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结结巴巴的回答说好，而后迷迷糊糊的跑去叫其他人不要看天顶了。邬杭也继续叫其他人不要看天顶，而他每拍一个人，都会说一句那条规则。大部分人是一拍肩膀就反应过来了，越到后面，这些人就越不理你。看来这些东西还是有影响的。

邬杭穿过人群，提醒已经清醒的矿工去叫醒其他人。而这些大部分都仰头的是新矿工，就算要下班了，这时候也算在工作中，不能仰头。就在邬杭继续往另一边还没动的人群跑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邬杭？！”

邬杭闻声转过身来，第一眼没找到那个叫他的人，他避过眼前挡着的人群往人影的缝隙里看，段冉就在那里，正朝他快步走过来。

邬杭看见他，于是也向他走过去。还没走到面前，就在问他：“你刚刚没有抬头看吧？”

段冉终于从人群里走过来，看着邬杭回答道：“我没有，你呢，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邬杭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往那边跑干什么？”段冉看着他身上，最后又看向邬杭身后的不远处。

“那些人似乎都不知道不能在工作时仰头的规则，万一再出事，又要死人了。”邬杭低下头，叹气道。

“不用你去提醒他们了，我刚刚叫人去看了看电闸，应该是跳闸了，等会儿恢复供电，他们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段冉这样说着，他刚刚发现停电的第一时间就在想电闸在哪儿了。

就当段冉说完，矿洞里的电灯就亮了起来。

“现在没问题了，我先回去了。”段冉看了一眼矿洞内壁上的电灯，转头看向邬杭笑道。

“……嗯。”邬杭应声，点点头，然后就看着邬杭往他跑过来的方向回去。

邬杭顿了片刻，也往那边走过去。现在也到了下班时间了，他也需要，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去了。

邬杭走着，就在路上遇到了刚刚第一次叫的那个人。那人看着邬杭，还不好意思的摸头，邬杭正奇怪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就直接开口道谢了。

邬杭失笑，然后告诉他没事，只不过是提醒他一下而已。那人看着腼腆，和邬杭说话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总是傻笑着。

“那个，还是谢谢你刚才告诉我规则。”

“你们新来的矿工难道不知道规则的吗？工作的时候不能抬头，管理员没有告诉你们？”邬杭一边往外走一边和那家伙往电梯那边走。

“唔，不知道啊，管理员并没有告诉我们。”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眉头微微皱着，语气莫名有些疑惑。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可以问我。”邬杭思索片刻最后说到。

那人闻言，盯着邬杭看的眼睛正在放光，脸上的表情都在说高兴，看起来是很单纯的类型。

“真的？”

“也不是多大事，不知道规则可是要丢命的。”邬杭点点头，看着脚下的空洞，“注意脚下。”

那家伙低头一看，看见那个最底层的深坑，然后连忙点点头回答道：“哦哦哦，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邬杭往电梯走，随口问到。

身后的家伙疑惑了两声，然后满分热情的回答道：“哎，我叫徐冬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邬杭。”邬杭回答道。

“邬杭，你这名字真好听。”徐冬晟笑了笑，语气诚恳又热情，跟第一眼印象不一样。

徐冬晟是新玩家，第一次进入游戏，也是第一次和游戏里所谓的NPC交谈。他不懂游戏，人还有点笨，能活到现在还是找了个好盟友。他找的那个盟友不在矿洞里工作，是运输方面的。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那个人一直在照料徐冬晟。那个人的名字，叫张敬旻。

他们一直不是很清楚规则，可能是因为运气好，每次都能避开事故。跟其他员工不一样，张敬旻一直要求徐冬晟好好工作，并且不要太好奇。所以尽管他们是住在三楼的也保住了小命，自这次之后，徐冬晟一直很崇拜张敬旻来着。

邬杭和徐冬晟一起乘坐电梯上了最顶层的矿道。最后，顺着之前进来的矿洞出去，这一路上徐冬晟都很话多，这让邬杭想起来一个同样话痨的家伙。不过相比古灿那样又精明又会伪装的话多，现在这家伙反倒天真一些，就真的是又傻又话多。

等到几乎所有员工出来之后，卡车就开始陆陆续续离开矿洞了。徐冬晟跟着邬杭上的车，到了车上，徐冬晟还在说话，不知道他是怎么那么多话的。邬杭一边笑着回应他，随口抛出几个问题作为回答，一边想着刚刚的事。

过了很久之后，终于回到院坝，邬杭才和徐冬晟告别。累了一天，邬杭从食堂的贩卖机里换取了食物之后，就回了宿舍。他走进楼梯，在路过三楼的时候 心里莫名有些发怵，毕竟这里死了一层楼的人。说来也怪，那些迷信的说法居然没在他身上应验，不是说比起其他楼层，最不吉利的应该是四吗？

邬杭走上四楼，今天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回来看的时候三楼已经没有尸体了，只有满是血的走廊。邬杭用钥匙打开门锁，然后推门进去。将那些食物放到桌柜上，最后脱下身上的工作服，去了厕所洗澡。

收拾好的时候，段冉还没回来，邬杭走到桌柜前，把刚刚顺手放在桌柜上的钥匙挂到墙壁上。就是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墙壁上空了的位置。这下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把挂钟从墙上取下来了，说要修来着，一直没时间弄。

邬杭把挂钟从桌柜的抽屉里拿出来，然后找了个椅子过来，拿着工具就在坐在那里拆钟了。莫约四十分钟之后，邬杭才把这个钟解决好。邬杭奇怪，等他看着挂钟已经调好了的时间。八点三十一，段冉怎么还没回来？不过也正常，又不是已经到半晚了。

邬杭把修好的挂钟挂到墙上，最后才开始吃晚饭。明天食堂就重开了，邬杭低头看着手里贩卖机买的食物，还是觉得，食堂做的饭比较好吃。

说起食堂，现在这个时候，段冉就在食堂里。

因为这是食堂重开的前一晚，段冉趁这个时候去食堂一探究竟是最合适的。不过出师不利，段冉没找到户鹧岚，毕竟户鹧岚在食堂内部待过，熟悉食堂构造。不过也没关系，段冉自己去也行。最多不过迷路，况且现在也不晚，而那些规则，也没有关于食堂的，想必食堂里是不会很容易就触发规则的。

段冉看着食堂内部的入口锁着，用的锁既不是挂锁，也不是密码锁，只是一条简单的铁链。那条铁链穿过栏杆铁门最中间的位置将门锁起来，两端的铁链是相连的，挂在门里面正对着的墙壁上的铁钩里。这是什么锁门的新型方式？但凡有个门锁段冉都能给他撬了，这铁链是什么鬼？而且这门是往外打开的，铁链把刚刚关合的铁门从反方向拉着，除非把铁链取下来，不然根本没办法。

段冉看着那挂着锁链的挂钩，心里思索了几种方法，最后还是决定，再找找食堂的后门或者窗户吧。

段冉重新回到食堂的大厅，往食堂的另一边过去，穿过另一道门。绕了一个大圈，到了食堂的后方。食堂的后方是一个小一点的院坝，院坝里还有颗枯树。段冉找到了食堂能进出的后门，但是这道门的构造跟之前的一模一样，这样的话就只能找有没有窗户了。

然而窗户也非常厉害，甚至厉害到让段冉找不到。偌大的食堂后厨，段冉不信没有窗户。可他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窗户。

如果不是没有，那就是被隐藏起来了。可就当他正仔细的观察着食堂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到声响。那声响像是食堂的门打开了一样，段冉忽然间茅塞顿开，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让外面的人进去。不然那两道门都无法从外面打开，食堂员工也不能进去。

段冉辨别着声音的来向，缓慢的朝那里靠近。等他慢慢靠近之后，声音却猛然消失了。段冉疑惑着，周围非常安静，莫名紧张的气氛，段冉却感觉不到心跳。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里，心跳声是会越来越明显的，可他却不能听见任何一点声音。

逐渐的，段冉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轻微挪动脚步的声音都会让他觉得不安。段冉心下发觉不妙，就仿佛现在这种情况是他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一旦这样一想，段冉就逐渐觉得有一股视线正在盯着他。

无法，段冉不能前进，现在只有快速撤退，赶紧离开这里。如果再不离开，段冉也不能遇料到会发生什么。

最后段冉只能从反方向离开，绕了一个圈重新回到食堂前厅外面，随后就往院坝那边的宿舍里去了。

段冉走上四楼，还在回忆刚刚遇到的情况，怎么回事？刚刚那种感觉，明明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却在他产生离开的想法的一瞬间不再显得那么压抑。像是警告他不要靠近，又逼迫着放他离开。

段冉走到宿舍门口，敲了敲门。

“你回来了？”

“嗯。”段冉看着邬杭打开门，随后侧身走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上宿舍门。

邬杭朝自己的床位走过去，坐下之后才抬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问到：“怎么回来这么晚？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十一点多？

段冉本来奇怪于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可就在他奇怪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朝着邬杭看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个挂钟，仿佛一直待在那里的挂钟。

“……这个钟？”段冉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个钟，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邬杭奇怪他的反应，但也只是解释道：“哦，前天坏了，昨天晚上取下来了，时间一直卡在十点二十，今天我修好了。”

“难怪……”段冉听着邬杭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语气怪怪的。

“怎么了？”邬杭看着他，还是问到。

“没事，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挂钟不见了。”段冉似乎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简单地说。

邬杭也没再问，大约是相信了这个理由。

段冉之后就去了厕所洗澡。他脱掉工作服，将那衣服丢进洗衣机。打开头顶的花洒，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很多事情，段冉没再和邬杭提起过，一开始确实没有那么多不能告诉邬杭的事，但现在，他每次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总要提前准备一个理由。

邬杭没有恢复记忆，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不能完完整整的告诉他，那些秘密。

段冉将耷到眉头的头发拨开，氤氲的雾气在厕所里弥漫，哗啦的水声响起。如果直接告诉邬杭会怎么样？告诉他自己刚刚去干了什么，会怎么样？那样瞒着的话就像在刻意保持距离。

他得要带着邬杭一起离开，就必须让邬杭醒过来。如果不能告诉他玩家的事，该用什么理由唬住人呢。段冉冲掉肥皂泡，心里想着刚刚的问题。洗干净之后就穿上衣服，拿着毛巾出去了。

邬杭这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闭着眼睛，但估计还没睡觉，开着灯，怎么睡得着？

段冉走过去，把灯关掉了。房间里一下子黑了，段冉适应着他眼前的黑暗。抓着毛巾擦头发，擦了几下觉得麻烦又没动了，自径走到床边，然后就躺下了。

“你洗头了？”

“嗯？明天就会干的。”段冉片头看着邬杭的方向，出声回答道。

“你不会感冒？”邬杭仰躺着，看着上面的床板再一次问到。

段冉听着却笑了一声，然后回答说：“我头发不长。”

邬杭闻言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说：“会感冒。”

“那怎么办？”段冉这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笑着，在黑暗中却看不见。

“你擦一下吧，擦干了就不会感冒了。”邬杭依旧仰躺着没有动，他听着段冉起身的声音，说到。

段冉没有再回答，但却是笑着看着邬杭的。他拿起刚刚被丢在床头的毛巾慢悠悠的擦起头发来，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清晰可闻。

“邬杭。”

黑暗中，透过阳台的一点点光，可以稍微辨别眼前的东西。安静片刻的房间里，忽然又响起段冉的声音。邬杭停顿了片刻，偏过头去看他。

“怎么了？”邬杭开口问道。

“你去过雪原上吗？”段冉忽然问到。

邬杭被这个问题问蒙了，怎么忽然扯到雪原了？他停顿了片刻，最后才说没有。

“你觉得它奇怪吗？”

“什么奇怪？”邬杭又被问懵了。

“不能凝视，不能凝视的真正含义……其实是不能看远处才对，你不觉得奇怪吗？帕拉赛特的雪原，雪原上的松，你见到过吗？”段冉语气平淡，手里的动作以及停了下来，他继续说道。

“我看不见，即使是偶尔看一眼远处，也从来没看见过任何东西。那是白色的一片，没有尽头，像是一望无垠的白色雪原。”邬杭想象着眼睛曾看到过的画面，脱口而出到。

“那就是秘密，邬杭，这个世界的秘密，我们看不见院坝以外的世界。这就是凝视，邬杭，执着于世界之外的世界，这就是凝视。”段冉说到，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理一样。当然，这是段冉装出来的语气。

“我不明白，那我已经触犯规则了？我也算在凝视了，我偶尔会猜想你告诉我的那样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如果我触犯了规则，为什么我还活着？”邬杭疑惑，看向段冉的方向，接着问到。

“那我可能猜错了。”段冉笑看着他，眼睛盯着邬杭，黑暗中眸光流转。

“所以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邬杭看着段冉的身影躺下，开口问道。

“你想跟我一起走吗？”段冉侧……身躺着，看着邬杭的方向，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莫名有一丝熟悉。

“去哪里？”邬杭开口问道。

“去哪里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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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一章 寄生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