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租房子……”言昭顿了顿，“但很贵。”

“没关系。”姬如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可以支付。”

只要有钱，养一个妖怪是养，两个也是养。

言昭指了指他的耳朵，聪明的狐狸立刻就会意，把帽子戴了上去。

“进来吧。”公寓老板这才说。

姬如尔点头，他刚踏进来一步，门口还没有屈服的饕餮猛地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直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呀呀的叫。

别说，他这动作看着真是媚骨天成，不愧是狐狸精。

言昭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他虽然知道妖怪们的人形基本都是美人，但是像狐狸这种魅惑型还是更吸引人眼球。

他腿上拍着的隋燕君：“……？”

我不够媚啰？

“这是……”姬如尔有些惊恐的看着门口的饕餮，兽类的本能让他立刻意识到这只哈士奇样的动物不是善类。

“他是囚犯。”言昭安慰他说道，“如果你确定租我的房子，你就是租客了，你地位比他高。”

姬如尔看着言昭的目光立刻多了许多敬佩，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像饕餮这样的凶兽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他对着饕餮点点头，然后乖巧的走进了公寓内。

路过院子里躺着的北小斋时，他还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瞎眼的女人……他对这个柔弱的女人能够和饕餮同处一室，却一点畏惧都没有也很敬佩。

当然了，这只连耳朵都藏不好的狐狸没有察觉到北小斋的真实物种。

“您这里好厉害啊，原来都只有一些小妖怪。”震惊之下，狐狸连称呼都变了。

言昭敷衍的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得就这么两只动物有什么好厉害的。

言昭打量着走进公寓的妖怪：“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这间公寓的？”

他很好奇，他的公寓目前就那么几个人，还会有人慕名前来？

谁替他做了宣传？

如果被言昭知道是谁，他一定好看“感激”一下这个好心人。

狐狸虽然看上去挺老实的，但是毕竟是个狐狸，他一看言昭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他似乎有些不情愿自己来到公寓，连忙说：“我是一只旅行的狐狸，我和这个的原主人约好了，等到有一天我不想旅行了，可以过来，她会给我留一个房间。”

说着，他把一个门牌拿了出来。

这个门牌言昭熟悉，上面挂着一把钥匙，对应着公寓里的某个房间。

公寓的每个房间都有这样一把对应的钥匙，如果有人过来租房，他就可以把相应的钥匙交给租客。

言昭早就发现了，这间公寓里有几个房间是锁着的。

他原以为是钥匙遗失了，准备过几天找个法子去把那些门打开的，没想到这房间竟然是有主的。

言昭低下头看了眼钥匙，又抬起头看了眼狐狸……

“这里的前主人已经去世了。”言昭看着狐狸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紧接着又流露出真诚的哀伤，于是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但是，她和你们的约定在这里依旧有效。”

“真是太……”姬如尔遗憾的说，“我以为她起码可以长命百岁。”

“我也这么以为。”言昭也这么说。

一提到这件事情，他心情又不好了。

关于他奶奶的死，他一直都记在心上，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事实上，这段时间下来，他一点不简单的证据都没找到。

“进来吧。”言昭招呼着姬如尔进来，他把猫抱在怀里，然后领着狐狸往楼上走。

路上他们还遇见了正在扫地的保洁阿姨，幸亏姬如尔戴着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狐狸耳朵，不然恐怕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一个人类会长着狐狸耳朵。

不过由于姬如尔长得太好看，保洁阿姨看见他时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然后又看了言昭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深思。

主要是公寓里俊男美女太多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公寓老板是不是看长相租房，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企图。

一向被认为是好人的言昭头一次受到这样的误解。

当狐狸住下不久后，言昭居然又接待了几个拿着钥匙过来要求入住的妖怪。

一个叫关昴的大鸡精，一个名为柳青衣的蛇精。

言昭曾经听说过鸡和蛇在属相里是天生一对，谁知道关昴和柳青衣一见面，两个妖怪就干了起来，差点当场拆了言昭公寓。

要不是他们拿着证明身份的钥匙牌，言昭也能当场就把他们拆皮扒骨，炖一锅龙凤煲。

这些拿着钥匙牌的妖怪怎么突然一下子都跑到他的公寓来了？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那一锅龙凤煲……呸，那一对鸡和蛇，言昭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问姬如尔，姬如尔很迷茫的回答他：“就是……就是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啊？”

他又去问关昴和柳青衣，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说是，他们和奶奶约好了，将会在这个时间段回来，重新住进公寓里。

这三个妖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不是固定住客。

在还没有回到公寓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伪装成人类，在人类世界里行走，只是偶然经过公寓，在这里留下来一个约定。

因此，他们也有了一个共同特点……

他们对自己离开公寓后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公寓为什么这么破败？”这是关昴来后的第一句话，这个声音尖锐，说都有股子公鸡味的妖怪嫌弃的看着公寓，“怎么人这么少？”

旁边的柳青衣难得对他表示了赞同，就连姬如尔也点头。

在他们的记忆里，因为公寓主人能够给小妖怪提供护佑，所以很多小妖怪都会到这里来居住，很多都是长久定居。

相反，似北小斋，饕餮，以及他们这种反而不会长久呆在这里。

公寓原来虽然只收留了一些小妖怪（像姚飞飞他们这样的），但是一直都是很热闹的，也有不少强大的妖怪会在路过时住一段时间，他们中间有一些就会像关昴一样拿走一个钥匙牌，在公寓里留下一个位置，等到未来再回来居住。

至于他们提出的问题……言昭保持沉默，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和谁提起这件事情的。

“公寓起了一场大火。”言昭只能这么说。

他怀里的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将爪子搭在他的手背上。

言昭微微笑了笑，但是依旧很勉强。

这件事情压在他心里许久了，很多细节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那场火，他也不会从奶奶身边离开。

“好了。”姬如尔看出他脸上的表情不好，连忙开口打了个圆场，“兴衰交替都是常有的事情，也不必太过惊讶。”

言昭怀里的猫连忙点头，可惜并没有人注意到。

“早点休息吧。”言昭甩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原地。

夜晚，他躺在床上，睡得非常不安稳。

他的思维似乎回到了十年前那场差点把整个公寓烧成灰烬的大火，有人把他护在身体下面，有人的血流了满地，有人对着他微笑，露出一双眼睛——

红色的眼睛。

言昭猛地坐起来，他一把抓住面前人的手臂。

“是你，你又来了。”言昭说道，但是实际上他的脑子还是混沌的，让他一瞬间几乎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察觉到言昭在做噩梦，于是换回本体的隋燕君眨了眨眼睛，手指悄悄的画了个圈：“你在做噩梦。”

他画出来的圈变成了白色的烟雾，钻进了言昭身体里。

言昭微微眯了眯眼，脑子里有了一种虚无的梦境感。

他是在做梦对吧？

身体产生了一种舒适的错觉，言昭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提起警惕心，睁开眼睛，质疑面前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但是他此刻太舒服了。

浑身上下的不适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刚才梦境里的压抑也被他忘的几乎一干二净，现在他只感觉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轻松。

“睡吧，睡吧，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隋燕君压低声音，此刻他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不同，那双红色的眼睛，盛着满满的智慧，只是因为是红色的，所以并不是那么和谐。

言昭慢慢闭上眼睛。

隋燕君抚摸着他的头发，低下身体，在他头发上虔诚的一吻。

“我找了你好久了。”

第二天一早上，言昭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他记得，那只可恶的妖怪昨天来了，而他，当着对方的面睡着了。

一种羞耻与愉快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充斥他的内心。

他本来应该很生气的，奈何昨天那一觉睡得太过舒服，他实在是生气不起来。

抚摸着自己家猫咪的脑袋，言昭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个表情。

还是生气吧。

可是又气不起来。

比起生气，他现在特别的迷惑……他实在搞不懂那个妖怪到底想要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俩都没怎么见过，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他不相信一见钟情，所以这白泽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感？

馋他身子？

言昭抖了一下，他本人无法对这个念头发出任何的评价，就把武器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品品吧。

他甩了甩脑袋，把一脑袋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那个白泽看上去也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

暂时就不用去管他了。

言昭随便在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就抱着猫下了楼。

自从公寓里的人变多以后，言昭之前顺便和监控设备一起买的一台放在大厅里的大屏幕电视机就起到了作用。

那几个妖怪大概是在外边飘久了，有点脱离时代了，尤其是姬如尔那个自称旅行的狐狸的家伙，简直就是半个原始人。

所以他们最近最大的爱好就是聚集起来，在公寓一楼看电视。

多来了几个妖怪以后，姚飞飞他们也变得大胆许多，现在都不再会看见他就躲了。

言昭觉得他失去了自己的威信。

果然，他下楼的时候几个妖怪正搬着小板凳围在一起看电视。

就连做完清洁的保洁阿姨也站在后边看得津津有味。

言昭：“……”

他们是不是过于轻松了。

言昭刻意咳嗽了一声，仅有姬如尔一个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头扭了回去。

这也太无视他的存在了吧！

言昭面无表情的走向前：“你们在看什么？”

“看熟人。”关昴毫无察觉的说道，“灯花这真是越来越美了。”

言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屏幕上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萝莉，正一脸正经的坐在一个看上去挺正式的会场里……好像是某个演艺圈的颁奖典礼？言昭不太关注，所以也不知道。

脑子里第一想法就是，现在的演艺圈太浮躁，这么小的孩子都出来捞钱了。

“你好这口？”言昭鄙视的看着关昴。

关昴毫无察觉言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而是他旁边和他并不对付的柳青衣明白过来，嘲笑的笑了一声。

“不是的。”姬如尔解释道，“这家伙我们认识。”

换句话来说，这个小姑娘不是个人类，而是个妖怪，并且肯定不符合她看上去的年龄。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他是个雄性。”关昴毫不停顿的反驳到，“灯花婆婆，知道不？”

“……”言昭，“？”

后面的话不太适合保洁阿姨听，毕竟涉及到女装大佬这种样的话题，言昭并不觉得可以让一个并不一定能接受的阿姨听——当然了，还涉及到一点关于灯花婆婆的事情。

灯花婆婆。

唐代有个姓刘的人，有过这么一件事情。

说他的妻子一直生着病，怎么也不好，结果就出现了一个叫灯花婆婆的人治好了他妻子的病。

之后，灯花婆婆借着治病的恩情，就对这人提出更多的要求，这人一直答应了。

终于有一次忍不住了，拒绝了灯花婆婆，也得罪了她，之后他妻子就立刻病死了。

这件事情后来被收录在了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里面，被当作神怪异谈。

里面的灯花婆婆仿佛真有能力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够救人，其实不然。

因为这故事并没有在他妻子死去这里结束，而是后来又讲了一段他妹妹也得了同样的病的经历。

只是他妹妹这一次并不是靠着灯花婆婆好的，而是靠着他的朋友替他抓住了一个吃他妹妹的心肝的妖怪，这才救了他妹妹一命。

“什么治病救人啊？”关昴显然很熟悉灯花婆婆，他用尖锐的声音吐槽道，“妻子和妹妹的病，就是他搞的鬼。他先假装制造了妻子和妹妹的病，转头又假装治好了她们，来获得别人的报恩，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还杀人？”言昭又追了一句，“姓刘的不信任他了，他就立刻杀了他的妻子？”

“那倒不是，那家伙杀人是不敢的，他顶多就会骗人。”关昴说，“其实啊，当时这个故事是那个姓刘和他妻子的妹妹在一起了，合起伙来……他也就是个背锅的，不过书里肯定不会这么写。”

后面的话不用明说，言昭一听就明白。

大概就是丈夫和小姨子搞在了一起，借着个妖怪的名义把妻子给干掉了。

那这样算来，除了骗人以外，灯花婆婆倒也不是个坏人，不过……

“他为什么要叫灯花婆婆呢？他不是个男的吗？”言昭迷惑的问道。

言昭小时候虽然也长在公寓里，倒也不是所有妖怪都见过，毕竟真要数起来，妖怪的种类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灯花婆婆就是言昭听过但是没有见过的妖怪之一。

然而当他问完，不止是关昴，其他妖怪也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言昭，仿佛他问了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

“灯花婆婆，是他们这一族的统称，因为早期他们都喜欢用具有欺骗性的老妇人形象示人，而他们本体又是灯花，也就是灯灵，所以叫灯花婆婆。”姬如尔解释道，“但是实际上，灯花婆婆一族，只有男性没有女性，他们是自体繁殖，这是常识。”

言昭：“……哦。”

没有常识是他无知啰。

他常常在这些妖怪这里刷新自己对物种的认识。

“所以他又重操旧业了啊。”妖怪们倒也没纠结这件事情，转头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电视上。

此刻电视已基本到了尾声，有人很殷勤的走到灯花婆婆身边，要搀扶他。

那人言昭看着眼熟，应该是在那个电视里无意中瞟到过。

知道对方和不知道对方是个妖怪（尤其是知道了对方是雄性）以后看那个“萝莉”简直就是两种感觉。

之前只会让人觉得世道荒谬，现在呢……嗯，也会让人觉得荒谬。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又骗了他身边那些人。”关昴摆弄着他刚刚学会使用的智能手机，查着相关的消息，啧啧称奇。

很显然他们都已经很习惯自己的朋友是个骗子这件事情了。

“他手上也有一个钥匙牌。”关昴说，“他是和我一起在公寓里住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很快就出了事情离开了。”

言昭瞧着关昴的手机画面掠过灯花婆婆，上面给他打上了一段介绍——

【步江雪，合嘉传媒有限公司旗下签约艺人】

【性别：女】

言昭：“……”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爱什么性别就什么性别吧，反正人类的手段也左右不了妖怪的性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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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性别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