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夜直到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才算结束，沈诺希招呼他们各自回屋洗漱收拾，要不了多久宵禁结束，他们也会得知记挂一夜的答案。

后院的温泉归属自然毫无疑问，沈诺希拉着琼莹脱了衣服走入池中，池边上摆着琼华睡前帮她们准备的点心。

两人泡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只是默契的互相撩水梳洗，熬了一晚的困意逐渐上涌脑袋开始昏沉，刚才没注意到的酸疼现在泛了起来。

昨晚沈诺希只打了三场其中两场都是浑水摸鱼，现在身上的青紫大多是和秦安对打时留下的痕迹。

琼莹也打了不少场却不像她这般萎靡，过招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是她久违的体会，最近这大半年沈诺希还偶尔去营地练武活动筋骨，她可是实打实在城外待了许久。

“琼莹，如果不是景岱，你想自己找个地方生活还是和我一起逃走过隐姓埋名的日子。”沈诺希趴在池边歪头看着琼莹，琼莹身上的活力是这里少见的亮色。

第一次见到琼莹时就感觉她和别人不同，有自保能力习武的姑娘和养在深闺大院的气质完全不同。

“如果公子在我十岁之前问，我都会说想要离开自己掌控生活，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和琼华早就离不开公子，公子现在问那只有一个答案，公子去哪我去哪。

就算是去黄泉那我也要走在公子前面，公子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除了习武和赈灾那段日子外没吃过半点苦头，我得走在前面帮公子打点摸清情况。”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坦诚相待，琼莹靠在池子旁看着沈诺希，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们三人就像家人从没分别过很长时间。

可能是小姐从小成熟所以不知不觉间竟长大这么多，从前遇上超出预期的事情小姐会彻夜难眠，如今这么大的变动将要来临，小姐竟不动如山隐约成为大家的依靠。

“再说，公子不会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公子心怀天下是良善之人，当初仅凭一面之缘就舍生忘死照顾陆篱乐只为保住他性命。

如果是二殿下，时局必然动荡，到时公子定会因为不忍出手相助，别人不知公子品行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公子是天下最最心软之人。”

琼莹一番话说的沈诺希心中五味杂陈，她来了以后一心明哲保身想对那些百姓疾苦视若无睹，她能平安在这儿活下来已是不易。

可说得好听真做起来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哭喊祈求的声音就在耳边就算不去注意也能听到，路边乞儿食不果腹就算避讳莫深也会看见。

她总是于心不忍自己路过后再找过路人帮忙施舍给予他们帮助，沈诺希也曾想效仿先辈不与这个时代的人产生太多情感挂钩。

可是实在太难，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没有情感交流的生活寡然无味，别人不断给予情感馈赠总会有不忍想要回报些什么，一来二去设想全成空想。

她不仅没有独善其身反而和周围人的关系越扯越深，从父母到陆篱乐每个人都在她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真让她弃之不顾根本割舍不断。

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总会被身边人或多或少的影响，可能是口音也可能是下意识的小习惯，沈诺希回顾刚来时的自己总是忍不住嗤笑，那会儿真是天真，觉得只要自己敢冲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现如今周佑安的生命，景岱的帝位没有一件事情是她可以掌控的，她想从中干预一二都要拼尽全力还未必能摸到门路。

能在京中当官的朝臣除了天才、学霸外剩下的都是千年狐狸，足智多谋远不足形容他们，互相设的局环环相扣恨不得一次筹谋未来百年。

当初周佑安和她讲过朝中大臣给对家设的局，听到最后沈诺希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步出了问题竟然会导致如此惨烈的结局。

还是周佑安逐步分开讲述其中人物纠葛沈诺希才大概理清思绪，自己这四十多年风平浪静的生活阅历在他们面前连下酒菜都不配。

昨晚派去的厂卫很快传回消息，沈诺希刚从温泉中出来，琼莹正拿着布巾在她身后替她擦拭头发，厂卫就回来报信。

女子头发长度和男子不同，散着头发一眼就能看出分别，之前挽着发髻还能说是发量喜人散开可就不好解释了，所以沈诺希并没有让厂卫进来让他隔着门回禀。

只要不出现天崩地裂的大转变，景岱登基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朱正桦大敛过后就会安排继位的相关事宜。

皇帝丧葬仪式众多，如果她还是宫中妃嫔可能有幸参与旁观，现如今不过无名无姓的小卒那些流程也就和她无关了。

之前帝王死亡后还有后妃殉葬的习俗，后来被明英宗废除，自他以后除非皇帝特意叮嘱再也没有默认后妃殉葬的事情。①

宫中那些刚进宫还未面见皇帝的妃嫔，会给予安家费后遣散回家，剩下没有子嗣也不得宠幸的可以选择去行宫养老也可以各回各家宫中每月会给予一定补贴。

像姐姐这种有皇嗣的后妃通常会跟随子嗣去封地生活，如果生的是公主那就会继续留在后宫生活，想要回归普通百姓是万不可能。

至于皇后就更没得选，她只有一个选项，成为太后在宫中终老，身为皇帝的妻子她没有资格离开紫禁城，美名其曰安享天年实则不过先帝的守灵人。

如果继任的皇帝是自己的子嗣还好，如果不是，那在后宫争斗也不会就此断绝，身为人母总想尽一切努力为自己儿子谋求更好的前途。

厂卫送来的消息和沈诺希设想的没什么出入，遗诏上写的是景岱继位，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继位。

遗诏一颁布景岱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在此期间虽没有举行仪式但皇帝该做的事情景岱一样都少不了。

很难想象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竟然会掌握这么大一片疆土成为一个国家的掌权者，甚至他的心性都还没稳定，三观也未健全。

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沈诺希越会发现生活中许多矛盾的地方，就像对太子的教导，太傅讲的都是君子仁义之道可是他们却不想要君子一样的太子，觉得太过仁慈不堪重用。

皇帝这个位置明明掌握天下万万人生杀大权，他们却信奉家天下，一群老狐狸簇拥着一个孩童坐上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正是这些本就纠结又互相矛盾的状况导致原住民生活十分割裂，大家族只要不存心作死能昌盛上百年不倒，平民百姓只要科举就能跨越阶级。

在一个温饱都是问题的时代却个个都追求上层精神建筑，沈诺希之前和景岱讨论过，对于上位者而言科举考试的大部分东西是否有用。

景岱虽有固有思维但也难免会顺着她的想法思考，那些没有使用价值的知识究竟为何会让这么多人日以继夜牺牲一切追寻，明明掌握一门手艺也能满足家人温饱，却被认为是没出息，不求上进的表现。

得了遗诏的消息沈诺希催促润涵和陆篱乐回屋补觉，她和秦安想联系周佑安探查目前现况，遗诏只是名义上的认同，官员私下的争斗并不会因为一封诏书就戛然而止。

甚至在景岱登基后的几年朝中大臣还是各自心怀鬼胎，只有足够强硬的上位者才能掌控这群沉浮官场多年的朝臣。

提笔写了许多版本两人始终拿不定主意，现在朝臣都在宫中吊唁，外面的事情是下面人在跑，要是有人抓住这个漏洞也是麻烦事。

“不如过去一趟？”沈诺希拿着笔看着眼前信纸发呆，她不知京中情况现在凭空想象探查消息都无从下手。

“不可，事情还未稳定公子不要贸然行事。”秦安拒绝的果断，虽有遗诏确认太子继位但二殿下和大殿下如何处置还是未知。

“在这等着就像被隔绝于世我们对朝中局面一无所知，你放心我一定注意安全不给大人找麻烦。”

“不行，公子还是待在院中更为安全，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下面厂卫过去打探消息。”

沈诺希劝说秦安不动只得作罢，她不知道一件影响周佑安一生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如果早有准备或许就能避免接下来的灾祸。

帝王咽气后易服整理遗容都不允许后妃经手，沈流玥得到消息时正在佛堂礼佛，宫人传来消息的速度比钟声来的更快，这一结果她早有预期只是淡淡应下让白玉扶着她回去更衣。

朱正桦死前最后一个见的是太医院院正，只是平常不过的请脉朱正桦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守在他身边服侍的几个宫人已经都被抓走审问具体情况，有没有留下遗言也是地位继承的重要环节。

“白玉，他死了。”梳头时沈流玥看着镜中身后的大宫女平静陈述，自己和朱正桦感情正浓时他也曾为自己梳理头发。

“娘娘节哀，忧思过重恐伤身体。”白玉手下动作放轻，她能看出娘娘心中的悲痛，相处十几年的人离世总会有些不舍，往后日子还长，记忆会慢慢模糊直到最后剩下的都是对方优点。

批注：①除了殉葬是被明英宗禁止这件事以外，剩下的都是编的仅为剧情服务不可考证。

部分描述参考文献：

[1]池雪丰. 明代丧礼仪节考[D].浙江大学,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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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