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慢走！”珍宝阁的伙计一脸谄媚，毕恭毕敬地站在大门口迎来送往。

珍宝阁矗立在妖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亦是开在妖都最大的商铺，里面售卖各种奇珍异宝，一时门庭若市。

正所谓店大欺客，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空桑方晴才因为买了价格不高的东西被柜台伙计嫌恶对待，现下自然不会觉得门口伙计说的贵客是她。

用余光瞟了门口的伙计一眼，她就拉着鹿十三匆匆离开了珍宝阁。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空旷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了白日里的繁华景象，偶尔有一两个妖族与他们擦肩而过。

“十三，跟紧我。”空桑方晴紧了紧拉着鹿十三的手。最近妖界不甚太平，各种传言层出不穷，他们还是尽快回家为好。

还没走一会儿，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不善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顾不得细想，她拉起鹿十三就跑，飞快地钻进一旁的小巷躲了起来。

“晴娘？”鹿十三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呆呆地看着她，但还是降低了音量。

“嘘——”空桑方晴赶紧捂住鹿十三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说话。

鹿十三原是一只鹿妖，一向乖顺，也不多问了，安静地靠在她的身侧，即便被捂住嘴巴也没有胡乱挣扎。

又过了好一会儿，并不见有任何妖族追上他们。空桑方晴慢慢松开了手，看着鹿十三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禁失笑，暗道自己太过紧张。

“应该是我太紧张了。”空桑方晴眉眼弯弯，终不似方才那般严肃了。“走吧，我们回家。”

“嗯！”十三点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妖族向他们步步逼近。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空桑方晴蹙眉。

她伸出手挡在鹿十三前面，护着鹿十三往后退。

“几位大哥，我们素不相识，为何挡我们去路？”小巷不深，却是死路，空桑方晴二人退无可退。

为首的妖族脸上有疤，像是被利器所伤，他额上有个不太明显的王字纹，须得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来，想来是个虎妖。除了虎妖之外，其他的妖族都还保留着化形之前的特征，不过是些还不能完全化形的财狼虎豹之流。

空桑方晴能看出对方实力不强，应当只是谋财而不是传闻中虐杀妖族的恶妖。

果然不出她所料，虎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笑得一脸张狂：“你我确实素不相识，但是你怀里的宝贝好像认识我，识相的就把你从珍宝阁里买到的宝物交出来，我就放过你们两个小可怜。”

“虎妖大哥，珍宝阁里的奇珍异宝个个价值连城，哪是我们两个在妖市上卖灵草的小妖买的起的。”空桑方晴讪笑着说道：“我们不过是进去瞧瞧稀罕，可什么都没买……”

“我呸！”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狼妖打断，把刚才在珍宝阁里看到的事全抖了出来：“我亲眼瞧见你拿出一袋妖珠从珍宝阁的柜台上买了补灵液，还想诓骗我们不成！”

那虎妖对狼妖小弟的话深信不疑，只见他瞳孔微缩，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快点把补灵液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看着又一次逼近的虎妖，鹿十三躲在空桑方晴的身后，不安地扯着她的衣摆“晴娘……我们怎么办？”

“等一下！”空桑方晴大喊道。对方毕竟妖多势众，而她和十三，一个灵力不聚，一个缺魂少魄，目前形势于他们二人而言确实不利。两相权衡之下，她决定破财消灾。

从腰间取下荷包，荷包里还有十几颗妖珠，空桑方晴一咬牙将荷包递了出去：“补灵液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恕我们不能相予。这荷包里还有一些妖珠，都给你们，还望虎妖大哥笑纳。”

空桑方晴并没有骗他们，补灵液在珍宝阁里只值100妖珠，相较于其他价值千珠万珠的珍宝，实在不值一提。

补灵液的作用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简单，补充灵力。

一些灵力强大但囊中羞涩的妖族会用自己的灵力换取妖珠。但妖有千万种，灵力各不相同，不能轻易吸取，轻则灵力紊乱，疼痛难忍，重则小命不保。而珍宝阁却有能力净化这些灵力，继而将净化过的灵力售卖给需要灵力的妖族。

若是百年前，空桑方晴自是不需要使用补灵液的。

她身为扫晴娘，能扫乌云，迎晴天，依靠人界的召唤之力获得灵力。彼时人界尚且晴雨平衡，时常有人族召唤于她，她的灵力自然强大。

但是不知怎么的，从百年前开始，人界大旱之灾突现，便再也没有人召唤过她，这也让她随时面临灵力不聚，即将消亡的险境。为了能够活下去，她很少使用灵力，平日里会和十三一起在妖市贩卖灵草，得到的妖珠全都用来买补灵液，就这样也只能勉强度日。

今日她又在珍宝阁买了一瓶补灵液，谁成想被这群专思不劳而获的妖族盯上了，早知道刚才就该饮下补灵液再离开珍宝阁，现在想来，真是悔之晚矣。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也不能将补灵液交出去。毕竟若是没了这瓶补灵液，下月的今日就得是她的忌日了。

狼妖走过来抢过荷包，蛮横地扯开荷包的抽绳，又粗略地往荷包里瞧了一眼：“大哥，这小妖用十几颗妖珠就想打发我们。那补灵液少说值百颗妖珠，必须让她交出补灵液。”

“没错，就算不能换妖珠，饮了这补灵液增长一些灵力也是有用的。”虎妖对狼妖的话非常认同：“妖珠我们就收下了，但是这补灵液……也得交出来！”

“你们！”空桑方晴气急，这群妖族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自己居然还试图和他们商量，真是蠢极了！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杀了他们，什么妖珠，什么补灵液就都是我们的了。”狼妖拔刀而出，一道寒光闪过，直直地朝着空桑方晴而来。

她还没做出反应，十三已经将她推开，紧接着就被凌厉的刀锋所伤。

“唔——”鹿十三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十三！”空桑方晴连忙跑了过去，一手扶起十三，一手按住十三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透过破掉的衣服不停往外渗出，十三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

此时的空桑方晴已经听不进任何的声音了，她的脑海里只浮现出十三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里的一幕，那是她每天晚上挥之不去的噩梦。

十三是她现在唯一的朋友，更是她唯一的家人，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她不能再让十三出事。

“区区小妖，还不快点把补灵液交出来，我还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狼妖嚣张地说道。

空桑方晴将十三安置好，又摸了摸十三的脑袋，安抚道：“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她缓缓站起身，双眼微微泛红，脸上的神色却很淡然，仿佛和刚才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妖是两个人。

空桑方晴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小瓶，一下子将对面妖族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你们当真想要这瓶补灵液？”

虎妖以为她终于看清了形势，愿意交出补灵液保命，欣喜非常：“算你识相。”随即伸出手，想要拿走补灵液。

空桑方晴莞尔一笑，意味不明。只见她迅速收回手臂，打开琉璃瓶的盖子，将补灵液一饮而尽。

她晃了晃空掉的瓶子，问道：“现在只有空瓶子了，你们还要吗？”

“你耍我们！”虎妖爆呵一声，招呼身边的手下：“给我拿下她！我要将他们大卸八块！”

随着虎妖一声令下，他的那些手下全都冲了上来。

空桑方晴一抬手，一把红尾金柄的扫帚出现在她手里，金柄上刻有如意二字，柄上还用红丝线坠着一个碧绿色的如意扣。

冲在最前面的狼妖见了扫帚，嘲笑道：“我道是什么小妖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是扫帚成了精。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正好将你这扫帚拿回洞里扫灰用。”

“那你就来试试！”

空桑方晴挥动手中的扫帚，扫帚所过之处，皆是伤痕累累。

狼妖本就大意，一时不慎着了道，被她一个扫帚击中，立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局势扭转，现下竟只有她与虎妖相对而立，其他的妖族则东倒西歪躺了一大片。

“你……你别过来……”虎妖开始不自觉地往后退。

“呵！”空桑方晴嗤笑一声，作势要挥出扫帚，吓得虎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次出来劫道的时候，记得招子放亮一些，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继续对虎妖出手，空桑方晴转身将鹿十三扶了起来。

“十三，我们走。”趁着虎妖受惊不敢妄动，正是他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补灵液能够提供的灵力毕竟有限，她刚才召唤法器，击败狼妖耗费了不少灵力，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不走的话，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走不掉了。

空桑方晴搀扶着鹿十三，快速地从这群妖族中间穿过。

眼看马上就要走出巷子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道掌风袭来，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背上，她猛地向前扑去，连带着十三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噗——”她感到一阵腥甜之气翻涌而上，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去死吧！”

空桑方晴艰难地向身后看去，狼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举刀向他们砍来。

吾命休矣——

空桑方晴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等等……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随之而来，周围的一切好似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只见所有的妖族都闭了气，那狼妖和虎妖更是被一箭穿心，瞪着双目立在原地。

看来有更厉害的妖族出手救了他们。

空桑方晴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的动静，可能对方已经走了，也可能没走……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应该都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图。

“晴娘……他们怎么死了？”十三也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人救了我们。”空桑方晴和十三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她对十三说道：“别管了，我们先走。”

待二人离开之后，喧闹的小巷就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

空桑方晴和鹿十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暗，篱笆小院里一片漆黑，安静极了。

“唔！”空桑方晴一进到院门，就再也撑不住了，她脚下一软，倒在了鹿十三的身上。

“晴娘！”十三堪堪扶住她，着急地喊着：“晴娘你的灵力在消散……”

空桑方晴也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慢慢流逝。

今日虽然饮下了补灵液，但是消耗的也多，她本就灵力不聚，现下怕是回天乏术了。

“十三，我可能不行了……”空桑方晴看着住了八百年的小院，又想起了和鹿十三、蝶惜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

蝶惜已经死了，若是自己也去了，剩下十三一个……该怎么办……

泪水从鹿十三的眼角滑落，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晴娘……你不要丢下我，你不要死……”

“别哭……”空桑方晴想要帮十三擦掉眼泪，奈何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作罢：“十三，我要去见蝶惜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晴娘……”

十三流着泪喃喃道，再低头已是无言。

“真是感人啊……”

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空桑方晴勉强才看清，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