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宙发现陈戟一夜之间变了。
他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君宙发现,他变得黏人了。
下完棋,君宙去做饭,陈戟就在后面跟着,一边看他做饭一边靠在一旁抽烟,时不时偷吃点食材。
“坐会儿吧,站着不累吗?”君宙十分关心地问。
陈戟冷笑:“站着也比坐着舒服,你这头种牛。”
……
君宙哭笑不得,抿了抿自己破了好几块的嘴唇,一边熬汤一边想着牛和狗怎么做。
陈戟大人吃饭的时候又发话了:“你那只猫,为什么叫英英?”
很突然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君宙来讲其实很尖锐。
“……”君宙可不敢不回答,“我第一次见到我爸出轨,和那个女人在我妈的房间里做的时候,他就喊那个女人‘英英’。”
陈戟扒拉饭:“你那会儿多大?”
“六岁。”
“怪不得你这么早熟。不过挺好的,你爸妈都在,幸福死了。”
“……你爸爸呢?没听你提过。”
陈戟垂着眼睛夹菜:“只知道是北京的。”
君宙看出他不想多说,于是也不再问。
可是他们一安静下来,君宙就只能听见陈戟嚼东西的声音、夹菜的声音,那些细小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动听,诱惑,就连陈戟的呼吸,都让他觉得浑身酥痒——
“我去趟拳馆。”
君宙撂下了筷子,然后迅速地穿上外套,没等陈戟说话,就逃跑一样出了门。
他一路跑到拳击馆,跑到浑身大汗淋漓,还好,还有半个小时关门。
一口气不喘地捶了半个小时沙袋,君宙总算是将火压了下来。
——自打几年前得了病,他就总是忍不住邪火乱窜。平静?十次有九次是装的。
他怕陈戟等久了,于是打车回家。出租车上,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陈戟的身份证,第无数次抚摸上面的大头照。
爱不释手,恐怕就是这样的感觉。
回家后,君宙四处找陈戟,看见浴室的灯亮着。
陈戟正脱光了衣服打算淋浴,君宙就冲了进来,见他脸上惊慌的模样,陈戟光着身子嘲讽道:“怎么,又以为我不想活了?”
君宙默默松了口气,然后迅速地开始脱衣服:“一起洗吧。”
宽敞的玻璃淋浴间里,陈戟狠狠地啃君宙的嘴,还偏要往他破了的地方咬,铁了心地要给他留疤一样。
君宙实在是被他咬疼了,于是狠狠地捏陈戟的肩,他越捏,陈戟咬的越狠,于是两个人两败俱伤。
陈戟忽然转身背对着君宙,自己趴到了玻璃上。
盯了他几秒,君宙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他关掉了花洒,说:“出去吧。”
陈戟愣了好久才跟着他出去,眼睁睁看着他穿上内裤、浴衣,又眼睁睁看着他弯下腰,帮自己摆好拖鞋。
一直到进了君宙房间,陈戟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君宙的大手在陈戟眼前挥了挥,问:“想什么呢?”
陈戟这才终于露出忍了一整天的愤怒的表情——他猛地挥开了君宙的手,然后跑到床上抡起枕头往君宙脸上砸去。
君宙接住了第一个,没接住第二个,被狠狠砸了脸之后被子又砸上来了。生气是不可能生气的,他只是奇怪,陈戟应该不至于……
“你想一夜|情就直说,今天你什么意思?”陈戟气的浑身都发抖,指着君宙鼻子就开始大吼。
一夜|情?
什么跟什么……
“我今天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吧,我一定改。”君宙目光真诚。
陈戟听了更恼火了,他上前两步,吼:“装他妈什么装?白天就只知道下棋下棋,昨天晚上的事提也不提,今天吃着吃着饭就跑出去了,回来还不跟我做,你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君宙被他吼傻了。他没见过陈戟委屈的样子,原来这就是。
“你都对我做了那种事了……”陈戟音量降了下去,眼神又恢复了呆滞,像是耗光了力气,缓缓坐回了床沿上。
他误会的很彻底,彻底到君宙有点想笑。
君宙缓缓蹲下来,仰头看着呆呆的陈戟,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脸,说:
“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我又不能确定你的想法,所以我说什么都会很小心……还有,你昨天才第一次那样,要是连着两天,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戟冷笑,然后只穿着一条内裤离开了卧室。
他去冰箱里抓了几罐啤酒,然后回到卧室,坐到了君宙的电脑前。
“想玩什么?我陪你?”君宙凑上去。
陈戟摇摇头,冷着脸:“你去睡觉吧。”
“……好吧。”
陈戟快要烦死了,玩了会儿罪恶都市,喝了两罐啤酒,他还是能听到君宙的并不均匀的呼吸——君宙还没有睡着。
陈戟打算下楼转转,正在大门口换鞋,君宙就跟出来了。
君宙拽了件羽绒服就跟着陈戟走,依旧是陈戟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就那么走上了大街,眼睁睁看着陈戟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君宙终于是忍不住,走过去一把夺过了陈戟嘴上叼的烟:“你今天抽太多了。”
陈戟也不反驳他,就默默从口袋里又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分明是在挑衅。
愠怒染上君宙的脸,他再次夺下来他嘴里衔着的烟,然后用嘴巴堵住了陈戟的嘴。
在路灯下亲了一会儿,君宙暗暗骂着自己没有忍住,这时候,耳旁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白孔明想要阻止封肖按喇叭已经来不及了,他避无可避地和陈戟对上了眼——
陈戟正想看看这大冬天停路边的敞篷跑车是哪个神经病的,结果就看见了笑着招手的封肖,和坐在副驾驶上的白孔明!
“白,孔,明!”陈戟瞬间挣脱开君宙,冲上前去,竟直接伸手想要把白孔明往外拽——白孔明大半个身子都被他拽出去了,却是君宙他爸一下子又把白孔明拽了回来。
眼看着陈戟又发疯,君宙却冷眼旁观,不想拦。
他看到封肖还在和白孔明这个二百五乱搞,他快要吐了。
但当君宙发觉陈戟的目标并不是白孔明,而是他爸的时候,陈戟的拳头已经落到了封肖的脸上——
“我**!”陈戟拽不动白孔明,就绕到车打另一边打封肖……
君宙虽然第一时间想的是“打的好”,可下一刻,却又去拦住了陈戟。
他与父亲之间,永远存在着这种矛盾的感情和关系。
就像上一次不欢而散,这次封肖又没事儿人似的跑来按喇叭,丝毫没觉得别扭。
“你管好你家小兔子吧。”封肖捂着被陈戟打了的脸对君宙说,然后瞪了还在君宙怀里扑腾挣扎的陈戟一眼,一踩油门,开走了跑车。
一场梦一样,白孔明扒着车座朝陈戟喊着什么,可是跑车发动的声音太大,陈戟什么也没听见,白孔明就那么被一阵夜风带走了。
“他是你爸,我不应该打他。”
回去的路上,陈戟又眯着眼睛点了根烟。
早就忘记了道歉的感觉,可是毕竟,那是君宙的爸。
君宙轻轻抓过陈戟一只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那是2006年杭州的某个夜晚,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敢在牵着手在街上走。
十根手指交叠着,那些烦恼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琐碎,所有不理智都因为恋人的刺激而应运而生。
“他回去眼睛可能就肿了,”君宙抿嘴笑了笑,“他毁容,就不能乱搞了。”
陈戟眼珠转了转,吐了口烟雾,突发奇想:
“如果有一天我也乱搞,你会杀了我吗?”
君宙眼底的温度骤降,不自觉说出一声:“……会。”
“那还挺爽的,”陈戟仰头忽然特无厘头地大笑了两声,“你会怎么杀我啊?”
君宙看他笑,自己也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趁他笑的功夫,君宙倒是把他手上的烟抢过来自己吸了,别还没怎么着,先抽烟抽死了。
“你可以干任何你想干的事,永远有我给你兜底儿,”君宙在空旷的街道上吐了一口烟,“干什么都行,只要你别出轨。”
陈戟不知道自己给了自己多少时间沉沦。
他只知道,自己被君宙搂在怀里的时候,浑身连带着心脏都酥麻透了,他迷上了这种感觉,像是一种最底层的成瘾性,遵循本能。
能过一分钟是一分钟,他只想——只想被他抱着,和他说话,疯了,这才是彻底疯了!
早上被自己硬的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很沉重,前天在海上做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君宙……
这又是他一睁眼就想到的两个字。
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后,他发现君宙不在房间里。
低头傻傻地盯了自己晨起的//一会儿,陈戟躺着解决,最后一刻又忍不住喊出了君宙的名字。
果然,自己就是变态中的大变态,之前总是骂别人,现在好了,没人比他更傻逼了。
卫生纸胡乱地抓了一手,陈戟把自己擦干净,又在床上打起了滚。他模仿着海上那晚自己做过的动作,一下,一下,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阵阵叹息。
原来疼痛,也是能让人着魔的。
可是君宙不在家。陈戟看了看表,六点,自己醒的比平时早,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给君宙打电话,已关机。
那一刻,陈戟忽然就陷入了恐慌。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句话听了第二十遍,陈戟终于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之中——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顾虑全都涌入他的脑海……
陈戟冲进一个自己从来没进去过的书房,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他抓起桌子上的一摞A4纸,用马克笔疯狂地涂画起来——
他不会画什么别的,只会画火柴人,他把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全都画了出来。
整整小半沓A4纸,每一张上面都画了一堆火柴人,火柴人都是成对,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侧入、骑|c、捆b,陈戟嘴里一直不停地叨叨着,骂着自己的肮脏,可是他又用颤抖的手不停地画着,一张比一张疯狂……
就像他对君宙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他脑子里脏死了。是,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海上的事,想着君宙的脸,君宙的凶狠,君宙的温柔。
君宙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看陈戟的鞋不见了。他准备把买好的一大箱东西塞进书房的空柜子,却看到了书房里散落一地的A4纸。
看着那些疯狂的火柴人画,他猛地想起来手机没电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手机充上电后,他开机,看见陈戟的20通未接来电。
回拨回去,陈戟的手机铃声在旁边响了起来——
“怎么冷酷却依然美丽,得不到的从来矜贵……”
《白玫瑰》,陈戟昨天睡前研究了一个小时搞出来的手机铃声。
在陈奕迅悲伤的歌声中,君宙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意识到,他错了。
陈戟是这个世上独一的存在,他与任何人都不一样,没有一处一样。他的世界看似是残缺的、疯狂的,可是,他的世界其实是完美的,纯粹的,容不得一点缺口的。
只要稍稍撒手,或稍稍攥紧,他就会像沙子一样跑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