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周佑安又回到朝堂的权利顶峰，西厂在他手里才发挥了应有的本领。

越来越多官员府中被插入西厂的眼线，沈诺希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景岱知晓的，又有多少是出自周佑安私心。

她像是回到几年前刚出宫时的状态，闲来无事就去西厂添添乱，邢文乔使唤她很是顺手，跑腿添墨一样都不落下。

柳蒙也升了官，他的巧思在无人知晓处送进兵仗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又在悄无声息中装备进军队。

皇帝赐婚给当权太监是件大热闹，街道上但凡有人凑对，必然提起这件事。

有人说皇帝武断，不该这么亲近太监；也有人说是这太监权利太大，威胁皇帝就范。

总之，周佑安小心经营这么久的低调日子算是到头了，原本为了婚礼恨不得日日跑回府中，如今，那些顺杆爬的几乎日日都会送去新花样。

既然周佑安不抗拒赐婚，或许代表他也是喜爱女子的，打着这盘算的人不在少数。

周府被送进无数貌美女子，从粉白皮到小麦色，样样俱全，沈诺希听说时笑话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选上妃了，和皇帝前后脚的扩充后院，也足以看出他的嚣张跋扈。

“所以这些位姑娘，你打算怎么办？”沈诺希坐在一旁翻着画本，像是闲聊一般提起话题。

府里姑娘越送越多，周佑安像是打定主意想借此机会把府中有二心的人一一拔除，所以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已经在西厂住了五日。

“退回去，我不会让她们进院，沾了原本要送你的东西。”周佑安语气中透露着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一些小把戏他还不放在心上。

“这么坦然，你一点不怕我吃味。”周佑安无动于衷的态度挑起沈诺希的兴趣。

“她们不配。”听沈诺希这么说，周佑安更是笃定，那些能被送到他府上的女子，用后脚跟想都知道，出身家世品行才学不会高到哪去。

“虽然往你府上塞人是他们的过错，但，这是你们之间的争斗与那些姑娘有何干系，你把她们退回去，她们还有活路？”

周佑安话一出，沈诺希眉头紧紧皱起，他的态度让沈诺希感到不适。

明朝阶级划分分外明显，出身几乎决定了命运走向，周佑安不把那些姑娘放在心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们与沈诺希出身相差悬殊。

几乎不会有从高门大院中长大的女子吃这种醋，因为她们从根本上就不同，被送来的姑娘等同奴隶不能称为独立的人。

她们之间的差距甚至比人和猴子还大。

话本中因丈夫添奴吃味的夫人，现实中发生概率极低，就像没人会因为朋友买个喜欢的玩具就觉得自己被冷落一般。

宠妾灭妻更是少见，就算有也大多属于后宅秘密，能被宠的妾出身也是庶女或没落的家庭。

富家公子爱救风尘不假，但纳入后宅是万不可能，养在外面做个外室已是上上签。

至于像周佑安这样的朝臣，家风更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别说宠妾灭妻，但凡敢用妻子嫁妆都会被戳断脊梁骨。

周佑安第一时间察觉到沈诺希的不满，反思自己言语中的漏洞，他对待人命态度敷衍，或许对沈诺希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抱歉，是我草率，没想到这些。”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她们生死无足轻重？”

“是，往我府上送人已经是最常见的手段，如果人人都要关心未来，我活不到今天。”

周佑安踟蹰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对人命的态度很淡漠，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生死只要能换到与之对应的价值，那就无所谓。

“她们被退回去会有什么下场？”沈诺希从情感上不赞同他，从理智上又明白周佑安的心态是正常逻辑。

她的尖锐师出无名，她也不知自己这股邪火是从哪里升起。

“二次筛选，精心培养出来的会换个名字装扮送去别处，添头有可取之处的留下，没有的青楼妓院或被旁人买走。”

“那留下呢，需要做什么。”

“耗费精力时间筛选探子，可能几月或者几年，筛选的同时不能苛待，以免落人口实，如何安置，怎么分配都是问题。”

单这一项筛选就会让这些女孩的美貌变得毫无价值，培养出来的探子不会轻易卖主，与其费心提防不如退回去或者杀了来的干净。

反正他这糟烂的名声也不在乎多一项嗜杀。

“听起来确实麻烦，还是按照你说的做吧。”沈诺希默默把自己说服，摁下邪火，尊重生命的想法在当今大背景下显得格外可笑。

周佑安运营西厂每日耗费大半心力，哪有闲工夫关心送来的探子中哪些是良家子，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他如果想要，完全可以买家室干净的，何必同这群人斗智斗勇。

“你不开心，是因为我的处理方式？我不在乎她们生命是因为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清楚自己的命运。

在我这个位置好人做不得，哪日被人分尸都不知因为什么。”

周佑安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走到沈诺希身旁，替她倒上茶水，他能感受到沈诺希的焦虑。

以往不是没面对过这类问题，沈诺希从不多问，今日突然有了兴趣，他愿意把自己剖给沈诺希看。

“一开始是，我能理解你的选择。

也是因为理解，所以纠结，我和你们从底子就不同，以后遇见的问题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随着她和周佑安的亲近，两人思想观念上的鸿沟越发突出，他们都没错，是时间造成如今状态。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五次十次可以包容，更多呢，当问题堆叠到一定程度，我们的感情真的会坚不可摧吗，刻在你基因中的想法又怎会因为我而改变。”

接近大婚，沈诺希心中焦灼逐渐显现，有记忆来活了几十年，也是她第一次结婚。

总希望自己的婚姻接近完美，对象完美，观念匹配，条件合适，这些累加起来导致婚姻几乎变成不可实现。

现实中哪有如此完美的另一半，她能寻到周佑安已是从千年历史长河中打捞出为一个。

“你太紧张了，我们之间不会因为旁人出现裂痕，想法不同很正常，和时间无关，我和柳蒙观点不一也是常事，没有两个人会完美适配理解对方。

我们结亲，只是因为爱意超过了现实，我爱你所以我愿意顾全你的感受，妥善安排那些姑娘，这不会让我心生抱怨，反而会让我觉得被你信任。”

周佑安轻声安抚沈诺希的不安，她今日的躁动有了答案，如此可爱。

“但，如果换个人。”

“如果换个人，我早就死了，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和人议亲。”认识这么久头一回，周佑安打断沈诺希的话。

换个人？换谁，能有耐心缓慢接近他，帮助他，不求回报，只有沈诺希，也只能是她。

他们两人的经历不可复刻，也难以再现，但凡变了一个条件，都会酿成悲剧，他们如今局面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沈诺希的努力，是她从一而终的坚定选择给了周佑安勇气，愿意为她俩未来奋力一搏，不然当初也不会以身犯险，冲上前线。

他若有的不完美都被沈诺希温柔承接，就算如今再有一个像沈诺希一般的人接近他，他也不会因此改变分毫。

“我很焦虑，记忆里已经没有和你相关的记录，习惯了之前的未卜先知，现在一片迷茫。

我了解王朝的兴衰，记得帝王功绩，唯独不知道你的未来会走向何方，若我不能再帮到你，那我对你来说又是否还有价值。”

这次轮到沈诺希低头回避目光，表面的平静被打破，内心的焦虑满溢到房间每个角落。

“你的存在就是在帮我，拉住我，让我时刻谨记，自己从哪来又想到哪去，你不了解我的未来是件好事，这证明未来可以由我们两人亲手书写。

不论你记不记得，都不会改变我爱你，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旁人不可比拟。”

周佑安的珍重变成话语流淌，他不喜用甜言蜜语妆点他们的生活，于是总是沉默寡言。

这不代表他不爱沈诺希，也不代表他无动于衷，沈诺希是他的明灯，黑暗中踽踽独行，唯有她是前进的方向。

“今日可是吃了蜜饯，以往从不听你讲情啊爱啊，今日怎么一下说这许多。”

沈诺希抬手轻抚周佑安耳垂，周佑安顺势将侧脸贴在她掌心。

“往常不讲，是希望做更多，今日讲是因为发现你的不安竟是来源于我，明明我的爱满溢到身边人尽皆知，唯独落下最该明白我心意的你。

我想让你知道我的爱，你不需要我的认可，也不需要旁人的言语，你如此独特，合该永远被人仰望。”

周佑安贴在她掌心中，呼吸间嗅闻到衣袍上的幽香，是让他心安的味道。

补上了补上了，下章结婚，最**的点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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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