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羽溪及笄礼那日发生的事，晨嫣恍然，想起谈起沈大人那日殿下说的话，果真一语破的。

又过几日，韩小公爷及冠，晨嫣和太子去观礼。

送礼时，韩舒态度平常地接过，叫晨嫣惊讶住。韩小公爷不喜她多年，自小便是，如今没对她黑脸，已是难得一见的好脸色了。

冠礼按流程进行，晨嫣坐在太子身边，目光往下扫过宾客，哥哥坐得不远，晨嫣发现他也不太专心，此时正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苏舟似有所感，抬头，和晨嫣对上视线，他笑笑，将整块糕点放进嘴里，对晨嫣点了点自己面前放着糕点的盘子。

晨嫣眨眼，歪了歪头，一时没明白哥哥的意思。

“在看什么？”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元倾遐垂眼，淡声道：“无聊就吃几块点心。”

晨嫣收回视线，低头，这才看清她面前这盘糕点，和哥哥示意的那盘是一样的。便听殿下的话，拿一块吃了。

刚入口，晨嫣挑眉，这点心味道出奇地不错。

见晨嫣吃了一块又拿一块，苏舟笑一声，也收回视线。

韩小公爷加冠，取字不迫。

这字适合韩小公爷，晨嫣心道。

接下来就是开宴敬酒，参宴宾客中以太子殿下身份最高，祝过今日寿星，自然也有许多人来与太子殿下敬酒，晨嫣陪同在侧。

韩国公携国公夫人来同殿下说话，晨嫣在一旁安静听着，国公夫人偶尔跟她说一句，她就微笑接话。

本是寻常聊天，结果韩小公爷忽然从后头出现：“殿下！”

“一惊一乍做什么？”韩国公皱眉，训道：“都及冠了，还没正形。”

韩舒“啊”一声：“爹，娘……你们也在啊……”

晨嫣偏过头去，觉得韩小公爷这状态与往常好似有些不同。

元倾遐也转头去看他：“醉了？”

“我怎么可能……醉？”韩舒自信摆手：“才喝了……嗝……”

韩国公夫妇：“……”

晨嫣感到稀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韩小公爷醉酒。

元倾遐已经是见惯不惊，韩舒这小子酒量这么多年也没练起来，每次跟他还有余瑓喝酒都是一会儿就醉倒，还老觉得自己酒量好。

也就是平时宴会他不屑接旁人的酒，才体面了这么多年，今日冠礼，喝酒没个度，果真藏不住了。

丢人显眼……韩国公简直不想再多看糟心儿子一眼，正打算叫人过来，把人抬回去歇着。

韩舒左顾右盼，瞧见晨嫣，又忽地喊一声：“苏晨嫣！”

晨嫣被喊得眼皮一跳。

国公夫人被他吓一跳，连忙道：“舒儿，怎么对太子妃娘娘不敬，快道歉。”

元倾遐冷冷看着韩舒。

韩舒清醒的时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醉了就更收敛不了，在太子殿下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也能顶嘴道：“我不跟苏晨嫣道歉！”他盯着晨嫣：“苏晨嫣，你跟我道歉！”

“我看你是欠收拾，”韩国公暴脾气压不住：“喝点酒就耍起酒疯来，跟太子妃娘娘赔罪，然后给我滚回去！”

“你又要打我！”韩舒气急：“我要苏晨嫣跟我道歉！”

“我打死你！”韩国公手抬起，差点就要打过去，晨嫣开口打断：“国公爷息怒。”她轻声道：“今日是小公爷的冠礼，大喜的日子，千万别伤了和气，且先问问小公爷。”

“韩小公爷，”晨嫣又看向韩舒，缓缓开口：“不知我何处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我道歉？”

韩舒“哼”一声：“你又装乖巧！骗过所有人！害我被打，还要道歉！”

晨嫣疑惑看着他，被打？韩国公这不是还没打么？

“韩舒，”元倾遐语调毫无起伏：“你可以跳湖里清醒一下。”

韩舒无视太子殿下，还是看着晨嫣：“你要跟我道歉。”

“请问发生了何事？”还未等晨嫣开口，苏舟的声音响起，晨嫣看去，哥哥走过来，正站在她旁边。

韩舒虽是发酒疯，声音却不大，宾客并未注意到这边事情，不过苏舟本就关注着这边，耳力又佳，很快发现不对，便往这边来了。

韩舒望向苏舟，又看回晨嫣，生气道：“你又叫你哥！”

晨嫣：“……”她没有。

苏舟怔了一下，这是何意？

元倾遐挑眉，忽然意识到恐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你……你们……”韩舒像个孩子一样，说话都不利索：“你们两个，一个告状精，一个……病秧子，合起伙来欺负我……”

此言一出，韩国公夫妇对视一眼，皆是无言。

晨嫣莫名其妙，苏舟若有所思。

“行了！多大人了，多少年前的事记到现在，”韩国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丢不丢人？”

最后韩舒估计酒劲上来，被人扶着，安静下来。

被这一闹，晨嫣也不好再待在这，跟殿下和韩国公夫妇说了一声，准备去跟宴上其他人打个招呼。

苏舟和她一道。

“方才瞧哥哥神色，是知晓韩小公爷所说为何事？”晨嫣走了几步，开口。

晨嫣确是好奇，她一直知道韩小公爷对自己有意见，可论其原因，本以为是韩小公爷不喜她行为做派，也不在乎，世上并无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

韩小公爷是个性情中人，而她承认自己待人是有不诚之时，若被看穿，被不喜也实在正常。

可今日韩小公爷醉酒，吐露之事却仿佛给了她另一种答案。

苏舟也是不敢相信，这位韩小公爷能记仇记这么久。他想了想，迎上晨嫣好奇的目光，讲了个晨嫣早就忘记的故事。

而另一边，元倾遐对上韩舒稍微清醒些的眼睛，笑了笑：“给本宫讲讲？你跟本宫的太子妃，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

大约十二年前，韩国公府。

“哎呀，你叫什么名字？”小少年摸摸小晨嫣的脸：“你长得真可爱。”

“走开，”小晨嫣手一拍他：“不许碰我的脸。”

“不碰就不碰嘛，你这么小，怎么还打人呢？”少年嬉笑道：“我知道，你是苏伯母的女儿，我叫韩舒。”

“哦，”小晨嫣嘟囔一声：“谁要管你是谁，”她转身要走。

“哎，别走呀，”韩舒急忙拉住她：“我娘让我来陪你们，你好歹叫声韩舒哥哥。”

“你别拉我，”小晨嫣一直甩着小手：“你要把我衣服弄脏了……”又向一直坐在一旁安静的少年求助：“哥哥，他欺负我。”

苏舟转过头，仿佛没听见。

“你太过分了吧，”韩舒惊讶道：“我哪里欺负你？你哥哥可比你乖多了，算了算了，我不抓你了。”

说完，他放开手，小晨嫣本一直用力挣脱，没料到韩舒会突然松手，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摔在地上愣了一下，韩舒也愣了一下，马上要去扶她：“你没事吧？”

“哇……”小晨嫣哭起来：“你摔我，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要告诉娘。”

“不是，我，不是你嫌我弄脏你的衣服让我松手吗？”韩舒委屈道：“我错了行不行？你别告诉你娘，我给你道歉。”

“我不，”小晨嫣抽抽嗒嗒：“我就要告诉娘。”

“你太不讲道理了，”韩舒蹲下，装模作样去捏她的脸：“不要装哭，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敢打你哦。”

“疼……”小晨嫣挣扎道。

“我……”韩舒刚要说话，脸上忽然挨了一拳头，侧头一看，是苏舟，他惊了：“你打我做什么？”虽然不疼，但是好端端挨了打，他还是很郁闷。

苏舟把晨嫣扶起来，对韩舒道：“谁让你掐她。”

“……”

韩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压根没有用力啊。”苏舟不听他解释，又要去打他。

“喂喂，”韩舒挡住苏舟的拳头：“你这么瘦，别想和我打架啊，打输了别哭鼻子……真打啊？”

韩舒挨了几下打，还是没忍住，回了一拳。

结果，也不知道打到哪里，苏舟……吐血了。

“哇……”小晨嫣这次真哭了：“你打哥哥，我一定要告诉娘……”

“他打了我好几拳头，我才回了一下！”韩舒慌了，想要找借口，却发现自己身上完好无损，毫无说服力。

……

于是当时还年少的韩小公爷被韩国公教训了一顿，并被要求给苏大郎君和四姑娘道歉。

从此，韩小公爷对一切会哭的小姑娘避如蛇蝎，并且深深记住了某个小姑娘的“丑恶嘴脸”。

*

晨嫣：“……”

听完故事，晨嫣怔然。

“原是如此，”她不知该哭该笑，最后只剩下一句飘渺的感慨：“我儿时的性子，是这样的吗……”

苏舟看着她，有点想摸摸她的头。

另一边，余瑓加入了元倾遐和韩舒的聊天：“殿下，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呢？”

韩舒彻底清醒过来，知道丢脸，闭口不言。

元倾遐看他一眼，揭过话题。

“一转眼，我们都及冠成人了，”余瑓轻吁一口气，感慨道。

韩舒递酒杯给他：“那你今天还不跟我喝，不够朋友！”

元倾遐皱眉：“韩舒你还要喝？”

韩舒：“我才刚醒酒，”他摇头：“当然是余瑓喝，他今天都没喝酒。”

“哎，”余瑓拒绝：“我不喝啊。”

韩舒：“为什么？”

余瑓：“兰儿不喜酒味，你们一身酒气，我能和你们待着已经不错了。”

韩舒唾弃他：“你这么服管？”

余瑓笑：“兰儿有身孕了，等你们的妻子有了孩子你们就懂了。”

韩舒想翻白眼。

余瑓不理他这个连媳妇都没有的，转而看向元倾遐：“殿下，您是如何打算的？何时和太子妃要个孩子？”

元倾遐：“……你不用操心。”他起身：“本宫差不多该回去了。”

走两步，他转头看韩舒：“对了，今日桌上的糕点是什么？”

“……”

等人走远，余瑓才疑惑：“这么快就走了？”他对韩舒道：“我方才不就只是问问殿下嘛？怎么成操心了。他和太子妃是不是……”

韩舒情绪还在，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余瑓：“……想想你的字。”这字中的规劝之意真是半点没规劝到韩舒。

元倾遐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想，君为跟在他身边，感觉殿下今日有些古怪。

出神出一会儿，就露出丝怪异的笑。

“殿下，”君为打断了太子殿下的出神：“属下方才看见了苏七姑娘。”

元倾遐视线转去：“嗯？”苏七姑娘？

君为是觉得，无论是作为太子妃的妹妹，还是作为殿下曾经特殊对待的姑娘，苏七姑娘的事情都应该和殿下说一下。

“属下瞧见她往小巷那边去……好像前头是有几个壮汉……”

元倾遐凝眉，不一会儿道：“你去看看，该帮的帮，该抓的抓。”

君为“是”一声，又道：“那殿下您？”

元倾遐继续往前：“本宫回府。”

*

今夜殿下回房早。

晨嫣自觉要去拿棋盘。

元倾遐拦住她：“今夜不下棋。”

晨嫣疑惑，抬眼望着太子殿下：“那殿下要如何？”

元倾遐沉默良久，走到床边：“成婚那夜，太子妃很不舒服是吗？”

晨嫣瞳孔一缩。她霎时间明白过来殿下想要做什么。

是啊，殿下是这样年轻的男子，血气方刚，就是再清心寡欲，又怎么可能，一直不要。

新婚夜过后，殿下再没跟她做过这档事。都说开了荤的男人最是忍不住，哪有不想要的，所以新婚夫妻总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她和殿下自然不是如此。

可是殿下每夜都会回房，从没在外头过夜的时候。

晨嫣就觉得，或许殿下是真的清心寡欲，对此事并不热衷。加之新婚夜确实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她也就没想着提，顺其自然好了。

如今殿下仿佛是想要了，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不能如实说。

晨嫣想了想，摇头，答：“只要是殿下给的，都是好的。”

听了这话，元倾遐唇角弯了弯：“过来。”

晨嫣走到他面前。

元倾遐伸手揽她到床上坐下，唇将覆上时，晨嫣下意识偏过头。

他动作一顿，到她耳边，吹气，低声：“不舒服就不舒服，还什么都好……太子妃是觉得，本宫缺这点尊严？”

晨嫣双手放在他胸膛，听见这一句，愣了。

“这次让你快活就是，”元倾遐手已伸进晨嫣衣服里。

解开衣带，晨嫣喊一声：“殿下。”

“留着点力气。”殿下的声音哑了。

不知过了多久，晨嫣闭着眼睛，呢喃一声早就想说，但是没说出口的话：“殿下今日的心情很好。”

元倾遐听见了，动作不停，却没回话。

夜深，他看着怀中已熟睡的人，声音很轻。

“曚儿。”

韩舒：你不知道，她是个多么坏的人。我的童年因为她，有了阴影。

元倾遐：哈哈哈。

韩舒：你笑什么。

元倾遐：哈哈哈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她小时候只是无视我对我还挺好哈哈哈

韩舒：有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儿时阴影（晨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