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点也不闲。
光他刚刚踹翻的那御案上面,就堆着至少三摞的奏折。
一片狼藉。
汤公公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当今天子,九五至尊,此时正和自己那凶名在外的堂妹一起挽着袖子,蹲在一片狼藉之中捡奏折。
这原本是太监的活计。
然而天子却让他站在那看着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自己和堂妹比起了【一炷香内看谁处理的奏折最多】的游戏。
雁昭冷笑一声,却也没揭穿天子这明显希望找个劳动力的提议,只是说道,“那赢了有奖赏吗?”
“你想要什么?”天子问道。
“一着。”雁昭说道。
“行,让你。”天子爽快地说道。“就算朕再让你五手,你也只是朕的手下败将。”
“呵,那是你没跟我玩赛马棋。”雁昭说道。
天子不说话了,他俩都知道,若是玩比赛脑力游戏,那么他稳赢,若是比赛策略类的游戏,他俩一半一半,但若是看运气的游戏嘛......
宴景琰就实在是有点不行了。
他似乎总比常人要倒霉些。
出身世家大族的元后嫡子,不到五年便没了娘,不到十年便没了靠山,二姐宴景星以自己去和亲为代价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为了送送自己姐姐,混入和亲队伍,却就在马上要成功抵达的时候被雁昭抓了个正着,眼下好不容易熬死了父亲,自己做了皇帝,却又没了幽云十六州。
而他却又是个十足幸运的人。
年幼丧母,却有两个姐姐在后宫为他遮风挡雨,家族倾覆,却有自小伴读忠心耿耿,即使现在遭遇了如此困境——他也并非一人。
“阿淑,”琰帝感叹道,“我总觉得我运气挺好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我自己的。”雁昭诚恳地说道。
“那老头果然去找你了吧?”宴景琰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说你什么?”
“光我说有什么意思?”雁昭说道,“要说就一起,你是不是玩不起?”
“说就说,”宴景琰来了兴致,“我数一,二,三。”
“不得善终。”
“亡国之君。”
两人同时说道。
汤公公听的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当事的两人还在哈哈大笑。
“我一个不得善终,你一个亡国之君,”雁昭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好家伙,干脆我们就学那话本里的暴君毒将,把这天下都征伐一通算了。”
“去去去,真让那老头子看笑话?”宴景琰哼了一声,“朕偏要做个明君,不让那老头得意!”
“.....陛下,”雁昭忽然狐疑地说道,“那老头没一句是说对的,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讲?”
宴景琰沉思片刻,忽然发现这是个细思恐极,不能多想的问题。
兄妹对视一眼。
“你怎么就把他放跑了!”雁昭捶胸顿足。
“你还好意思说朕!”宴景琰也在捶地。
“回,回陛下。”汤公公冷汗淋漓,说道,“前国师....栖山道人,叫,叫人送来了这个.....”
“他人呢?”宴景琰立刻问道。“快,关门放阿昭!”
“我是狗吗?”雁昭极为嫌弃地说道。
“他...他不知道怎么地又跑了。”汤公公挠了挠头。
兄妹俩齐齐啧了一声,行为动作如出一辙。
“他又送来啥玩意?”雁昭说道。
“是,是一面镜子。”汤公公快哭出来了,他拿出镜子。
黄铜的镜子看似十分普通,底下却刻了两个大字。
【笨蛋】
气氛一时十分的尴尬。
“汤公公,”天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把镜子转过去。”
汤公公依言转了过去。
另一面底下刻着——【傻瓜】
“阿昭,砸了它。”天子只觉得青筋直冒。
“好嘞。”阿昭随便拿了个铁块,朝镜子上一砸——
然后发现,里面有个夹层。
“在这里等着朕?”天子刚想伸手,被雁昭止住了。
“汤公公,劳烦了。”她假笑道。
“...是。”汤公公叹了口气,伸出手将纸条抽了出来。
没什么异状?
两人狐疑地想着,伸出手。
纸条上写着——“背后有人。”
雁昭出手很快,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的将刚刚用来击碎镜子的铁块朝后面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随即便是铁块掉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呵。”雁昭冷笑一声。“来者何人?”
“阿淑!”宴景琰干脆利落地把剑扔了过去,“抓活的!”
雁昭点点头,将剑当暗器一样扔了出去,穿透了窗棱。
顿时鲜血四溅,一个人影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朕也没说过这么血腥。”宴景琰哀叹一声,“这可是御书房。”
“你还怕鬼不成。”雁昭哼了一声,“汤公公,愣着干什么?侍卫玩忽职守,现在连搬个尸体都要我去搬了?”
“是,是...”汤公公满头大汗,他刚刚完全被吓傻了。
据说雁昭是一个人从玉门关杀回来的,便是他也不是很相信,如今亲眼看到雁昭出手,才反应过来。
这个女孩是能够在那样可怕的北地仍然活着回来的强者,而非深闺里养出来的那些娇小姐。
闹了这么一出,兄妹俩也没了改奏折的心思,汤公公重操旧业,收拾起比之前更加狼藉的乱局,心中却舒坦了不少。
和终日冷着脸的雁昭不同,琰帝一直都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也正因如此,刚刚雁昭在笑,而琰帝面无表情,这种反差让汤公公没来由的感到恐惧。
天家的子弟都是些什么人啊.....他摇头。一边为自己终于不用站着当背景板想东想西感到庆幸,一边又在心疼刚才摔碎的笔洗。
哎哟哟,这可是雨过天青,这是曜变天目,哎哟哟,造孽哦...
当戏洵进宫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兄妹俩坐在一旁,看着忙前忙后的汤公公发着呆。
两人极为相似的神情和动作实在令人忍不住发笑。
“见过天家。”戏洵施施然上前,给两人行礼道,“见过将军。”
“阿淑?”宴景琰回过神,戏谑地说道,“看来正主总算到了。”
“是啊。”雁昭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他再不来,我可就....”
“可就什么?”戏洵脸皮厚的很,他问雁昭。
“我可就要想个法子,把自己打包到先生府上了。”雁昭严肃的说道。
“那我可来的早了,现在退下去还来得及吗?”戏洵说道。
“来都来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宴景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陛下,”戏洵这回却没接话茬,“刺客身份可有查清?”
“无头公案。”雁昭说道。
“无头公案....”戏洵思量片刻,说道,“刺客有何特征?”
“没有特征。”雁昭说道,“他长得平平无奇,没有一丝令人觉得特殊的痕迹,我倒想剥了他的面皮,不过....在那面皮下面,也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便是他们最大的特征了。”戏洵说道,“来之前,我听俱庐说,最近京里流行起了买凶杀人。”
“朕是看过他的折子。”宴景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了?”
“不无可能。”戏洵说道,“近来天家还请小心。”
“哦?”宴景琰饶有兴味地说道。“朕还以为你会让阿淑留下来保护朕。”
“陛下已有禁卫军相护左右,”戏洵说的理直气壮,“而臣天生弱质又薄有家资,本就容易引人觊觎,自然比陛下更需要夫人在旁了。”
“......”宴景琰摸着下巴看看他,又看看雁昭,眼中的八卦之火越烧越旺。
“告辞。”雁昭见势不妙,拉起戏洵行了个礼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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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宫内走了一段,雁昭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在想什么?”她问道。
“我素有洁癖。”戏洵说道。
“哦,抱歉。”雁昭这才发现两人还牵着手,立刻松开。
“可你的手我不讨厌,”在她松开的那刻戏洵及时的抓住了她,“一起走走吧,离宫门还很远。”
“......”雁昭愣了愣,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好。”
“对了,阿昭。”戏洵忽然若有似无地问道,“刚刚若我不来寻你,你会怎么送自己上门?”
“?”你原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吗?
呜哇....
想起来说一句,这其实是以前一篇文男二和女二的粮。
因为好多人意难平hhhh所以另开了一篇。
想了想,想写的东西很多所以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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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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