要素察觉，他立刻联想到一些暗黑阴谋论。
池盛把头往前凑了凑，压低身子。
“你们说，柳教授她该不会是在搞什么不可告人见不得光的秘密实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