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王阿姨介绍的,叫顾青?”
身材五五分的男人,端坐在顾青对面,白胖的盘子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被镜片遮住的细长小眼睛,挑剔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继续输出:“26的年纪也不小了,在相亲市场都算大龄了。”
男人的视线跳过顾青穿着保守的衬衫和长裙,转向她清秀白皙的巴掌脸,越看越觉得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很讨喜,怎么拿捏都不会有脾气那种。
他眼底的挑剔染了几分兴致勃勃,开始自我介绍。
“我在国企上班,年薪二十万,算上杂七杂八的补贴和年终奖,四舍五入也是年入百万的中产,你好像是搞室内设计的,工资应该没我高吧,没关系,反正你跟我结婚以后也是要辞职的,工作太好,你反而舍不得。”
“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全职太太,太有本事的女人啊总是好高骛远,不安分,你这样的就挺好,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是个过日子的人。”
男人越看越满意。
他不是第一次相亲,同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之前见的女人都很好强,一句话不如意立马开怼,眼前这个倒是例外,他说这么多居然一句都没有反驳,看来有戏。
男人乘胜追击道:“我听王阿姨说,你平时也不爱逛街,更不会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吧夜店,这点就已经赢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了,说明你很守本分。”
男人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倨傲道:“中国的传统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抛头露面是男人的天职,女人窝在家带孩子,孝敬公婆就好,如果再能生儿子的话就更完美了。”
男人往她面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先跟你透个底,你要是嫁给我,我愿意把彩礼提高到18万8,如果再能生个儿子的话,再奖励你6万6,20多万对于你这种寄人篱下的孤女而言,可是一笔巨款了,你难道不想早点有个家,不用再看人脸色吗?”
介绍人说过她的情况,孤女一个,寄住在舅舅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卑微处境,要不然也不会着急相亲。
只要她不反对,他立马给定金把婚事定下来,市场上像这种温顺好拿捏的女人可不多。
顾青坐在男人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任何反馈,刚刚才重生的她,像是被罩在真空环境里,周围的一切响动都是刺耳的嗡鸣,视线也像是带了重影,恍惚朦胧。
她只看到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眼前悬着的血条上,鲜红的血条已经快要见底,上面的数值标注着3%。
顾青不动声色的瞥了男人一眼,他似乎看不到这根突兀的血条,依旧在侃侃而谈。
既然都重生了,血条应该满格才对啊,要不然重生的意义在哪儿?
视线彻底清晰后,对面的男人唤醒了顾青的记忆。
舅妈的老来子刘昊天在网上赌博欠了15万的高利贷,舅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想用她换彩礼还债。
这次的相亲结束后,舅妈就替她答复了介绍人,说是很满意男方的各项条件,同意结婚。
对方也十分积极的促成了婚事,第二次见面,双方家长直接敲定婚期,顺便把18万8的彩礼给到舅妈。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也没人在意她的感受,因为她不需要这些。
父母在她7岁那年车祸身亡,舅舅被法院指定为她的监护人,夫妻俩看中肇事者的20万赔偿金,顺势接管了她,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变得更乖更听话,逆来顺受,遇事先忍让,成了她的生存法则。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惹人厌烦,给人添麻烦。
然而,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并不是安稳,而是变本加厉的剥夺。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找个传宗接代、孝敬爹妈的工具人,好方便他和她最信任的发小暗度陈仓呢。
结婚前几天,她发现了俩人的关系,鼓起勇气和发小求证,可对方明明一直都知道男人结婚的对象是她,却半点没有提醒她的念头,反倒借着她的求证,反咬男人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结婚,从而顺理成章的提出分手,另觅新欢。
男人知道后,愤怒的跑到舅妈家找她责问,扬言要解除婚约,拿回彩礼,可彩礼早就被拿去还债,舅妈怎么肯自掏腰包偿还。
为了尽快平复风波,舅妈一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男人灌醉后,关到她的房间里,第二天叫来男人的父母,威胁他们如果不结婚,就告他强J。
这样的丑闻实在不利于男方,一旦传到单位,风评就毁了,男方只能带着这口恶气娶了她,任凭她如何哀求,舅妈都无动于衷。
为了防止她逃跑,一直关她到结婚当天才放出来,期间还以她的名义把工作辞了,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婚后生活宛如炼狱,男人把发小离去的恨,被舅妈算计的恼怒全都算在她头上,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某次重伤去医院,她被告知已经是乳癌晚期,顶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一刻,顾青说不出是悲是喜。
她一直想结束这操蛋的人生,却没想到是靠绝症。
记忆回笼,顾青看着眼前的血条,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她查出癌症也就半个月了,3%等同于一个半月的生命倒计时吗?
所以,哪怕重生,她也依旧逃不过必死的结局吗?
顾青的眼底倏然涌上一股怒焰,既然都是死,不如让自己死得痛快些,憋屈忍耐的日子她上辈子真的过够了。
去他妈的逆来顺受!去他妈的遇事先忍让!
男人见顾青一直沉默不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强势,忙闭麦看向她。
“你瞧我,一说就停不下来,这都怪你太有魅力,太让我满意,我有些忘乎所以了,这样吧,你也说说对我的感觉,给你个机会了解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男人握拳抵在肥厚的下巴上,摆出一个自以为很迷人,实则却十分油腻的死样子,期待又傲慢的看向顾青,笃定她会对自己赞不绝口。
顾青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捏成了拳。
她强忍着恶心,淡声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萌生了一个急切的想法。”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优质男很值得托付终身啊?”男人挺直脊背,自信放光芒。
顾青冷笑一声,拔高音调,“我想众筹一面镜子送你。”
男人诧异:“送镜子做什么啊?”
“给你照照自己这副脑满肠肥、贼眉鼠眼外加秃头小五短身材,到底是如何撑起你那高高在上的迷之自信的啊!”
“你、你怎么说话呢?”男人满脸愕然,下意识环顾四周,不少人已经看过来了。
“当然是用嘴说话啊,难不成学你满嘴喷粪么?老娘忍你大半天了,国企上班,年薪二十万,折合月薪都不足两万,这工资一看就是普通员工,还是混吃等死那种,35的高龄一直没有晋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好意思说自己年终奖加补贴有百万,你这是幻视哪个主管的身份跟我吹牛逼秀优越呢?”
“你--”男人被戳中痛处,脸上挂不住,却又找不到话反驳,惊怒交加。
疯了疯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人温顺外表下如此不顾体面。
“再有啊,你是对中产有什么误解吗,中产都是千万起步的好吧,口口声声把生儿子挂嘴边,你家是有王位还是有封地啊,我原本还想让你撒泼尿照照呢,可一看你这前列腺早衰的样,估计也尿不出个清亮的圆形,就你这副身躯,趁早歇了传宗接代的心思吧。”
“你-你--”男人愤怒的捂住心口。
“哦,不对,你这副尊荣还是有人稀罕的,比如能让你跪舔的女人,那种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就不给你碰,也不带你见人,让你误会自己是她的霸道独宠的高级玩家。”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男人惊愕不已,第一时间想到他和夏月的秘密交往。
顾青假装吃惊的捂嘴,愕然道:“我只是看你长得像冤大头,发散思维而已,可你这反应,该不会真是个绝世舔狗吧?”
男人脸色涨的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说中了心中最不愿面对的心结,恼羞成怒。
顾青说完,抬手指了指对方的衬衣领子,“你瞧,年薪20万的中产,衣领抽丝都舍不得给自己换新,你的痴心早晚会打动她的,祝你幸福哦。”
她从包里拿出两百块放桌上,笑道:“咖啡我请,剩下的钱就当提前随个礼吧。”
她拎着包,神清气爽的走出咖啡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等它慢慢发芽了。
夏月,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顾青离开时,咖啡店不少人都在目送她,尤其与他们一桌之隔的卡座里。
长相英俊的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从相亲男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示意顾青离开的方向,问道:“喂,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认识一下。”
相亲男正在气头上,闻言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睨了他一眼,怒而起身,拂袖而去。
“霍希诚,你别太过分了!”
一声娇斥自身后传来,男人只能遗憾的啧了一声,懒散的坐回去,看向对面的女人,华丽的服饰,姣好的容貌,就连发火都带着千篇一律的克制,实在让人乏味。
“你全程走神就算了,居然还想要人联系方式,你搞清楚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
女人秀眉微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五官立体冷沉,漫不经心的黑眸里,透着股厌世感,一身宽松薄衫,却穿出纸醉金迷淌过后的懒怠,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胸膛两粒扣子敞着,无端让人脸红心跳。
亏她刚刚还默默拿他和口出狂言的普信男比较,庆幸家族联姻对象有副好皮囊,结果转眼他就做了件瞠目结舌的事,实在让人愤怒。
霍希诚睫毛微抬,乌密如苇叶,依旧是懒懒的腔调:“正因为对你没兴趣才要别人的号码,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女人先是一怔,随即窝火的拿起手边的咖啡泼了过去,嗔怒道:“你无耻!”
霍希诚似乎见惯不怪,淡定的垂眸看了眼被污染的衬衫,哼笑道:“谢谢认可。”
女人眼眶一红,宛如受了奇耻大辱,怨怒交加的起身离去。
季衍拿着白毛巾走来,调侃道:“你怕不是抖M,每次都要搞得这么狼狈。”
霍希诚一边擦拭污迹,一边抬眼看向大门口,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错过一个有趣的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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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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