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从宝华寺回来,宋时薇去了小楼。

门扉从外阖上,里头清幽寂静,只宋时薇一人,连青禾都只守在外面。

每年去完宝华寺,她都心绪难定,稍有刺激便会失控,不宜出现在人前,所以才会在小楼待上半日,等到晚间便能恢复。

小楼在园子的一角,原是藏书用的,因为太过僻静,平日里除了洒扫的下人几乎无人过来,不过笔墨纸砚皆有备足。

宋时薇在桌案上铺好纸张,研墨提笔,漆黑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一点点成行。

之前在宝华寺没来得及抄的经书,此刻逐渐凝成。

一直到暮色四合,宋时薇方才停笔。

小楼中尽是墨香,写好的纸张已经铺满了整个桌面,有些堆不下的甚至被挤到了桌下,零星的散在地上。

小楼的门被推开时,地上的纸张被吹得飘起了一点。

青禾站在门口,轻声提醒:“姑娘,该点灯了。”

宋时薇搁下笔:“去取壶酒来。”

青禾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她想劝姑娘醉酒伤身,但又怕说完惹姑娘更加不愉,况且她也劝不住,连大人都劝不住。往年这一日,凡是姑娘要求的事,大人皆一律首肯,没见今年大人在家,也没叫夫人一道用膳么,放在平常,是不可能的。

她点头应了个是。

半刻钟后,清酒取了过来。

小楼点上了灯,宋时薇站在栏杆后,抬头朝天上望去,可惜今晚看不到月色,只能瞧见漫天星光。

青禾没上前打扰,在后面收拾姑娘抄写的经文,小楼里有一处是专门放姑娘抄的经书的,已经堆叠了不少,除去每年从灵台山回来的这日,平日里姑娘偶尔也会来。

她知道姑娘心里难受,她看着也难受。

姑娘酒量不算差,一壶酒喝不醉,她担心姑娘不肯停。

三年了,大公子还是毫无音讯,京城里不少人早就默认大公子没了,就连夫人当初也说过,若是三年还没有消息,就该放下了。

好在青禾担心的事没发生。

一壶酒之后,宋时薇神色依旧清醒,与寻常瞧不出什么不同,她从小楼的赏月台走下来,吩咐了句:“叫人备水沐浴。”

青禾连忙点头去了。

姑娘想通了就好,总不能被旧事困一辈子。

婢女手脚麻利,不过两刻钟就放好了浴汤,又将要用的东西一一在浴池边摆放好。

宋时薇没让人留下,她这一日素来喜欢一个人待着,青禾知道她的习惯,检查了一遍没有缺漏便出去守着了。

只是这一守,足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姑娘出来。

青禾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瞧瞧,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问话:“怎么了?”

她赶紧回身行礼:“姑娘在里头待了快半个时辰了,之前奴婢唤时还有回应,方才再唤却听不见姑娘的声音了。”

谢杞安长眉微折,抬步走了进去。

氤氲的水汽中白雾缭绕。

他的这处宅子是皇上赏的,原本是座亲王府,修葺得极其奢靡,浴池下通着一汪暖泉,里头的浴汤便是再过半个时辰也依旧是热的。

谢杞安隔着水汽,看到一道纤细朦胧的身影正安静地倚靠在池边,身上的衣物只褪了外裳,里衣还穿着,及腰的青丝浸了水,一簇一簇的拢在一起,贴合着身线蜿蜒缠绕。

他脚步顿了下,停住不再向前。

池边的人听到动静,抬眼朝他望了过来,被水雾沾湿的眸子愈发清冷,几乎快要将池水冻上了,若不是四周还冒着袅袅雾气,他几乎要怀疑这是一池冰水。

之前还在宝华寺时,谢杞安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冷意了。

若非他提到长公主和三皇子,整个回程的马车里,对方应当不会与他说任何话。

原本松软的霜雪突然间被冻上,冷意从骨缝中丝丝缕缕往外渗着,像是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浸透。

谢杞安知道她今日不愿有人靠近,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之人突然开口:“大人怎么来了?”

谢杞安身形微顿,转身折了回来:“青禾唤你不应,我进来看看。”

“劳烦大人。”

宋时薇轻轻呢喃了句,眼帘便又垂了下去,好似多抬一点都觉得疲累,任由自己浸没在水中。

浴池外响起青禾的声音:“姑娘您没事吧?”

谢杞安代她答道:“无事。”

他说完,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抬步走到近前,站在池边俯身伸手:“我扶你上来。”

宋时薇望着递到跟前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她看了片刻,就在谢杞安快要蹙眉时,轻轻抚了上去。

那手掌猛地一颤,旋即用力收紧。

宋时薇顺着他的力道合拢起指尖,而后忽然向浴池中带去。

谢杞安毫无防备,猝不及防间被拉入水中,巨大的水花溅起,额前鬓角全都湿了,水珠成串地往下落。

狼狈却不损容颜,平日里的严谨沉肃被打碎,平添了些许阴郁。

宋时薇静静看了片刻,吻了上去。

谢杞安瞳孔骤然紧缩,他从未想过宋时薇会吻他,哪怕被拽下浴池,也只觉是她心中烦闷,无处宣泄,他今日愿意纵着她,何况只是沾湿了衣物,无伤大雅。

可他确确实实被吻住了,唇瓣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不敢动,怕吓走对方。

宋时薇的吻温吞难耐,不得章法,只在他唇边慢慢摩挲着,激起一片酥麻的痒意,却又不再前进分毫。

半盏茶后,谢杞安终于按捺不住,下一刻,他反客为主,撬开那片柔软的菱唇,直直探入。

他等了两息,没有推拒,那便是首肯。

宋时薇的默许像是春风楼里最猛烈的情药,顷刻间点燃了他全部□□,火势燎原,再也无法收起。

他知道她喝了酒,也知道为什么会这般,但那又如何,只要对方此刻在他怀里。

酒香混着水汽,几乎要将人溺毙在池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谢杞安的外袍早就湿透扔到了池边,他之前已经沐浴过了,外袍下便是寝衣,同样被浸湿了个彻底,池边一片狼藉,仿若被整个打翻颠倒。

他抱起宋时薇离开时,怀中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脸颊透着粉,犹如春日桃花。

*

第二日,晨起。

宋时薇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青禾守在塌边,见姑娘醒了,赶忙扶人起来。

宋时薇慢慢眨了下眼,掀起些许倦意:“怎么没有唤我?”

才一开口便觉嗓中干涩,连声音都带着哑意,不由皱了皱眉。

青禾忙端了温水来:“大人吩咐,不许人来打扰姑娘。”

说完,又轻声解释了句:“姑娘昨儿在浴池里泡得太久,回来时已经睡着了,便没饮水,所以才觉得口干。”

宋时薇嗯了一声,披了件外衣去净室洗漱。

待出来时,倦意已然消退。

她在妆奁前坐下,视线瞥过铜镜时顿了一顿,原本吩咐婢女梳妆的话在舌尖打住,改口唤青禾取膏药来。

正说话,里屋前的帘子被撩起。

谢杞安从外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痕迹,大片的红痕如红梅般铺散开来,映着雪肌格外刺目显眼,叫人忽视不得。

他视线凝起,狭长的眸子暗了暗,走近后接过了青禾手中的膏药,用指尖勾起些许,在那片雪肌上一点点揉开,声音晦涩难明:“昨夜是我太过莽撞。”

宋时薇:“妾身不记得了。”

谢杞安动作顿了下,隔着铜镜朝她望去,几息后又继续涂抹起来。

直到一罐膏药用尽才堪堪抹完。

外头,婢女端着碗碟进来,小心放好:“姑娘,药熬好了。”

谢杞安顺势看过去,就看到一碗黑色难闻的药,他长眉皱了下:“这是什么?”

宋时薇表情平淡:“避子汤。”

她说完,特意等了片刻,见谢杞安没有开口不许的意思,这才将汤药端了起来。

三年已经到了,但是她仍旧不愿有个孩子,只是担心谢杞安不会答应,不过对方并没有拒绝,大约是心里另有养育孩子的人,那人并不是她。

宋时薇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她将药碗端起,一口气喝完。

铜镜中,谢杞安的视线一直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在宋时薇喝药时,脸色有一瞬变得极为难看,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不住翻涌沸腾的不满与烦躁。

他永远欲壑难填,不能满足,落在对方肩头的手掌无意识地收紧。

直到宋时薇出声问道:“大人涂好了吗?”

谢杞安蓦然松开,将药膏收起。

他道:“好了。”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从里屋出去了。

青禾从外进来,准备将药碗端下去,抬头时瞥见谢杞安的神色,吓了一哆嗦,等人走远了,才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宋时薇不明所以,问她:“怎么?”

青禾犹豫了下,如实道:“大人方才的脸色瞧着格外阴沉,像是不高兴。”

她险些以为是姑娘和大人起了争执,可瞧着姑娘的样子又不像。

宋时薇摇头:“许是朝政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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