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力道、准度、狠度都如出一辙。
尘封在盒子里的恐惧记忆被打翻,容汐踉跄地手撑地起身,跑已经不重要了,她要看清对方是谁。
是不是当年的那群人回来了。
容汐慢慢地往后退,藏在后面的手握住刀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
虽然小时候追杀她的那个人牙子被夏寅更一剑刺穿了双眼,了结了生命,但容汐始终记得那人牙子脖颈处的特殊图案。
若此人身上也有相同图案……
容汐精神紧绷,没察觉到除了眼前的黑衣人外,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眼见着面前的黑衣人离她还有一尺距离,容汐扬起书中的刀,刚要使力,手腕就遭受剧痛,刀一下掉落在地上。
一抹银光从墙上划过,随即是长刀掉落的声音。
容汐这才察觉身后还有一人。
黑衣人一把掀了容汐头上的幂离,抬手就要摘她脸上的面具。
容汐别着脑袋不让他碰,脑后的长辫甩来甩去。
那人不耐烦地嘶了一声,手掐住容汐的下颚。
下颚被用力掐住,疼得容汐眼眶抑制不住地冒出泪花。
容汐眼睛用力斜向一侧,不去看禁锢住他的人。
因而也错过了对方看清她面孔时一闪而过的错愕。
对方突然松开桎梏,容汐得到松快,来不及舒缓疼痛的下颚,反手架住黑衣人。
“你不该小瞧我。”
容汐剑直身后的那人:“不许动!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说着她抬手摘了黑衣人的面具。
熟悉的眉眼显露,容汐瞪大了双眼,愣愣地卸下手臂。
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是你?”
难怪。
难怪对方刚刚会对她卸下防备。
如若不是程诀认出了她,怎么会松开掐着她下颚的手。
到现在容汐下颚还隐隐作痛。
也正是程诀认出了她,所以在她牵制住程诀时,程诀没有半分反抗。
他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不会伤他。
程诀。
别太自以为是。
“可以把刀放下了吗?”
容汐收起刀,退后几步,正待程诀放松警惕之时,容汐闪身打了程诀一个回马枪,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为何要将刀放下,你我之间何时是一条战线上的了?”
严山站在后方就要出手,程诀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严山只好收起刀剑,时刻注意容汐动向,蓄势待发。
这边,程诀倒不见紧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温柔地打量着容汐。
容汐一身干练的装扮,长发高高束起,眉眼间尽显英姿,颇有一股女侠的气势。
与平时温柔文静的形象判若两人,别有一番韵味。
“你如此装扮出现在这,若我猜的没错,你是来寻我的。”
“对吗,容汐。”
是容汐。
不是容姑娘。
是即将与他成婚的容汐。
不是广和楼的掌柜容姑娘。
程诀虽有拿捏容汐之意,但语气中没有盛气凌人,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带了些可怜与示弱。
“若我知道程公子有如此身手,就是被绑匪抓走我也不会出来寻你。”
容汐第一次见程诀如此装扮,一身黑色衣衫紧紧将他身上的薄肌包裹,很显身材。
容汐说着发狠地用刀逼近,程诀自知理亏无奈的笑:“你要谋杀亲夫吗?”
又是一股熟悉的茶味。
“亲夫?你吗,我可不记得我们何时成亲过。”
严山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世子在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什么亲夫?什么成婚?
他都错过了什么!
江水知道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他!
严山像个在瓜地里乱窜的猹,浑身亢奋。
程诀淡淡睨他一眼,严山顿时老实了,乖乖地转过身背对程诀。
身体却不停乱晃,放个耳朵在外面站岗。
“腿是不是很疼?”
程诀见容汐身子有些略微倾斜,重心压在一条腿上。
他还敢问。
容汐刀眼扫过:“谁教你的?”
谁教他的,关心人还用教吗。
京都的官宦子弟自小耳濡目染,与众姐妹兄弟争宠爱,为得父亲的一句问候。
程诀虽然不用和姐妹兄弟争宠爱,但武昌公主和程泽瑛恩爱非常,程诀便也算耳濡目染。
见程诀迟迟不答应,容汐再一次逼问道:“我问你,你这投射的本领是谁教你的?”
原来问的是这个。
“小时候跟着父亲的朋友练的,但只学到些皮毛,有些生疏了,前阵子在静需堂才慢慢捡起。”
“你父亲的朋友?”容汐眼睛微眯,“现在还在世吗?”
程诀眼睛中闪过一抹狠意,“祸害遗千年。”
“不是你父亲的朋友吗,怎么你这么恨他?”
“曾经的。”
见容汐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程诀斜睨一眼银光粼粼的刀片,道:“要听故事,回去再问。”
容汐将信将疑地将刀收起。
她知道,但凡程诀想要杀她,她都不会有机会靠近他。
严山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失,迈步就要靠近,谁知容汐又将剑头对向他,眼中带着提防。
“没事,他是我的人。”
程诀手覆上容汐的手,将长刀按下。
严山眯嬉一笑,道:“自己人,自己人。”
程诀出事,他还未查看程诀的情况:“世……是吧,公子。”
严山险些就要叫漏嘴,“公子你没受伤吧?”
今日程诀出来恰好是要与严山见面,结果先让韩建文的人把他截了去。
严山见程诀进了韩府,没有办法联络,将一直在家养膘的肥鸽放了出来。
此时这只肥鸽在空中绕了一圈,见程诀无事,放心地飞回老巢去了。
容汐刚才一直在强撑,这会儿泄下力气,腿上的疼痛更加明显。
她眉头不自觉皱起,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
程诀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容汐没客气,用力扑上去,程诀险些没稳住。
她倒是不怕自己翻过去。
程诀腰腹绷紧,起身时晃了一下。
原本搭在背上的手瞬间环住程诀的脖子,随之而来的呼吸也贴到了程诀身上。
程诀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容汐趴在程诀的背上,看着他白皙的脖颈,想起那个特殊的图案。
程诀的身上有没有那个图案?
容汐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应该先扒他衣服的。
算了,不急。
反正都要成婚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早晚将他看光。
行走间,程诀才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的在程诀鼻间萦绕。
他原本只想逗逗容汐,没成想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大庭广众之下,但凡路过的人都有瞧容汐一眼。
看看这俊俏姑娘哪里不舒服,大白天的,竟如此娇气非让郎君背着不成。
“阿爹,我也要背背。”小女孩稚声稚气地撒娇道。
“多大了还让阿爹背,自己走。”
“不要!我就要背背,那个姐姐为什么可以,她都那么大了。”
容汐本来面朝着小女孩的方向,闻声默默将头转向另一方,拿幂篱挡住自己的脸。
心里祈祷程诀快些走,步伐再迈大些。
像是偏偏与容汐对着干,程诀停下脚步。
“老板,油纸伞怎么卖?”
“价格不等,有三十文,五十文还有八十文的,看公子相中哪款。”
“哪款好看?”
程诀侧过头问容汐。
什么时候买不行,非得现在买。
容汐真想掐程诀一把。
“就这个吧。”容汐埋着头随便指了一个。
“娘子好眼光,这把伞是拿上好的青竹打至,上面的红梅也是自己家打的颜料。”
“多少文?”
“不贵,只需五十文。”
油纸伞打在头上时,容汐才觉得这伞妙极了。
挡去了不少目光。
阳光也不似那么晒了。
程诀背着容汐回到家中时,迎春正在整理屋子。
看到程诀,迎春心里一喜,转头看到程诀背上的容汐,迎春眼里刚冒出的光“啪”地一下灭了。
“姑娘!”
迎春顾不上手里还没擦完的花瓶跑出屋子。
容汐撑在程诀背上安慰迎春:“我没事。”
迎春眼里满是担忧,心里更加坚定要学习点功夫保护姑娘的决心。
上好药,容汐支走迎春,让她将程诀叫来。
迎春看了眼还未穿戴好的鞋袜,不放心容汐就这样一个人与程诀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容汐眨了眨眼:“放心,这药不也是他的吗。”
迎春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
程诀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后推门进去,扫了一眼声音的方向,便低头坐在椅子上。
隔着一档屏风,容汐将脱掉的裤袜穿好。
“你今日是怎么从韩侍郎府上逃出的?”韩侍郎府戒备森严,更不用说程诀这种被重点看守的人。“你被韩侍郎的人带走,为什么不向护院寻求帮助?”
一上来就是两连问。
程诀意识到容汐要和他秋后算账了。
之前在街巷的逼问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热。
程诀:“情况紧急,我不想让你涉险,何况我告诉护院不用担心。”
容汐疑惑:“你何时告诉的?”
程诀:“我告诉护院不用来帮我,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太阳爆晒,等太阳下山我就会出来。”
“你就这么笃定你会出来?”
“自然不是。”程诀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猜护院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回去后告诉了你。”
而你必然不会不管我的死活。
“万一他什么都没说呢?”
“那我只好在韩侍郎府上多待上几个时辰。”
“程公子平日吃什么长大的,什么东西能这么抗滑,进你嘴里还不滑出来。”容汐换好衣衫从屏风后出来。
“近些时日,吃的都是广和楼的膳食。”程诀装听不懂,只回答表面的意思。
“今日是我没认出你,出手伤了你,这药是我随身的金创药,见效很快,就当赔罪了。”
容汐手里拿着那药瓶,药效确实还很,腘窝处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韩建文父女死心不改,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容汐心里担心韩建文这次没成功,还会有下次。
如此下去,这成婚前的十天会十分难熬。
但容汐错了,不让韩建文父女死心,即使成婚了,也依旧太平不了。
“无碍,明日之后,韩建文就会死心。”
程诀眼神笃定,容汐不知为何竟从程诀眼神中读出几抹山雨欲来,但一切无事的平稳。
平稳。
一个颠沛流离的人竟会平稳挂上钩。
虽不愿意承认,但看着程诀平稳笃定的眼神,容汐相信了。
相信明天之后,韩建文就会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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