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少女的眉与眼现在俞翳眼前。
少女着杏色襦裙,眉眼秀丽,面容娇艳,一双水眸潋滟,露出的脖颈修长白腻,浅笑时美得动人,也艳的灼人。
然而此人却是俞翳并不想看到的。
他欲坐起来,问她为何在这里。然而动时牵动伤口时钻心的痛楚传来,让他无法起身。而喉中亦无比干涩,他竟一声也发不出来。
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身上还受着伤。那也皇帝刺客过来,他与人一道进去救驾,被那刺客伤了。
他如今武艺虽高,却也比不得前世全盛之时。
于蒹蒹见他挣扎想要起来,连忙伸手把他摁住,声音温软柔和却又带着命令:“你才醒,要起来做什么,躺好!”
少女柔若无骨的手落在俞翳没有一丝衣物遮挡的肩头上,似乎一个火炉一般烫人,烫的俞翳有些难受,他眉目瞬间冷了下来。
若不是他如今受伤又无法出声,他必然不会让她如此靠近自己。
门口平安端药进来,见到床上公子醒来,一下子惊喜得手都哆嗦了。忙把药放下小跑过去,立在床边一脸喜极而泣:“公子,你醒了!”
俞翳侧眸看着平安,张嘴想说话,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咳了出来。咳了几声后,俞翳才终于能说出声了,只是声音依旧虚弱而沙哑。
他的目光看向平安,声音低而沙哑:“我睡了多久?”
平安抹了眼泪,忙道:“公子睡了一天多。”
俞翳点了点头,喉咙不太舒服,他又忍不住咳了一下。
于蒹蒹这时候看向平安:“倒杯水来。”
平安现在沉浸在公子醒了的喜悦中,一时脑子也成了浆糊,挠了挠头。连忙按着于蒹蒹的吩咐,小跑着去给公子倒水,又很快回来。
平安捧着温水回来,于蒹蒹接过,便倾身把俞翳的脖子托了起来,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俞翳淡无血色的唇碰到冰凉的杯沿,杯中温热的水汽飘上来,触到面上,很是舒服。他怔怔地看着给他喂水的于蒹蒹,平日里冰寒的眼眸,此刻有些朦胧。
“喝吧。”于蒹蒹道。
片刻,他垂了长睫,唇动了动,顺着于蒹蒹喂水的动作,把水喝了下去。
喂了水,于蒹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水,动作轻柔地把俞翳的脑袋放了下去,把水杯交给一旁的小知。
目光转到一旁的桌上的药碗,于蒹蒹这才发觉,俞翳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了。招手对平安道:“把药端过来?”
拽着个枕头,把俞翳的脑袋垫高。
喝了水,俞翳喉咙已经好多了,看着于蒹蒹娇艳脸颊,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已经比方才好一些了。
于蒹蒹手捧着药碗,吹了吹,把药喂到他嘴边,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眨了眨眼:“我在这很奇怪?我这两日都在。”
俞翳低敛眉眼,看着于蒹蒹手中勺子里被她吹过的药,心中有些嫌恶。转头看向平安:“平安。”
平安在公子身旁已经待了半年以上了,早就能看懂公子的神色,见公子排斥于小姐,平安忙上前,欲接过于蒹蒹手中的药碗跟勺子。然于蒹蒹并不愿,避开了平安的动作,回头给小知使了个眼色。
小知会意,过来拽住平安,而后半拽半拉地把因她突然触碰而傻眼的平安拽了出去,而后从外边合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二人。窗口有光透进来,因此房里并不算很暗。
于蒹蒹居高临下地看着俞翳,瞧着他现在如同一个布偶娃娃一样不能动,任自己欺负的样子,还挺爽。
她挑了挑眉头。面上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笑着把手里的勺子再度喂到他唇边:“喝吧,不喝等会药就凉了。药凉了等会就喝不了了。不喝药你的伤就好不了。好不了,我欺负你也反抗不了。”
俞翳冷着脸看着她,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模样。
于蒹蒹垂眼凝视他,红唇微微翘着,漂亮的双眸里带着流光溢彩。
空气中安静无比,二人僵持着。
房外头也安静无比,似乎没有人。只有光透过窗户上封着的纱与上边贴着的红色福字透了进来,落在床边的方桌上,在桌面上铺开一层极淡的金色。
二人的僵持以俞翳的妥协告终。
俞翳动了动唇,便把她喂过来药喝了下去。
于蒹蒹很满意,极有耐心地一勺子一勺子地给他喂药。药因为两人这么一折腾,已经凉了不少,已经不需要于蒹蒹去吹了,倒是让俞翳心里没有难受。
药碗很快见底,于蒹蒹把药碗放下,拿着杏色绣着兰花的帕子给他擦去药渍。
如果说方才清醒时俞翳还有些迷糊,那他现在五官是清明无比,那带着属于少女的甜腻香味,从他鼻孔肆无忌惮地钻进去,让他指尖有些发麻。
他声音有些冷地问:“于蒹蒹,你如此放肆,是不知廉耻是何物吗?”
于蒹蒹坐在床边,身子微微侧着,把帕子给收了回去。听到俞翳的话,于蒹蒹轻轻扬了扬眉:“不知廉耻?”
她伸出纤细玉白手指,轻轻点在俞翳的脸上,笑问道:“俞公子说的不知廉耻,是这样?”
“还是这样?”于蒹蒹的手指又点在他的唇上:“还是这样?”
于蒹蒹轻轻地笑了:“所谓廉耻礼义,不过是用来约束那些听话的人的。我性子一向拔扈,自然也约束不了我。何况,我不是告诉过俞公子,我爱慕于你了吗?”
于蒹蒹替他掖了掖被子,拿着床边的碗便往外边的桌旁而去。
俞翳看着她柔弱纤瘦的背影,耳根有些发红。
怔怔地看了一瞬,他转头别目,仰头看着帐顶。
房门也“吱呀”一声打开,是喂完药的于蒹蒹打开门往外走。光从门口挤进来,把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照亮,少女婷婷的身影立在门口,背影纤细。
舒展了一下身体,于蒹蒹就跨过门槛走了出去,眉梢带着几分笑意。
于蒹蒹出去了,从小知魔爪下得到解放的平安很快哭丧着脸进来了,一进来就跟俞翳认错:“公子,我不是故意出去的,是那小知拽奴出去的。”
俞翳精神不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
平安立在床边,看着自家公子的睡颜,心里有些忐忑,有些琢磨不清楚公子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但俞翳呼吸清浅,高大身形一动不动,如那横着的挺直的竹一般,似乎已经入睡了。
公子没有让他出去,应该是没有生气吧?平安乐观地安慰自己。
于蒹蒹出了房便去隔壁看俞喜了,俞喜已经醒了,听闻俞翳醒来想要奔出去,却被云霞给拦住,抓着她把衣裳穿好,俞喜这才往外跑,正好扑到于蒹蒹身上。
俞喜兴高彩烈地,眉眼带着喜悦:“于姐姐。我兄长是不是醒了?”
俞喜人小,但眼睛大而明亮,看着于蒹蒹时,眼睛更是明亮,扬起头时,脑袋后边的两个发髻一甩一起甩的。
于蒹蒹唇瓣含笑,点了点头。
俞喜牵住于蒹蒹的手,握着她温暖柔软的手,便往外走,往俞翳的房而去。
掀了厚重的帘子进了房,俞喜立马松开了于蒹蒹的手,飞奔过去:“兄长!”
俞翳并没有入睡,听到俞喜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眼里带着淡笑,声音有些虚弱:“喜儿。”
俞喜想抱住俞翳,但又怕碰到他胸口上的伤,只能放弃,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趴在床边,委委屈屈地道:“兄长,你吓死我了。你回来的时候好多血……”
俞翳苍白着脸色笑了笑,手抬了起来,摸了摸俞喜头上乌黑柔软的发:“兄长不会有事……喜儿在……兄长会一直都在。”
余光看到立在俞喜身后不远处的少女,俞翳的的眼里的笑淡了淡。
俞喜吸着鼻子点点头:“嗯嗯,我相信兄长不会丢下喜儿的。”
“傻丫头。”收回目光,俞翳对俞喜笑得宠溺,那眼底的笑,满是温柔,如同外头的阳光一样。
俞喜趴在床边,目光移到俞翳的胸口,问道:“兄长,你胸口是不是很疼?”
俞翳摇头,笑了笑:“无碍,过两日就好了。”
俞喜点点头,她相信兄长的话。兄长前夜回来时还一身血,如今已经醒了,应当也很快就好了。俞喜脸上露出了笑。
回头时见到于蒹蒹立在后边,俞喜眼珠子转了几转,与俞翳道:“兄长,你出事这两日,我真的好难过。于姐姐这两头都在陪我,我才没有那么难过了。她们还教我怎么去剪窗花,我剪了好多漂亮的窗花,我觉得好好看哦。”
听妹妹夸于蒹蒹,俞翳的笑容淡了淡,声音也带着敷衍:“哦,是嘛?那真是谢谢于小姐了。”
俞翳声音古怪,于蒹蒹听着不太舒坦。方才的喜悦瞬间云消雾散,回俞翳的话也有些阴阳怪气起来:“俞公子何必客气,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喜儿难过罢了。”
说完,于蒹蒹转头出了门。
俞喜只觉二人说话都有些古怪,还未琢磨明白,便见于蒹蒹扭头出了门,俞喜连忙追了出去:“于姐姐。”
见俞喜追了出来,于蒹蒹转回头。
俞喜察觉出于蒹蒹不快,手揪着她的裙摆,有些担忧地问:“于姐姐怎么了?”
于蒹蒹摇头,笑了着安抚她:“无事,只是屋里有些闷而已。”说完,笑容又淡了些。
俞喜也没想那么多,点点头,信了于蒹蒹的话。
晚一些,于蒹蒹与俞喜告别,便离去了。第二日上午,于蒹蒹还是照样给俞翳喂药,见着他不想要她喂,却也只能干瞪眼,于蒹蒹心里好不快活。
前一日的不快也散了。
就这么持续了三四日,俞翳也能坐起来了,于蒹蒹便也不能再那般欺负他了。再过来便是看看他,再陪俞喜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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