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白衣公子笑的直捶地,“戏颖之啊戏颖之,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俱庐。”戏洵放下茶盏,悠然道,“你确定还要这样笑下去?”
“哈哈哈哈....”友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想不到,我顾溪山也能看到这一天。”
“这有什么,”戏洵说的淡然,“生死嫁娶,本就是世间常理。”
“.....”顾溪山笑到一半戛然而止。“颖之,你认真的?”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什么?”戏洵迷惑地看着他。
“你是认真地想嫁给那狼崽子吗?”顾溪山严肃地说道。
“什么嫁不嫁娶不娶的,”戏洵说道,“她不是已经在上面写了名字吗?”
“.....可那只是一道圣旨啊。”顾溪山愕然道,“你是戏家人,只要你不想,有谁能够强求的了你?”
“是啊。”戏洵很是无辜地说道,“我有说过我不想吗?”
“.....”顾溪山看着戏洵,仿佛在看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珍稀动物。“你甘愿?”他确认似的说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吧?”
“自然知道。”戏洵好笑地说道,“不然呢?”
雁昭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早就在昌都传遍了,她的家族原本是天家血脉,后来羌人送了他们的公主来,那公主没看上皇帝,却和皇帝的弟弟看对了眼,两人颇经了一番波折,成婚以后,便去往边疆替皇帝守城了。
而天家也不会跟那边断了联系,时不时便会送几个公主过去,这么算下来,当今圣上便说是那雁昭的表兄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想必像雁昭这样的女孩,要嫁出去也不难吧?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然而终究是世事无常,天之骄女如今父母双亡,一族尽灭,不得不弃守边关,被侍从带回昌都,无依无靠,只得做回皇家的金丝雀。
可怜是真的可怜,却不是戏洵答应她的理由。
到底算是天家的女儿,还能想望有常人的命数吗?不可能的。悲惨的例子已经足够多,他戏洵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哪里救的过来。
然而一定要追究个理由,他也说不上来。
若是说一见钟情,显得有些轻浮,若是悲天悯人,连他自己都不信,思来想去,一定要说个什么理由的话,除开觉得有趣,大概便是心里一丝隐秘的悸动吧。
戏洵想了很久,却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那种悸动。
仿佛是许久未见,再度重逢的欣喜,却又是带着悔恨的一点酸楚难言,戏洵的理智告诉他,应当离雁昭远远地,这样才能安然一世,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离开雁昭的身边,便会发生令他后悔莫及的事情。
种种缘由之下,他被这些复杂的感情分散了注意力,反而令他对那赐婚的旨意倒也看淡了。
时年,镇远大将军遭人背叛,边塞失守,匈奴直下幽云十六州,西北一境尽遭沦陷,十万西北将士,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就在这危难之际,曦朝的天子宴景琰不谈国事,反而玩笑般的赐给大将军独女雁昭一张未写姓名的赐婚旨意,言昌都子弟众多,让她不要顾忌,随便挑一个。
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奈何琰帝和燕昭,一个敢下,一个敢接,竟然真的让此事成了真。
而那个运气爆好的昭选之子——便是戏洵。
雁昭姑且还算是天家血脉,自然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族名字,写在宗谱上的名字叫宴俪淑,然而若论西北人民最为熟悉的名字,还是希尔法,这么一个按照草原边民的语言起的名字。
“希尔法,您此番行事,着实有欠妥当....”在雁昭暂时居住的客栈房间里,老成的副将劝道。“陛下既将选择权交予了你,何必选戏洵那厮?传言他自幼体弱多病,家族更是人才凋零,主脉竟然只剩了他一个,这样的人....”
“多好,省得麻烦。”雁昭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过听了个话尾,便闲闲的搭腔。
“希尔法!”副将恨铁不成钢,“就算那些中原人外表长的再好看,您也不能以色视人...”
“错,”雁昭不紧不慢地说道,“分明是他以色侍我,布尔泰,你这官话学的不咋地。本将随便听听,水平都能甩你一个档次。”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副将急的抓耳挠腮,“那小子身体就跟苇草似的,随便一掐就碎了,将军,”情急之下,他连名字都不叫了,“您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抓散喽?”
“照你所说,如果苇草尽是如此脆弱,”雁昭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你每年都能看到他们呢?”
“这.....”副将说不出话来了。
“能独身将家族维持至此,还能做个闲人,”雁昭哼了一声,“等着瞧吧,这小子表面柔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他的脑子,估计百千个你一起上也是白搭。”
“这....”副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说的有错?”雁昭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戏谑,“还是你想让我继续在这里住着?我是没问题,只不过再拖几天,我那个兄长可是要暴躁了。”
按理说,即使她这一支离都的时间再长,都城中都应为他们留下府邸才是,然而多年过去,预留的宅邸早已荒废,她来的又仓促,只得暂时住在东城区最为繁华的客栈中暂为歇息。
堂堂天家血脉,大将军之女,竟然没有地方住,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然而即使如此,都中的权贵们却都害怕雁昭,甚至没有一家愿意为她提供居所。
这将天家威严置于何地?
琰帝震怒,这才有了‘昌都子弟众多,任君挑选。’一事。
雁昭自小便在边塞长大,行军更是习以为常,自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过多计较,只不过若是有人想要以此来折辱天家,却是万万不能的,是以她也十分配合,在琰帝为她举办的撷芳会上随便挑了朵自己看的最顺眼的‘芳草’一枚。
“行了,你就等着吧。”雁昭见副将还要再说什么,已经失去了耐心,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话语,说道。
“等什么?”副将问道。
“等着....”雁昭讽刺一笑,“你以为那些世家大族会如此乖巧的被我撷芳?他们要是不闹一闹,我反而还感到惊讶了。”
“也就是说,”副将眼睛一亮,“待会可以打架了?”
“谁知道呢,”雁昭端起桌上的茶,眼前一闪而过的是青年不世风姿,“没准打不起来也说不定。”
“可是,”!副将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止住了。
“好了,当本将的夫君是吃素的?”雁昭轻笑道,“等着吧,如今和天家一条绳上的,可不止本将一只蚂蚱了。”
“将军。”副将肃了脸色,“谟岐需要一个理由。”
“是你需要,还是外面的三军需要?”雁昭问道。
“两者皆是。”谟岐说道,“将军也不想到时人心涣散不是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雁昭皱眉。
“属下不敢。”谟岐说道,“只是一路过来,见识了多少汉人的人心……!”
一个茶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谟岐,这句话本将只说一遍,你最好一直都给我记着。”雁昭又拿起一只茶盏,慢条斯理地说道,“追本溯源,本将也是汉人,天家是本将的表兄,本将天然便站在皇室这边,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谟岐低声道,“只是,将军为何会对他如此有信心?”
他久久没得到回应,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却看到雁昭脸上是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不清楚。”那疑惑的神情只存在了一瞬,便如流星一般闪过,消失不见了。雁昭弯起嘴角,“只不过想信就信了,本将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谟岐不再质疑,行了个礼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房间里才终于静了下来。
“…为什么呢?”雁昭自言自语道。
她自幼便在边关长大,风吹草低见牛羊,她没见过沧海,却自幼便在海一样广阔的草原上奔驰。
如果不是这回兵变,她绝不会离开幽云十六州,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见过戏洵。
非他不可。
即使是用这样的方式,也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雁昭的人生中从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执着,连她自己都感到迷惑。
罢了,那大少爷既然不反对,就先这样将就着吧。
她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正在思考日后的布局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
“什么事?”雁昭问道。
“将军,有个神棍想见您。”谟岐无奈地说道。
“哦?”雁昭来了兴致,说道。“让他进来。”
“将军....”谟岐欲言又止,“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您....悠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让他进来。”雁昭挥了挥手。
不多时,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糟老头一溜烟走了进来。
“丫头,”他的神态有些疯疯癫癫的,一双眼睛却亮的逼人。“我有话跟你说,你可不准杀我。”
“这要看你想跟我说什么,”雁昭耸耸肩,“之前有个老头说我乃破军星转世,终身鏖战,寡亲缘情缘,你看,这我能不解决掉他吗?”
“嗐,他算什么东西,半桶水。”老头很是唾弃地说道,“丫头,这么跟你说吧,他确实说错了。”
“就是嘛。”雁昭抱着双臂点点头。
“你不仅是破军星转世,而且因为前世造杀太多,今生也注定刀光剑影,不得善终。”老头说道。
雁昭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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