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念起

聂怀瑾恰有此意,只是念及倘若魏卿卿知晓,定会持反对意见,这让她感到有一点为难。

魏卿卿的意见不无道理,聂怀瑾也深知遇到这类事情她总会有些心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同蒋伯玉定下会面的时间。

约定的地点还是先前聂怀瑾第一次遇见蒋伯玉的二层小楼。上次没有注意,这次聂怀瑾才意识到,这二层小楼离大理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显然此处是大理寺常来之地。

聂怀瑾到的时候,蒋伯玉已等候在那里。

聂怀瑾并不来约饭,说起事来便开门见山。“蒋寺丞在信件上说约见傅少卿,是已经递过请柬?”

“还未。”蒋伯玉颇有眼色地为聂怀瑾斟好茶水,“我得到一个消息,说傅大人是一处地方的常客,若是约傅大人在彼处,功十有九成。”

“有何难处?”聂怀瑾瞥了一眼蒋伯玉,知他尚有下文。

蒋伯玉也未绕弯子,坦言,“蒋某俸禄尚不能一顿饭钱,另蒋某打听到,若进彼处,则周身打扮至少要名贵起步。”

“蒋寺丞自己都觉无可承担,又何必将此不通之路介绍于我?”聂怀瑾把玩着茶盏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蒋伯玉,“蒋寺丞倒是抬举我,觉得我会为这一餐付下账单?聂某又并非商贾之家,从何来得?”

“聂大人误会了。”蒋伯玉立起身赔礼,“卑职愚钝,以为聂大人身为女子,总有几件饰物可称华贵,或许……”

“或许能得入门之券?”聂怀瑾听得他的意思,“蒋寺丞怎会不知,最愿在此事上花费心思俸禄的是魏大人。蒋寺丞也觉得此宴千难万险,不愿将她牵扯进来。”

聂怀瑾摇摇头,“你深知若魏大人知我入宴,定会陪同,便不得已单独将信件递交于我,好承此事。”

房间中无声了许久,蒋伯玉沉首行礼,半时都没抬头。

“我并非批评。”聂怀瑾笑意未入眼眸,她放下杯盏,“蒋寺丞利用我却未到火候,但既我也愿查下去,便不拘此事。只不过……”聂怀瑾收敛了神色,“蒋寺丞之前几番声言此心为天下不平之事所起,如此看来,并不属实。”

蒋伯玉沉默了许久,“聂大人教训的是,是蒋某私心。”

聂怀瑾无声勾了勾唇角。

她并不怀疑蒋伯玉调查的初心,只是担心他会被策反。方才几次试探,从蒋伯玉的神色来看,他大约并无问题,只是魏卿卿的驭人之术确实不同凡响。

又栽一个。

聂怀瑾在心里摇摇头。

蒋伯玉口中的销金窟唤“十方动念”,聂怀瑾此前从未听闻长京城中当有如此一处享乐之所。

聂怀瑾上报于公主,待得十日之后才有人将地址交付于她,是一东市近郊之处。聂怀瑾三番前去,才未在各处楼阁之间迷住方向,寻得那间从外而看如一佛龛之处的高楼。

聂怀瑾从前对这类场所的传闻只知晓些扑风捉影的皮毛,真切见过这类地方还是第一次,虽已见识过皇宫之繁华,但此处之诡谲奢靡仍让聂怀瑾倍感不适。

她想起几日之前,她同公主述职时提及此事时的场景。便是惯知长京城内肮脏水污,聂怀瑾也在听闻公主言及并未查得其余消息之时有一瞬的震惊。

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圣。

此地的主人所图竟如此之大,聂怀瑾排除京城诸位世家,也不知是哪一宅院。

而蒋伯玉称,此地是傅昭禹时常下榻的地方。

坦白而言,聂怀瑾从未同傅昭禹打过照面。傅昭禹其人,是许朝保祐九年登科的榜眼,但殿试之后,并未做过一件实事,即被他那做太傅的父亲塞进大理寺做了闲职。虽有传闻言进大理寺是傅昭禹自己的意思,但自打他迈进大理寺,就从未理过正事。即便是从前聂怀瑾在许朝大长公主连崇手下之时,也未听说一件可同傅昭禹打交道的案子。

时间一久,朝堂之间对傅昭禹的行为之想法从“不会有人是为享福而进大理寺”的信誓旦旦转变为“竟真有人会为享福而进大理寺”的大跌眼镜。

世人虽不解,但许朝末年荒诞之事何止这一桩,很快也无人再提。

若非蒋伯玉之前说了一句,聂怀瑾甚至不知,他竟真的有在大理寺的时候。

而今日之约,傅昭禹也是极为轻易便答应了蒋伯玉的话,并无一丝不悦。

聂怀瑾依蒋伯玉所言寻得入门之处,将信物置于暗处的托案。

很快便有人隐匿于阴暗之处,导引聂怀瑾顺着一方台阶而上,踏入一座雅阁。

门阁并未落锁,聂怀瑾轻轻推门,只见门后是一方长厅,长厅四壁皆涂长卷,地面却由青瓦布置而成,汩汩引入一眼流水。而踏进长厅,直映眼帘的便是与门相对的一整面由贝类镶嵌而就的窗棂。其中一扇慵懒的打开,稍稍走进便可望见雅阁之下的风景。

“看来你便是,聂怀瑾…”懒散拖长的语调从她的左手边骤然响起,聂怀瑾偏头,见雕栏画卷间竟隐匿了一扇窄门,此刻微微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身着褐色长衣从中走出。

显然,这位大约就是傅昭禹,大理寺少卿傅大人。

“聂大人。”傅昭禹轻慢的吐词语调确实独具一格,像是念及某种婉转的歌曲。

“傅大人。”聂怀瑾持手行礼。

傅昭禹并未应下她的礼,他漫步走入长厅,转了转厅中的屏风。聂怀瑾这才发现屏风竟坐落在一圆形可转石台之上,屏风之后是一座长椅。傅昭禹揭开长椅上的一处坐垫,径直坐了上去。

聂怀瑾半天未等到傅昭禹说话,只得先行开口,“傅大人同意此日之约,聂某实为感激。”

“哦。”傅昭禹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他离开长椅,从打开的窗间往下看了眼,面上兴味索然。

“傅大人是在等蒋寺丞?”

“谁?”傅昭禹终于转过身,正眼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撑在窗台上,似乎费心回想了一阵,才懒懒再度开口,“哦,没有,我让他别来了。”

聂怀瑾腹诽蒋伯玉如此不靠谱,面上倒还称得上是平静。“傅大人所言之事不需要蒋寺丞知晓?”

傅昭禹很是无言了一阵,“他很无趣。”他走回长椅前,“无趣的人在这也是扫人兴致。”

“那傅大人是觉得聂某有趣?”

傅昭禹略有不耐地扫视了她一眼,浅浅摇了摇头,“不,你也很无趣。”

聂怀瑾等了一会儿。

傅昭禹没有丝毫打算继续说话的意思,他起身不知在何处按了按,聂怀瑾听见有银铃之声自墙壁之内而下渐远音渐消。

不多时,有侍者前来,端来了一方银壶。

“聂大人能喝一点么?”傅昭禹自顾自地拿了个杯子为自己满上,过了会儿才想起这边还有个聂怀瑾,于是摇了摇酒壶,向聂怀瑾问去。

“些许而已。”聂怀瑾答得很谨慎。

“那算了。”傅昭禹放下酒壶。

“傅大人答应今日邀约,本想看到什么?”傅昭禹意兴阑珊的模样一眼便可见得分明,但显然这不是他答应邀约的目的。

“不不不。”傅昭禹否认了聂怀瑾的意思,“我原本就是想见一下聂怀瑾是个什么人。”

“现在知道我想得有些差错。”傅昭禹并不意外,也无悔色,“聂大人是个好官,只是无趣。”

“傅大人觉得什么是有趣?”傅昭禹的论断和喜好很别具一格,聂怀瑾也愿意反问一句。

“呵。”傅昭禹半个身子斜斜地倚靠在长椅的扶手之上,“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要看看。”

又是一阵无言。

聂怀瑾想了想,开口。“当初傅大人选择进大理寺,也是为了寻找有趣?”

傅昭禹不耐烦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稍过片刻,才懒洋洋地回答着,“聂大人确实是聪明,但是聪明得委实太过无趣。”

“傅大人是只有这几句可用么?”聂怀瑾走近长椅,傅昭禹也并未抬头,方便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傅昭禹闻言面色不改。他拍拍手,百无聊赖地转了几下银壶,继而掂了掂重量将其远远从窗口掷出,并不在意后果。他看了眼聂怀瑾,眸光却并不如聂怀瑾所料的那般松弛涣散,反而目光如炬,炯炯若有神色。“我知道聂大人在国子监有教职。”他打量了一下聂怀瑾的神情,“聂大人自当是学富五车,但——”

他笑了一下,立起身,神情是一种极为自信而生出的倨傲,“博采之众,聂大人比不过我。”

他注视着聂怀瑾的眼神生出了一种同情,“活于这样的时代,聂大人竟不觉得生不逢时。”

“傅大人若觉得生不逢时应尽早让贤,而不是领着大理寺少卿的俸禄无所事事。”聂怀瑾冷面吐槽。

“这种话激怒不了我。”面对聂怀瑾的话,傅昭禹面色丝毫未变。聂怀瑾不赞同的目光似乎取悦了他,让他勾唇笑了一声。

他看了看面前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聂大人应该没有享乐过,才会有这般想法。”

他笑了笑,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残忍,“无碍,我正好有空,可带你见识一遍。”

今天太忙了,来晚了。

我用了☆来分段。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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