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会看呀，我都来了两次了都没有看好，你们到底怎么考上医学院的？”
大清早的。
许稚表达无语和愤怒的方式，也只能是默默的看了大爷一眼。
果然是，正常人谁来医院啊。
“大爷您能不能把咱抖音关一关，我们聊聊病情，我都听不到声音了。”
“我能听清。”
“我听不清啊。”
看到许稚确实无奈可怜的样子，大爷这才关掉了抖音。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稚拿出听诊器在掌心暖了暖，开始检查大爷的肺部情况，核查确实还有一些炎症。既然首次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进行过相关检查，许稚也不打算再安排重复花钱检查，拿出笔：“大爷，我建议您再服用三天，多喝热水，多休息，抖音不能一直看，伤眼也伤流量费。”
“哎——”听到许稚要给自己开药，大爷瞬间站起来怒气冲冲：“你们都是骗子！当时哄我买药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怎么说的呢？”许稚对于病患发脾气已经审美疲劳，如果病患不清楚治疗方式自己的工作就是解释清楚，所以他跟着询问：“您可以告诉我，我来为您解释——”
“之前说我吃三天药来医院看看，如果好了就不需要再吃药了。”
许稚摊开手引导：“那您现在好了吗？”
“还有一点不舒服。”
“所以我说再开三天药试试？”
“不成！”大爷摆摆手，扯长了声音：“你不要以为我是老年人，就想要骗我的钱，你们说错了！”
许稚已经开始头疼了。
“这样吧，您回去休息一下，如果还不行，再来，可以吗？”当沟通对象已经完全情绪化，为了避免激化矛盾，许稚只能建议双方暂停。
“你是不是不想给我治病？”
大爷这个时候可不糊涂了！
许稚扑哧苦笑了起来，甚至抬起小拇指擦擦眼角溅起委屈的泪花。
“您这样，我这边给我们领导反馈一下，您稍等。”许稚拿起电话，强撑着理智与冷静，给裴护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裴护西装革履表情严肃戴着眼镜站在办公室门口：“什么情况？”
“领导，我是从乡下来的，家里远得很，去年我就觉得喉咙不舒服，心里不得劲，好不容易...（此处省略一部奋斗史）...所以我到这里来看病，三天了吃药还没好，我着急。”
裴护一边认真听着一边点头跟着重复一些关键词语。
“三天了，咱身体还是不行，所以来复诊了对吧？那医生怎么说？”
“态度恶劣的很，都不让我看抖音！”大爷忿忿道：“都没有认真的检查，我从早晨六点就在医院排队，等到现在随口就说给我开三天药回去吃去，打发要饭的呢？”
裴护张张嘴，怜悯的瞥了一眼，却最终还是跟着大爷一起蹙眉夸张：“是吗？这也太过分了！”
“就是滴！”终于听到附和的声音，大爷瞬间紧张愤怒的情绪降低下来：“看吧，你也觉得过分！”
“就是！”裴护撸起袖子，双手叉腰非常“生气”：“一天天的，自己干的破事还得我给他擦屁股，别说您觉得过分，我都觉得太过分了！这事你别管了，我给我们医院说，扣他工资，好不好？”
“好！”裴护的话音刚落，大爷已经接话：“严肃的批评！”
裴护帮忙顺了几口气，大爷这才拿着许稚开的三天药晃晃悠悠离开了医院。
临走之前看到医院门口募款箱上视频播放的求助案例，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非常古早的对折的餐巾纸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张一百块钱，默默的放进了箱子里。
轻轻拍拍箱子，确保那张纸币踏踏实实和其他募捐款一起躺在箱子底层。
这才离开。
许稚这边问诊完其他病人，抬头瞬间正对上回来的裴护：“？”
“老人家要求什么了？”
“服用三天药后未愈，来看诊开药。”
“那你给他怎么说的？”
“我就说，给他看诊开药啊？”
“那为什么他那么生气？”裴护挠挠脑袋，除了人性难解以外，人类感性情绪变化，才应该被纳为世界未解之谜。
许稚被病患的情绪袭击，大脑智商出现栓塞，站起身摊开手：“对啊，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裴护离开之后，正在接受诊治的病患看到许稚委屈的状态，也不由得感慨：“服务行业真难干。”
不等许稚回应——
对方在医院微信自动弹出的回访打分中，默默的给许稚打了个八分。
许稚收到系统提醒，生无可恋的将手机放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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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是妇产科主任召开关于朵拉的会诊。
许稚这边因为看诊耽误了时间，匆匆买了杯咖啡就着饭团两口吞下，想着可以在开会前和朵拉沟通沟通，了解病患的需求。
“许医生！”
在医院不过一天时间，朵拉已经比昨天刚来时热情了许多。
“中午吃了吗？”
医院为朵拉安排了私人病房，许稚来的时候，朵拉的母亲穿着里衣正在铺床，而朵拉正在用以前的按键手机玩。
许稚看到朵拉手里的电话已经被用到看不出按键上的数字，抬起头好奇的看看朵拉：“你在看什么？”
“还珠格格。”朵拉说着，肩膀局促的蹙起一只手捂着嘴巴不好意思的笑笑。
许稚跟着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非常小的文字，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上学时的同学，有很多都是只有在上大学的时候，才从山里出来走过崇山峻岭穿过落后无知用攒了很久的钱，买了第一张电话卡。
“我家里还有一部不太用的ipad，我明天给你带来，屏幕稍微大一点，你可以用来查信息。”望着对方完全茫然的眼神，许稚笑起来：“就是和手机一样的电子产品，屏幕大一点，我教你用wifi，你可以用它查病情，也可以用来看《还珠格格》。”
“那可以看《新白娘子传奇》吗？”虽然不明白许稚说的东西，但是朵拉还是双眼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
听到许稚的话，朵拉不由得红了脸，说声谢谢便低着头没有了话。
“朵拉，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呢？”许稚静静看着对方低头认真看小说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她自己对人生的想法。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朵拉望着许稚又红了脸，结结巴巴：“大概就是像我妈一样，嫁个人生儿育女。不过我可不想像我妈那样，我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朵拉又瞥了一眼许稚，阳光落在琥珀透亮的眼眸中，仿佛千万碎钻被灼烧快要滴落似的美。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人生呢？”
朵拉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那还叫女人吗？”
“其实一辈子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的女性很多，我见过她们——”
“那都是嫁不出去的过期货，都是说不出口有问题不正常的。”不等许稚说完，朵拉已经有些不耐烦。
朵拉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鄙夷，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甚至老气横秋的安慰起许稚：“我妈说了，我还年轻，只要来医院治好就可以了。”
许稚很难理解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怎么会对女性自己有这样的看法，抬眼正遇到朵拉的母亲——
朵拉母亲表情平和：“就是，我们那没结婚的女人都是没人要剩下来的，那父母走出去腰都直不起来，活活能被乡亲们唾沫淹死。”
“许医生喝杯水？”
许稚失魂落魄的告辞，冲出病房之后买了瓶1L矿泉水，对着走廊的阳光灌了半瓶，才驱除了心里的寒意。
当晚为朵拉在iPad里怒下1tb的电视剧和纪录片。
不等妇产科主任来找，朵拉的母亲率先向医院投诉许稚。
“我的孩子一天眼睛挂在那个小本本上，连觉都不睡了！”
许稚也上去劝了几次，才知道朵拉完全做到了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在看电视剧。
甚至通过变速视频，已经开始自己在网上找喜欢的内容看。
“不可能啊，1tb呢，两三天的时间全看完了，谁信呐？”许稚和裴护一起去病房找朵拉聊天。
朵拉一边看着近几年流行的仙侠剧，一边和许稚聊天：“《花千骨》好看，《香蜜》好看，《琉璃》也好看！许医生你说，我们脑袋之上，白云里面，会不会真的有神仙？”
“这些都是假的，哄小孩的故事，别信。”许稚大咧咧直接否定，拿起ipad惊讶：“我给你下了那么多美剧日剧，你怎么都删了？”
“我又听不懂，不想看。”朵拉倒是自己一把将ipad抢回来，继续道：“许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就是被老天特意关照的那个人，只要我能接受逆天的痛，之后就可以拯救苍生？！”
“我觉得，我觉得老天安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见到你。”
朵拉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学到，却学到了所有爱情电视剧中唯一的共同点——为爱勇敢。
“你，就是那个可以拯救我的人。”
“我愿意为了你承受削骨之痛？！”
“许医生，我...我...我喜欢你！”
听到朵拉的狂野之词，许稚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
“大姐，我还想多干两年，别玩我了。”
“许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朵拉有些入戏太深，站起身一脸痴情的望着许稚：“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要不你不会对我这么在意！”
“我在意只是我体谅你不容易——”许稚举起双手向门口不断倒退：“我滴妈，你千万别多想——”
“我……你……”朵拉有些失魂落魄：“你怎么能拒绝一个神女的爱！”
“……”许稚冷静了三秒，努力保持一脸严肃：“对不起我是无神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