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荀鸣同聂清珏到了船上吃茶的雅间,手中拿着那把漂亮的小弯刀不断抛下又接住。
“少堂主,这位乃我碎玉轩的贵客。”端茶推门而入的红衣女子朱唇轻启,递了一盏放到了荀鸣面前。
荀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规矩了不少,“红玉姐姐。”
“你对谁都可叫姐姐?这嘴倒是甜。”红衣嗤笑一声,眼波流转之间,是浑然天成的媚意,“这次是我帮公子联系的白玉堂,有什么事二位详谈,红玉不打扰了。”说罢便将剩下的一盏茶推到聂清珏面前,随后离开了。
“哦,公子?”荀鸣虽一副散散漫漫的模样,早就将聂清珏身上的细节剖析透了,他虎口上舞刀弄枪留下的厚茧,他挺腰拔背的站姿,无一不揭示他军士的身份,而偏偏眉目间的清冷之意,以及平静若水的目光,倒确实像个城府颇深的世家公子。
“不知公子请我前来,是杀什么人,只要不违背我白玉堂的规矩,钱到位了自会给你办妥。”荀鸣道。
“不用杀人,帮我保护一个人,护送到滨海。”
荀鸣立即明白了,他要保护的人是谁。“如果保护的是那位的话,荀鸣分文不收。”
聂清珏像是没有听到,扔下一句“事成之后,照付不误。”也离开了。
荀鸣还以为他要问些关于林挽碧的问题,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免不了听些八卦,敏锐的嗅觉使得他感受到了这位常公子与他那碧姐姐的关系非同寻常。
被荀鸣记挂着的林挽碧正在四处找寻他们的身影。
她走到某处哄闹的茶室外,听到了她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诚然听人墙角这种事很不道德,但八卦都到了自己头上,她又岂有不听之理。
“我们常将……”说话之人意识到这船上人多耳杂及时刹住了,改口继续道,“我们公子同那位林公子,最近真是越发形影不离了。”
“我听说,那晚上下大雨,我们公子还进了林公子的舱室。这话谁说的?”
“是我是我,我那日睡得浅,林公子应该是因为怕吧,我们公子就去陪她了……”
林挽碧不敢再听下去,她没想到周围的人已经在这样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她想推门进去解释,只怕是徒劳的,越抹越黑而已。更何况她其实并没有去澄清的勇气。原想着他们二人光明磊落,如今回头看时,倒也未必问心无愧。毕竟,她的确有过几回心动。
虽觉得不大妥当,但林挽碧也并没有把这几次经历太放过在心上。她是个寻常女子,从未有男子如此细心呵护过她,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又勉强同她能聊到一处。她把这其间的道理看得很透,得出结论:任何一人,都会心动。心动不等于情动,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可听了这些流言蜚语,林挽碧原本想通的道理瞬间溃不成军,她有点难受。
林挽碧心不在焉地在船上四处乱走,四处都有人,她现在看到人就心里一阵烦乱,本着远离这个目的,她走到了船头。
船帆高高扬起,乐音宛转悠扬,一红衣女子立在船头,似根本不怕这大船乘风破浪之时,一个不慎跌进了岷江之中,女子执萧,吹的是《折柳》。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林挽碧喃喃自语道。她个子矮小,站在这高大的游船之上,竟有了睥睨众生之感。周围的地貌她有几分熟悉之感了,意味着——快到苏州了。
女子刚好吹完一曲,闻此动静立即回眸来看,一眼便认出了林挽碧女扮男装,却道:“小公子,我认得你。”
林挽碧露出几分意外之喜:“我也认得你,你是碎玉轩的红玉姑娘。”
她以前常和聂清萱一同女扮男装,有一次因为猎奇,便混入了帝都最大的风月之地——碎玉轩。两人被一位红衣美人舞剑迷住了,就时常来捧场。
巧的是,某次看到聂清珏从此地出来,林挽碧干脆装作不认识掉头就走,结果太子殿下本人,不知是不怕尴尬还是怎的,居然要她一同乘车回宫。
“船舱里热热闹闹,小公子怎一个人出来了。”红玉忽而甩了一把钩子入水中,动作迅疾,言语却四平八稳。江水中一团血水迅速被冲得烟消云散,她潇洒地一抬手,一尾头部呈尖峰状的鱼就在船上挣扎了。
“好身手。”林挽碧拍手叫好,答道:“正是因为过于热闹喧阗,我出来静静。”林挽碧走近了几步瞧那鱼,“这是鲟鱼吧。”
“这鱼很凶,你倒是不怕。”红玉将那鱼收入桶中。
林挽碧原本烦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这种大小的鲟鱼清蒸滋味最好,打开鱼肚,再将鱼身划开数道,以生姜葱丝大蒜做底,加上红绿二色的泡椒一同蒸,味道绝美。”这道菜也是她本人十分喜爱的。
红玉等了多时才抓到一只小鱼,听林挽碧这样一说,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再去问一遍殿下怎么做。
“今日便试试。”红玉朝林挽碧眨了眨左眼,提着鱼离开了。
林挽碧心说,她也想吃。却怎么也没料到,这道菜在晚宴之时,出现在了桌上。
船上的规矩是,付不同价钱的客人到对应的舱室进食,他们一行人则是一个单独的舱室。而今日,有几幅生面孔,荀鸣便是其中之一。
林挽碧看了眼张朔,再看看荀鸣,便在二人之间坐了下来。
张朔诧异道:“您平时不都是和我家将军一块儿吗?”
“我今日见身旁这位小哥生得粉雕玉琢,又想和他一起进餐了,您看行吗?”林挽碧一想到平时八卦得最凶的,便是这个张朔,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
“承蒙抬爱。”荀鸣闻言想林挽碧做了个有模有样的拱手礼。荀鸣带来的几位帮手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张朔转移话题道:“那我向您介绍一下?”他指了指荀鸣一行人。
“荀鸣,白玉堂堂主荀照独子,挺熟的。”林挽碧微笑道。
张朔见这笑容并不诚挚,他回顾一番,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位了。
荀鸣在一旁摇着折扇补充道:“一处长大的。”若不是怕林挽碧当场拆台,他原本还想加上一句青梅竹马。
这下完了,张朔见荀鸣与林挽碧相谈甚欢,连他家将军为何迟迟未出现在席间都不关心了。张朔心里暗暗想道。虽有点怯了,但他还是在心中编排起了八卦,随行的弟兄们胡乱揣测的那些,他一概看不上,所以从不与他们一起讨论,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真相。
正在此时,聂清珏与红玉一同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两人一蓝一红,皆为暗纹的款式。
林挽碧一抬眼先看见红玉,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对方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当她的视线转到他身旁的聂清珏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周围逡巡,立刻低下头喝着桌上的茶水。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摘下面具,今日同这位红玉姑娘出现的时候,却以真面目示人。
林挽碧又听到有人夸赞了聂清珏的新衣服好看。
她也觉得好看,深蓝色的云纹锦缎外罩一层同色的纱,两层间以刺绣的方式连接,一看便价格不菲。这样华贵的衣服很适合他,比他此前穿过的任何一件都适合。
林挽碧想起几日前对他说的:等到了苏州我带你去做几身好看的衣裳。如今看来,他并不需要。
这身衣服之下的常宁,令林挽碧些微陌生。但她转念又觉得,常宁或许本身就是这种调调的,她此前也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同行的军士们格格不入,今日这种感觉更加明晰了——那种不怒自威的贵气,周身镀着一层令人琢磨不透的迷雾。
聂清珏沉默不语,倒是红玉替他答了:“少侠好眼力,这身衣服是红玉请苏州城里最好的绣娘做的。”
林挽碧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笑意盈盈道:“看着和红玉姑娘这一身倒是相配极了。”
聂清珏沉默依旧,红玉见众人听了林挽碧此话后皆向他们二人投来炯炯目光,解释道:“不敢,公子这一身比红玉的贵多了。”
两人坐在一起,红玉几乎知道聂清珏饭桌上的所有嗜好,而聂清珏中途提醒红玉少吃酒。一看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的默契。
席间果然有人问二人是否为旧识,这次是聂清珏答话:“我来北境前便认识了。”
红玉默契接话:“公子是红玉的救命恩人,所以诸位在船上的只管尽兴,皆由红玉一人承包。”
众人欢呼。林挽碧忽然有点难受,桌上的清蒸鱼失去了美味,她很机械地咽下,味同嚼蜡,幸亏她还记得鱼有刺。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感到悲伤,有什么资格悲伤。
我太天真了,林挽碧想。
除了这一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麻木地享用这顿丰盛的晚宴,末了,聂清珏先和红玉一同离席。此前讨论过她的那群人,又开始说起红玉的云云,林挽碧对身旁的荀鸣说:“我有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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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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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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