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恢复(01)

每天都很沮丧。

许稚当然知道这都是暂时的情况,却在每天冬日暖阳沿着窗台缓缓落在棉被上的时候,不由得深深叹息。

当初在一边实习一边考学的阶段体力上的劳累和心理上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一度让许稚正在上班时就希望被人打一顿,这样直接在病房里可以度过一段美好又先的寒假时光。

等到现实——

耳膜尚未恢复,近视眼镜也戴不上,为了保护自己的下颌,王磊医生还专门用牙箍箍起来。

也就是绝世高手被人陷害又聋又哑又瞎的状态。

每天早晨七点,冯院长和主任第一个查房检查许稚的伤情,华筝扬也干脆同意实习医生拿许稚的疗程当学习,所以——

许稚好不容易的浑身的发胀发麻的疼痛中昏睡过去。

却会在突然被子被掀开突然胳膊被扯起来突然脸颊被人捏住甚至偶尔为了确保许稚配合,没出下手叫醒许稚的大家,竟然选择——

裴护是亲吻额头。

华筝扬是轻扇巴掌。

主任是找来湿巾覆在眼睛上。

实习医生是手机强光调至最高,放在许稚面前闪。

随着病情一点一点的恢复。

许稚竟然会在,睡梦之中忽然看到眼前白影晃动。

刚开始还会差点摔下床,现在已经非常配合的摆烂了。

--

裴护也几乎是睡在了医院休息室。

每天上班前为许稚准备早饭(没有咖啡版),中午喂饭(没有咖啡版),晚上陪伴晚餐(没有咖啡版),甚至吃完饭还会沟通当天的八卦。

“你知道吗?”裴护脱掉外套,穿着卫衣习惯性的放松坐在病床上靠在许稚身边,感受对方灼热的体温,呼吸着许稚身上淡淡的药味,随手拿了一盒其他人给许稚送的香蕉牛奶,一边喝一边道:“今天有病患到医院来,说要拆除脚腕上的定位装置。”

“我当然知道这是司法所给其认为有必要定位的人操作的,要拆也得是火警,跟我们医院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人体器官售后,这玩意拆除不属于我们的业务范围。”裴护兜着一双黑眼圈,懒洋洋道:“那我也不能直接问对方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我还担心会打草惊蛇,我只能解释这是司法所的设备,她是不是司法所的员工?对方说不是,我只能暗示,你是不是和公检法机关有合作?她说也不是。”

许稚虽然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也无法拿到自己床头柜上的眼镜(裴护为了让许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好好休息,特意把眼镜放在了许稚拿不到的地方),也无法发出声音,却可以闻到味道。他甚至无法明确的感受被裴护依靠的触感,却可以清楚的闻到身边传来的,除了一丝消毒液以外的,甜甜的,香蕉牛奶的味道。

他默默朝裴护的方向侧了侧。

甚至感受到裴护胸腔随着声音情绪的起伏。

以及对方举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香蕉牛奶。

“你说说,我都暗示到这地步了,还不肯借坡下驴。”裴护无奈的摇摇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暗中觊觎自己手里的牛奶:“最后我只能说,哎呀你得给司法所联系确认是不是搞错了。”

许稚眼看着裴护手里的吸管即将倒在自己面前,努力龇牙(牙还被箍着打不开),张开嘴唇,想要借此可以吸一吸——

裴护突然站起来,一脸惊恐的望着许稚:“你不知道!”

“她突然跟疯了似的,”裴护一口气将香蕉牛奶喝完,随手像是三分球似的丢尽垃圾箱,然后拍了一掌忿忿:“病患突然拿起手边的放置医疗器械的盘子丢向我——”

“那里面可是有针头的!”

“我当时紧张到菊花都缩起来!”

说完裴护摇摇头叹息:“最后病患被警察带走了,你以前这种事情多吗?”

明明。

明明就差一步。

自己就可以吃点有味道的东西了。

这么多天,滚烫麻辣系列的螺蛳粉重庆小面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陕西拉条子都不能吃,咖啡绿茶奶茶啤酒不能喝,清淡的三文鱼银鳕鱼北极虾鲍鱼海参不能食,许稚只能喝稀饭度日。

嘴里已经寡淡到恨不得舔手背。

香蕉牛奶总是可以喝的!

想到这里,许稚重新倒在病床上,抬起夹着监控仪的,唯一勉强能用的手盖在了脸上。

“怎么了?”裴护有些担心:“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稚悲从中来——

忽然很想念自己之前买的重庆私家火锅料,麻辣淳香。这样的冬日,外面白银素裹,落雪豪迈,自己躲在温暖的屋内穿着薄衫将浸满汤汁的羊肉卷塞进嘴里,滚烫的肉沿着胃壁撒野,别提多美了!

或者可以大半夜独自一人在病房里用ipad看盗墓小说,看到恐惧的时候,喝一口热茶,浸润灵魂,直到睡去。

而不是在这里,荒废时间。

“怎么了怎么了?”裴护有些担心的回到病床边搂着许稚,轻轻拉下对方的手,温柔的为他擦拭眼泪,仔细望着他的眼镜,一字一句:“怎么了?”

柔柔软软的三个字,随着口型被许稚看到。

正在低气压里徘徊的情绪因为有人看到感受到,而渐渐的失去了愤怒的力量。

一瞬间,许稚像是觉得自己的心听到了。

一瞬间,就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擦擦眼泪呜咽起来。

裴护有些慌乱,下意识拿起旁边的眼镜递给许稚,又拿来纸和笔递给他——

戴上眼镜的瞬间,许稚舒服的出了口气。

颤颤巍巍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肉。”

裴护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这?”

许稚眼眶还含着点点闪光,默默点点头。

裴护忽然收起嘴角的笑容,愣了一下:“你可以听到我的话吗?”

许稚也跟着愣了一下。

像是从大脑深处慢慢爬出昆虫的触角似的,又像是从海底慢慢蔓延上来的巨浪,那些早就存在的事物,如今被许稚理所当然的忽视了。

“许稚?”

一声温柔的呼唤,是永远也听不烦的声音。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

许稚还在回味之中。

“许老师?”裴护特意唤了一声尊称,试探的再叫一声。

许稚本能的惊讶的望了裴护一眼。

“你可以听到了?!”裴护本能的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捂着嘴巴四下环顾,发现无人关注这边,偷偷拽住许稚的脖颈,吻了吻许稚柔软温润的嘴唇,半晌恋恋不舍松开之后,又再次欣喜:“你可以听到了?!”

今天值得喝一杯。

许稚狂点头,狂拿题词版——

“所以可以吃肉了吗?”

“那到不行。”裴护利落的直接回绝:“你的下颌还没有恢复,不能咀嚼。”

许稚悲伤的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会看诊?”

“急诊?”

裴护垂下眼望着许稚的字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自从你遇害之后,原本救缺人的急诊室更缺人,而其他同事也因为这次的事件对工作有了一些抵触情绪。我这边和院长商量之后,决定先回来工作一段时间,重新接受医院的考核。”

“李呢?”直到现在,许稚想起遇害那天,还会感到浑身颤抖。

“你是问李鹤吧?”裴护抬眼观察对方的反映:“他被医生及时发现,神经外科主治为他做了手术。经过院里和...我的调查,伤害你的时候他还在发病期,不是他主观故意。我们治疗完就安排他离开医院了。但他经常来医院,希望得到你的消息,向你道歉。”

许稚沉默下来。

他默默转过脸,留给裴护一个背影。

每个人在自己的路上开始向前,只有自己还在原地只能喝西北风。

到时候裴护做医生工资要是变高了,还愿不愿意给自己买好吃的逛好玩的看好看的?

裴护便也不好再说,只能重新为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却被许稚拽住。

等到裴护转过身,正看到许稚一脸愤怒的拿着手里写着肉的那张纸直怼裴护。

看来这个肉是必须得吃,

裴护无奈的叹了口气:“肉先欠着,买杯咖啡给你喝好不好?”

--

生命自有自己的力量。

很快两周之后,许稚就已经拆了牙箍,只剩下腿部的骨折还在打石膏。

冯院长和科室主任带着一群人来会诊,正看到许稚和杨帆徐燕等夜班护士一起嗑瓜子。

整个病房此起彼伏的嗑瓜子声音。

直到听到冯院长铿锵有力的咳嗽声,许稚本能的想要将瓜子藏进自己的被窝,后来想起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病人啊,怎么了?

嗑点瓜子怎么了?

中国人,瓜子魂!

“看来好了差不多了。”冯院长哼哼一声打趣。

“小许,不是我说,之前我们在兔子身上做过实验,你这条腿只要关节被固定一周以上,肯定得骨性关节炎!”急诊科主任一脸担忧的指指许稚的腿。

“啊?”其他年轻的实习医生一脸痴呆。

倒是骨科王磊大手一挥:“没事,大不了咱就手术!”

许稚无语的瞪了对方一眼,感情刀子不是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正说着,华筝扬送来一双木制的双拐:“这是之前一位胯关节受伤的同事用的,等到你后期,膝关节会有些僵硬,稍微弯一点就会痛,拿上这个,有备无患!”

“你咋不去庙门口摆个摊呢!”许稚没好气的拿起床上的靠垫仍向对方——

却正撞上了赶来负荆请罪的神经外科主治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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