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后一夜

第二天,陈戟醒的很晚,他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君宙拖着烤盘把几个蛋挞放进烤箱。

“我不喜欢吃甜的。”陈戟皱着眉嘶哑着说。

君宙回头瞄了他一眼,说:“昨天吃君觅的泡芙不是挺喜欢的?”

“就第一口还行,越吃越恶心。”

“那你还说好吃?”

“……”陈戟歪了歪脑袋,“客气话。”

见君宙不回答了,陈戟揉揉脑袋,观察了一下四周——床头柜上摆着个巴掌大的相框,里面是两个男孩子在海边勾肩搭背的照片。

一个是年轻些的君觅,另一个是……

陈戟刚想问,君宙已经端着一杯水凑了过来,说:“这是那个——小夏哥。我小时候君觅不怎么理我,他带我玩过。”

喝光杯里的水,陈戟拿起了相框,眯着眼睛看那“小夏哥”的脸——很白的皮肤,笑起来灿烂漂亮的一双眼睛;五官都生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即便逆光,却帅得很耀眼。

怎么看怎么熟悉。

他把那相框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一直看到君宙把蛋挞都做好了,塞到他嘴里。

陈戟被烫的直接把蛋挞吐了出来,舌尖那一下的刺痛却让他一下子醍醐灌顶。

“很像吧?”君宙端着陈戟吐过的蛋挞盘坐到床边,看着陈戟认真的样子,“像你。”

陈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问:“他现在在哪?”

君宙摇头表示不知道。

“好吧,”陈戟歪了歪脑袋表示不感兴趣,“我去甲板上抽根烟。”

话音落,君宙却迅速打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手铐。

还没等陈戟反应,他已经将一手铐环锁在陈戟手腕上,自己拽着另一环,说:“下床吧。”

陈戟没说什么,只觉得有点好笑。

他就那么全身只穿着件内裤,被君宙领到甲板上吹海风,而手铐的另一环被君宙“啪”地拴到了甲板的栏杆上。

海风不小,吹的陈戟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看君宙掏出一根香烟,下一刻那香烟被塞进自己嘴里,又被点燃。

“锅上里还煮着面,你自己在这儿抽吧。不够抽再喊我。”君宙临走在陈戟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留陈戟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光着身子,被铐着一只手腕抽烟。

几个小时不见,君宙真是越玩越变态了。陈戟这样想着,被烟呛了一下。

空闲的那只手捏下来那烟,嗬,烟都换了,之前是万宝路,现在是骆驼,当真要改头换面?

无论怎么都好,他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他,以后日子还长,好好过吧。

白孔明和李长今被锁在房间里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几乎把所有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一遍,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就缩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吃水果。

“真是大变态,把我们手机都收走了,”李长今不知道第几次骂人,“回去我就报警,把他抓起来!”

“你敢报警?”白孔明开始危言耸听,“你报警要是被君宙知道了,施老板可能都保不住你喽。”

李长今信以为真,绝望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锤:“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小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陈戟长大能有这么大本事……”

“陈哥小时候什么样啊?”

“就……就那样嘛,”李长今闷声道,“很听妈妈话的,又聪明,成绩也好,小区里都管他叫小神童的,家里有小孩的都愿意招呼他到家里吃饭,别看我比他大,他其实也特别照顾我,什么都想着我。”

“尤其是我们一起到侯爷爷家学象棋的时候,他就跟神了似的,一点就透,侯爷爷就满街地夸他,把他当亲孙子,后来那个什么传家宝,都传给陈戟了!”

白孔明一愣:“是那盒玉象棋?”

“对。你也知道?”

白孔明尴尬道:“陈哥当时困难,五百块钱给卖了。”

李长今听了,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他龇牙咧嘴了半天,吼道:

“他是不是傻逼啊!那象棋要是卖的值,他这辈子都不愁吃穿的啊——”

正哭天喊地的功夫,房间门被人从外面刷开了。

可惜李长今喊的太大声,压根没听见有人进来,正在地上乱叫打滚,却被一声“李长今”给镇住了。

叫他的是施老板。

他被君觅领进来,见李长今这副撒泼打滚的样子,叫完就扭头出门,可马上又被李长今跪着拽住衣角——

“施老板——”

又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

施易安很头痛,头痛着把人领走了。

白孔明也被领走了,他被君觅带到了游艇上找陈戟会和。

之所以君宙那头松了口,放了他们,是因为陈戟在海上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要留下来的决心,致使君宙再也不需要绑任何人质用以威胁了。

至于这决心是怎么证明的,谁也不知道,总之白孔明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气氛微妙,陈戟和君宙谁也不理谁,但四只耳朵都是通红的。

放下他君觅就说有事走了,留白孔明站在原地,瞥了君宙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挪到陈戟身边,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抱怨:

“你这辈子就折他手里了。还连带上我。”

陈戟看着他,直白地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把白孔明彻底整不会了,他开始怀疑陈戟是不是被夺舍了,自己则来回变换着坐姿,分明是受宠若惊,坐立难安了。

他呆了几秒,然后蓦地握了陈戟的手腕道:“你人没事就行,陈哥!我的心脏!”

他本来想说的是“心肝”,又觉得用词不当,临时改成了“心脏”……

下一秒他竟直接抱着陈戟,头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昨天一宿没睡,担心死了,我从来没这么担心过你,你不知道,高考之后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你要走,你不能走!”

白孔明成天嬉皮笑脸,小强一样打不倒,向来都是能撑就撑,撑不过去就硬撑,最抽风的时候,是十三岁时发烧三十九度也要爬着去上课,帮在家照顾生病的妈妈的陈戟做笔记,就那一件事,把陈戟感动的,只要白孔明来家里玩,就一定做两道他喜欢的菜招待他。

那时候他们你来我往过的很好,直到02年那件事发生。

陈戟再也没有给白孔明做过一顿饭。

见白孔明靠在自己身上哭的那么伤心,陈戟第一反应是像往常那样推开他——可他此时此刻没能这么做。他抱住白孔明的脑袋,忍俊不禁道:

“别丢人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君宙站在书架旁背对着他们,听着,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于是默默走到甲板抽烟去了,走了还不忘关紧玻璃门。

他背靠着甲板,盯着玻璃里头忙来忙去做饭的陈戟,正走着神,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一个字:

妈。

君宙看着那个字,叼着烟不动了,直到滚烫的烟灰从嘴边抖下来,他才回过神。

那个电话他没接,转而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小君啊,”电话那头传来心理医生江南的声音,“房子那边我找了个保洁去打扫了,就差你们老房子里的零碎东西没搬了,需要我叫搬家公司吗?”

君宙想了一下,说:“哥,这事得低调弄,东西就不搬了,我们也不回去那个房子了。这两天来海南走的急,新家收拾全靠你打点的,回去我一定请你吃饭。”

“别跟我来这套,屁大点事,”江南爽朗笑了一声,“不过这事你总归还是要告诉君总,她早晚会查出来的。”

“这段时间起码不会,我争取拖到录取结果出来,”君宙皱着眉吐了口烟,“我妈就算发现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主要这个新家也是给陈戟换换心情。”

“那可不一定,你妈那个人很注重契约精神的,说好的事,可不兴反悔。到时候生气了你别把我供出来。”

“……你放心吧,和我爸好好玩,需要什么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挂了电话,再看屋子里,白孔明都要和陈戟贴上了,君宙这才蹦着太阳穴回去。

可是白孔明这下可把讨厌写在了脸上,他见君宙来了,立马转身跑一边去了,躲瘟神似的,君宙瞅他那样就看出来他刚才没少说坏话。

“白孔明,”君宙只好先迈出一步,“我回头给你赔礼道歉。”

其实陈戟愿意给白孔明做顿饭,白孔明就已经感动到找不着北了,对君宙的怨念也消了一半,谁叫他们俩好呢!

于是,他也就拜拜手说:“算了,没事,你对陈哥好就行。”

至于君宙到底为什么把他关起来威胁陈戟,白孔明到现在还认为是他俩吵架了,其余的,一概不知,或许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总之他们三个坐到一桌,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陈戟做的饭。

“明天回去吧,”饭后陈戟抿了口红酒,在暗下来的夕晖下看着君宙,“我回去看看小姨小舅。”

君宙立刻看向他眼睛,此刻也了然他心中所想——那是件大事,也代表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真相,他必须要亲自去画上一个句号。

“好,明天回去。”他说。

白孔明听他们这么说,又是憋了一肚子气,好家伙,大老远来一趟海南,被关了一天就要被遣送回家了,搁谁谁不憋屈!

他一边憋屈着一边去洗碗,洗着洗着突发奇想,回头认真地说问:“你俩以后过日子能不能带上我?”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那时候陈戟看着君宙笑,君宙也同样看着他笑。

陈戟不知道,游艇上那相视一笑,是少年的他与君宙的最后一次笑颜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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