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含光君为例，他的冷漠淡然并不是天生，而是后天形成，因为父爱母爱缺失，因为严苛的教育。”
“同学们可以想象一下，父母不知是否相爱，每月只能见一次母亲，父亲常年闭关缺席，唯一爱护他们教导他们的叔父，还是一个严肃认真讲家规的老夫子……含光君一定从记事起就被人时时刻刻叮嘱提醒：你将是名门楷模，你将是蓝家子弟榜样，你必不能行为踏错……含光君一定从懂事时起就把蓝家的规矩和自身的责任担在身上了，一直以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但这不代表含光君没有想要的，只是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些都是不该想的，他几乎是以一种堪称残酷的方式，压抑了自己的需求！”
“我们如今批判这样不对，但在修仙界，这些反而是仙门名士的风范。”
老师打了个响指：“所以，含光君年轻的时候有种口是心非的感觉，当然，我认为他在感情上是有那么一点点胆怯的。这种不安胆怯可能是来自于他的父母，也可能是他遵守的三千家规……”
“老师，含光君和他道侣的事情给我们讲讲呗。”
“这个问题，请你们去看电影――《正邪》。”
“可是老师，不是有人抗议《正邪》是错误的吗？”
“呵，谁说的？”
“那就是说蓝二夫人真是夷陵老祖？”
魏无羡和蓝忘机相视一笑，他们相信未来所说，但也知晓未来太远，所说不一定完全正确。只有这个，蓝湛既然告白，那就是确定了。
蓝忘机不会怀疑自己的感情，魏无羡不会怀疑小古板的固执。
“等明年你们就知道了。”魏老师继续说，“含光君固执，内敛到近乎自闭，当然他没有自闭，因为他是蓝二公子。这个身份让他完美，也让他不完美。”
“他是完美的榜样，不完美的人。”
“克制欲求，是他的本能，可人都是有欲求的，不敢承认，不敢求取，也是一种病。”
“不过含光君毕竟是含光君，随着年岁的增长，本心越发澄明，他慢慢地克服了自己的病。但他哥哥泽芜君就很难了，他一辈子就没有下凡过，永远是那个完美的泽芜君，他的心，永远空了一块。”
“可是老师，泽芜君很好啊。”
魏老师靠着黑板：“我知道他是你偶像，但是你想，一个人只会笑，是不是一种掩饰？”
“掩饰什么？”
“喜怒哀乐，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内心。”
“那泽芜君应该也不是感情缺乏吧？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确实，他们兄弟自小相伴成长，感情自然好。不过这是对家人，若是对家人也不敢表露真情，那也太辛苦了。”
魏无羡听着魏老师的分析，耳朵动了动，道：“有人来了。”
蓝忘机皱眉，好在魏老师已经不讲双璧的心理问题了，他提到了金光瑶的心病。
“他们能直接进来吗？”蓝忘机问。
魏无羡撇嘴：“当然不能，当我乱葬岗是什么地方？只有你和江……你能进来，所有攻击对你无效。”
蓝忘机唇角一勾，心满意足，然而高兴不了片刻，他脸色微变：“你拿元神镇压？”太危险了！蓝忘机的眼神如是说。
魏无羡眉眼弯弯：“没关系啦，大家都听我的，我是天才嘛。”
“以后每天都要听《凝神》。”
“知道啦。”魏无羡眨巴眼，看着蓝忘机俊美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到天上有地上无的。
魏无羡怎么会知道秦姑娘的身世？
魏无羡为什么要通知我？
聂怀桑真的就是来买了个法器？
蓝忘机和魏无羡感情那么好吗？
这魔道祖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光瑶一路胡思乱想，紧赶慢赶到了乱葬岗，聂家兄弟还在天上慢吞吞的飞。
金光瑶落在乱葬岗之下，试图进入。但他一往前，就被乱葬岗的歪风刮的生疼。
乱葬岗从外面看就是一座枯山，黑色算是它的主要特色，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任何活物，但你若真想进入，那就要看命够不够硬，了。
金光瑶拿剑破开一条路，艰难的行走着，耳边罡风呼啸，枯枝败叶乱舞，干枯的树木断裂，脚踩在上面，咔擦咔擦作响，仿佛踩在尸骨之上。
金光瑶低头一看……黑色淤泥中浮沉的，还真是白骨。
呵。
金光瑶冷笑一声。
白骨有什么好怕的？比得过人吗？
金光瑶拔腿就走，耳边鬼哭神嚎就当作没听到，想来见见夷陵老祖，不经历一番危险哪可能呢。
乱葬岗黑乎乎的，影影绰绰如同鬼怪，罡风如刀，他的防护罩都快碎了。
嚓――
嚓――
淤泥里开出了花儿，白骨生花，一路蔓延到乱葬岗深处。
金光瑶停住了脚步，白骨手掌抓住了他的小腿。
冰凉的触感让金光瑶眉锋蹙起，他迈开腿，却被白骨定在了原地。
金光瑶抬眼，极目望去，一条白骨路铺到了天边。
两只艳丽的女鬼，一红衣一白衣，飘然而至。
“金公子吗？我家主人请你过去。”白衣女鬼含笑道。
金光瑶也胆大，温温柔柔的躬身：“请姑娘带路。”
红衣女鬼魅惑的笑：“金公子，为何来此？”
金光瑶笑：“自然是来见你们主人夷陵老祖呀。”
嘻嘻……
两只女鬼清脆的笑声响起，一人一边，拉着金光瑶的手在乱葬岗穿梭。
金光瑶眼见黑雾散开，白骨下沉，罡风呼啸，转眼就到了伏魔洞洞口。
温家人不在，他们知道最近最好少去打扰魏无羡，因此都在不远处开垦，老老实实种他们的农作物。
女鬼嘻嘻哈哈：“金公子，主人请你进去。”
金光瑶道：“多谢两位姑娘领路。”
女鬼嘻嘻哈哈，旋身化作红白云烟，消散。
金光瑶看了看伏魔洞，稳步进入，刚到洞口，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金光瑶……他的一生是一个悲剧。”
金光瑶脚步顿住，悲剧……悲剧吗？
随即，他苦笑一下，放慢了脚步进入。越深入，声音越明晰，竟是有人在分析自己。
“金光瑶的人生其实在小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不，或者说在那个时代是注定的。”
“家族制度，身份低微的人注定得不到同等尊重，无论你多么有才气。而且实际上你越是有才，越有人拿这个攻击你鄙视你，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们就是嫉妒，但恶语如刀，不是每个人都是魏无羡，自我过滤恶毒的言语，保持本性不变。孟诗自小千叮咛万嘱咐儿子一定要认祖归宗，未必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她一个底层混了多年的人，如何不知道儿子身份尴尬？可唯有认祖归宗，她聪明的儿子才有一条出路。”
“但是，孟诗可能没想到，得到父亲的认可已经成了儿子的执念，以至于为此走上了黑暗。”
“之前金光瑶可能还有点善心，但在金家一滩污水中，他成功的染黑。然而后期的杀戮，却是金光瑶主动的，这时候他已经迷失在权力之中了，算不得身不由己。”
……
金光瑶缓缓走进去，见夷陵老祖貌似柔弱的靠着蓝二公子，而向来冰冷的蓝忘机神色温和，眼神如水。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金公子，这在分析你呢，听听？”魏无羡笑道。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金光瑶识时务的离得远远的，坐在一边。看不到画面没关系，听得到那些话就行。
“金光瑶有强烈的权力**，这可能是从小就埋下的种子，不过这没什么，男人都有点权力欲。但我们应该掌控权势，而不是由权势掌控我们。金光瑶后期，大概是一个被权力掌控的人。不过，金光瑶私德有亏，行事残忍，瞭望台的功绩却是无法掩盖的。”
金光瑶眼神亮了，瞭望台是他的构想，已经被父亲否决了，后来竟是办成了吗？
“金光瑶记恩记仇，骨子里有种深刻的自卑，他听不得别人说娼妓之子……不过，他本人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加之能力卓绝，能够让他感到自卑的人没有几个。”
那是……只有二哥吧，那样的神仙若是知道我这一堆破事……
“金光瑶少时有母爱，感情这一块不算缺失太过，他对父亲与其说是濡慕之情，不如说对身份的执着，可惜他注定得不到。他的妻子与他是兄妹，这是压垮他的一个大悲剧。我可以断言，金光瑶黑化的重要原因就是爱人变妹妹。我们考古学家检测了尸骨确定这个事情的时候也非常震惊。”
金光瑶已经淡定了，魏无羡大概是通过这个知道秦姑娘的身世的？
以及……我死后还被人挖坟？
“金光瑶父亲对他的影响很深刻，这一点，我不敢否认。金光瑶为他父亲办了许多脏事，沉沦中，他不知不觉将父亲的阴暗面学全了。金光善死因至今是个迷，八卦说马上风，野史说金光瑶所害……今天的我们已然无法确定真相，但可以确定，金光瑶做仙督期间，构陷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金光瑶本该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却被身份拖累……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魏无羡，一生困于家仆之子，为江家生生死死，却被抛弃，死无全尸。金光瑶，一生困于娼妓之子，都仙督高位了，还有人碎言碎语。还有很多很多有才却身份低微的人，他们没有学习途径，没有上升渠道，真要是风华绝代了，还可能被那些高贵的人拉下尘埃……这就是那个社会！”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过度压迫总会引起反弹，玄正年间的仙门百家，注定无法得道――修仙问道，心不清，不明，不修德，不修善，如何得道？”
“所以同学们啊，你们应该感到幸运，你们现在享受的人人平等的世界，是前辈们耗费心血争取到的。”
“好了，金光瑶分析到这里，同学们，若是你们处于金光瑶的时代，你该如何？”
“嘻嘻……老师，若是我，我会拉拢一代天才魏无羡，把他从江晚吟手上抢过来并不难。其二，拉拢薛洋，用好了，那是一把锋利的好刀。其三，聂大其实是恨铁不成钢，蓝大一贯信任，稍微卖个惨，他们就会为我站位。其四，干掉金子轩金光善金夫人。其五，拉拢地位低的散修鬼修，给予他们上升的大饼。其六，若是实在不被上层家族接受，干脆掀摊子，直接拉拢人才从底层革命！”
“哎呀老师，金光瑶只要不把金家放在心上上哪儿都能混好吧。不过我同意拉拢魏无羡，乱葬岗就是个好地方，直接拉一个夷陵魏宗，广招天下有志之士造个反呗。仙门百家有魏无羡，怕什么？陈情一曲万鬼哭，天下无敌夷陵老祖，怕什么？”
“要是我就懒得争权夺利啦，去蓝家挺好的，实在不行当个散修也行啊。”
“其实直接在温家也可以啊，温若寒蛮看重他的嘛。”
……
金光瑶似笑非笑。
大部分主张都是先拉拢魏无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最强大的战力……江晚吟放弃了，可惜啊可惜啊，若是他有江晚吟的身份，何至于此？
不过……直接改变不合理的社会么……好像有点意思……
金光瑶看着魏无羡，那人透过蓝忘机的肩膀看过来，眼尾一抹淡红，眼底有同样不服的光。
是呀，凭什么呢？就因为我们身份低，你们就可以无视我们的功劳和能力？就敢上杆子打脸？
金光瑶想起了百凤山，被嘲家仆之子不守规矩的魏无羡，被金夫人迁怒的自己……
明明魏无羡只是能力太强大，明明自己安排的没有问题……
家世？家族？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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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