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炸堤

“周佑安?”沈诺希看他眼睛无神不确定他这是梦游还是真的清醒,周佑安看着她没有反应,沈诺希拍拍他的肩膀周佑安眉头皱的更紧了。

“醒了吱一声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你好像进入梦魇了我才一直叫你。”

“……头疼。”周佑安声音很小说着动了动胳膊想抬手揉太阳穴,结果一动不知牵扯了哪根神经又是一阵眩晕。

“你在发高烧头疼是正常的,我帮你揉揉你接着睡吧。”沈诺希坐到床边抬手帮他按揉着穴位,周佑安闭上眼睛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呼吸平稳才慢慢松开眉头。

沈诺希不敢睡觉怕一不注意他高烧惊厥,站起身在屋内闲晃,走到一旁书房中看见书案上摞着的题本叹了口气,其他不重要的题本都分了出去还有这么多可见水患的严重程度。

想到最近整理账目对其中河务开支不甚了解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河道记述》,翻开一看正是这府邸主人徐州知州写的,里面清楚记录着黄河每月的水位和流速,一页页翻看每逢汛期黄河改道他的批注总是格外多,细数着下次还有哪里可以精进。

这一晚周佑安像是被噩梦缠身总是没睡多久就被惊醒或者沈诺希发现不对叫醒他,真正睡着的时间屈指可数。

外面天亮时周佑安生物钟准点叫醒他,沈诺希正在前厅煮药听见卧房的响动提声和他对话。

“你别动,严医师让你卧床休息,我在煮药一会给你端进去,已经和柳蒙、润涵说过了今天你要处理的题本、奏本都由他们讲给你

你不是龙王洪峰来了也不能用你挡水,河道上少你几天不会出大错但你身体要是垮了别说赈灾,不拖后腿都是好事。”

沈诺希唠唠叨叨说了大堆不见卧房有动静,站起身拿着蒲扇往卧房走在屏风前止步,之前在卧房照看是因他高烧不醒,现在醒了她就要保持合乎礼法的距离一面越距。

“有劳公子费心公子,可是恐恕难从命,现在河道正缺人手河工在堤坝上不眠不休与天斗,就是因为看当官的都在提着一股气。

我若因身体原因不能同他们共进退还怎么保证民心安稳,再者万岁已经下旨堤坝溃决处按失城处罚,车队行进至此已受万岁嘱托就算把命搭进去也是臣下该做之事应万死不辞。

公子操劳一夜今日好生休息,黄河水流湍急切勿靠近,也烦请公子对他约束一二,感激不尽。”

周佑安清醒后的口才是沈诺希难以企及的,但让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去堤坝上淋雨受寒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行,你现在清醒只是因为严医师开的药劲儿大再去淋雨伤口发炎溃脓一不注意小命就没了。

车队已在徐州必定要和徐州百姓共进退,你的兽符在身上吗,都知道我是你的幕僚我替你去,如遇紧急情况就用兽符下命令,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兽符就算我落水也会平安给你送回来绝对不乱用。”

“堤坝危险,公子还是不要前往为好。”

“堤坝危险,大人受伤发烧还是不要前往为好,我虽对治河方法停留在纸面但对这次水患发展可以说了然于胸,我不会做越距的事情。”

沈诺希毫不让步,一切可能危害到周佑安性命的事情她都会慎重对待,正史中提到过周佑安这次赈灾途中曾炸毁南直隶一处堤坝。

河道官不在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是灭族的罪过,这次炸堤河道官在但命令是周佑安下的不少官员为此上书弹劾他,后来虽证明缺口处的百姓已经搬迁但还是埋下隐患。

这几日沈诺希时常担忧河道问题,也害怕万一真的决堤不小心害潘季丧命那她万死难赎其罪,不在府中看见潘季心时常悬在嗓子眼,当代治河大能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现在机会适当一箭三雕她绝不会让周佑安出门,她要自己去堤坝上看着潘季也守着堤坝,真到万不得已炸堤的命令也要从河道官口中说出。

周佑安咳嗽两声看沈诺希站在屏风前不为所动,她功夫以灵巧见长身上带的暗器自己也见过现在真动起手来估计讨不到便宜,为了护堤堤坝上的人一批批往上顶大家都明白此处堤坝的重要性一旦决口谁也逃不了。

现在让沈诺希上堤也不是不行,有那么多人在轮不到她上前做事,加之沈诺希在大事的判断上总有几分不知哪来的确信相识这么久还未从失手。

“公子若决意如此,就有劳公子了,公子千万小心。”

周佑安说完从身上掏出兽符,沈诺希一口答应带着笑走进屏风从他手里接过兽符珍重的放进怀中,周佑安的视线停留在沈诺希身上她的话真假不明,此行如此艰苦也不曾抱怨送回京中的信件也会大方让他检查,仿佛真如她所言不求回报。

沈诺希煮好药叮嘱琼莹放下手中事跟着景岱在她回来前不允许景岱出城,自己把应急物品精简装好放在荷包中出了城。

柳蒙和她同行一路走向堤坝,到大坝后被带进平日监管河道的木屋中,里面装饰简陋只有必备物品,桌上还摞着题本。

堤坝上有瞭望塔一旦看到远处洪峰就会敲锣吆喝提醒众人注意,河道官贾琦也在帮忙捆着大埽①。

沈诺希找来潘季叫他在身边跟着处理杂务,潘季毫无怨言如此安生了几日,八月十一日凌晨一道闪电把沈诺希吵醒,她这几天吃住在堤坝上,也不管周佑安同不同意只要送来的题本都挨个翻看不懂的就问贾琦,也常和潘季交流把他年老时总结来的思想潜移默化灌输给年轻的他,潘季对沈诺的信任与日俱增。

闪电过后沈诺希刚坐起身就听一声惊雷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此时屋外的雨如同幕帘沉重撞击着地面,听见这声哪还能睡踏实沈诺希戴着斗笠出门和河工一起干活护堤。

随着时间推移雨量丝毫不减天也没想亮的意思,瞭望塔锣声阵阵几乎没有间隙,看情况不对沈诺希把贾琦找了过来跟着贾琦一同前来的还有柳蒙,兽符在沈诺希身上堤坝上官员、厂卫、河工人员众多他不放心。

“公子河堤估计保不住了,浪太大已经卷走许多河工,公子快些下堤为好。”柳蒙抢先回禀,水位不断上涨浪头已经超过河堤眼看下一波浪头就要埋没堤坝,此时不走想走怕是难了。

“大人,您看…”沈诺希不接他话转头询问贾琦。

这几天相处下来沈诺希发现贾琦是个谨慎的人,问他意见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直白回答,沈诺希讲述不清想让他看题本时他也总是后退说不敢,现在被沈诺希点到猛的低下头不答。

“如果炸堤泄洪呢?我看那边村庄早就迁徙走了。”

贾琦听的一抖还是不吭声,河道官虽有权炸堤但此事稍有不慎就是赔家舍命的大事,他看河工被水卷落也知黄河已势不可挡炸堤是唯一可以一试的方法,但他还是纠结万一呢再顶顶说不定浪头就过去了。

“公子慎重,炸堤乃大事。”柳蒙出言劝阻,潘季默不作声从这几日沈诺和他交谈中的妙思他信任沈诺的判断。

沈诺希看的心急眼看一浪高过一浪,不等贾琦开口拽着他胳膊就往旁边瞭望塔边走,堵在他身后让贾琦往上爬贾琦不明其意但被堵着也不能后退。

爬上瞭望塔沈诺希深呼一口气扯下两人斗笠,站得高看得远直面洪水她的心跳也提到了嗓子眼,一个浪头拍来眼看离岸边近的河工被卷走雨水在两人脸上冲刷。

“河道官有令,炸堤!若想保住此处避免下游成为汪洋炸堤是唯一的选择,拿皮筏子来。”沈诺希声音传到堤坝各处潘季率先响应招呼人去拿皮筏子。

“去炸堤的报名记功,能回来的赏银百两,不能回来的赏金由家属代领,有没有好汉!”

本来淅淅索索的人群瞬间热闹起来,百两白银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位年轻河工站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人跟着走出来。

“下游的安危就靠各位了!”事已至此贾琦没有退路鼓舞着六位河工,看着他们在腰间系上麻绳推着皮筏下河。

沈诺希心跳如擂鼓抓着贾琦的手发麻也不知两人谁在发抖都紧盯着在波涛中上下颠簸的筏子,隔着奔腾河水皮筏消失不见沈诺希呼吸也跟着停止紧盯对面堤坝。

轰……

随着一声巨响河水奔涌而去,贾琦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听着锣响下面河工在欢呼“黄龙过境”“黄龙过境”。

“公子,下官为官清廉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发给河工。”沈诺希松开贾琦正要下瞭望塔被贾琦反手抓住,六百两实在太多了,他在这个位置上殷勤工作这么多年也攒不下这些钱。

“没事,我有,既然是我发的号钱自然我出,若家属来找你就让他们去府里,如果我们先走家属后来您传信给周大人会把钱给您送过来的。”

沈诺希也是下血本了,这六百两对她来说也不是小数但和拿命去拼的河工相比她出这些钱心甘情愿。

“下官替河工多谢公子。”

爬下瞭望塔时沈诺希浑身发冷,刚才光顾着炸堤没来得及害怕此时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一句话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原来权力是这种感觉。

这一次洪峰可能就是今年最汹涌的,随着黄龙过境雨渐渐变小,炸堤是大事看到水位回落沈诺希带着柳蒙和贾琦一同回城向周佑安报备。

再请假一次这几天写文有些卡顿,总要来回修改,这章有一些更改可以重看一下。

批注:

①大埽:薪柴竹木和土石捆扎而成,用来护堤或抢险堵缺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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